“刚过子时,苏家女,婚龄已到,芳华之姿,受人之托,上门说媒。” 声音纤细尖锐,听得我浑身恶寒,孔婆那种诡异的大白脸瞬间就在我脑海里映了出来。 还真是应了姥姥那句话,纯阴女命,旺鬼克夫。 十八岁一到,便上赶着迎我。 一个也就算了,外面怕是有千个百个…… 屋子外刮起了狂风,顺着门缝就往我身上钻,阴冷阴冷的,冻得我不住地哆嗦。 突然一道骤闪爆亮了整个屋子,紧跟着一声塌天般的雷鸣炸在头顶。 轰隆隆的声音,感觉身下的水泥地都跟着一颤。 我心神未定,手心里,额头上,脖颈子满是汗。 猝不及防间又是两道白光,划破长空。窗户上站起一个身影,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一人来高的桃木关公刀与她齐肩。 姥姥要动手了! 她身影渐远,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咚咚咚跳个没完,可接下来静悄悄的,怕是针落地,枝头落叶,花苞偷放的声音都能听到。 我心慌难耐,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做不了任何事。 那种无力感涌上心头,眼泪自己钻了出来。 我除了按照姥姥的话不添乱,当真什么也做不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直到天大亮,鱼肚白透过窗户纸射了进来,公鸡啼了第一声鸣,外面才安静下来。 顾不得其他,我惶惶然推门跑了出去。 四下张望,将院子左右上下寻了个遍,才发现姥姥椅在门柱上,紧闭双眼。 “姥姥。” 我大喊了一声,惊疑不定地跑了过去。 姥姥面色苍白,眉头紧扭,嘴唇透着青紫,满身湿气,像是被水淹过一样。 我连忙探了探鼻息,进气多出气少,可总算还活着。 多多少少让我松了口气,再往周围看院门紧闭,黄符脱色,铜钉消失,红线尽断,铜铃更是散落一地。 镇阴红绳上挂铜铃,绳断铃响鬼进门。 我被吓得不敢喘气,身上仅有的温度也瞬间被抽去,刚停了一会儿的泪珠又连成线,啪嗒啪嗒砸了下来。 我边哭边把姥姥拖到藤椅上,从屋里找出毡毛毯子,给她盖上。 又去厨房灌了汤婆子捂在她手里,旁边点了小泥炉,我在一旁扇风。 等了一会儿,姥姥才堪堪醒转。 刚睁眼,她一把拽我到眼前,黑色的眼珠竟多了几分灰白。 这一夜的折腾竟然让她生了一缕白发。 “还好你听话。”姥姥的声音很轻,虚弱语气里透着欣喜。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心里更多的是惶恐和感动。 水汽蔓延,我扑在姥姥身上哭得说不出话。 她伸手摸着我的头,语气略带嫌弃,“哭什么,有这个时间不如给我煮个姜茶,昨晚的鸡汤再热热。我们该吃早饭了。” 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光知道哭,力所能及的都不知道做。 眼泪都顾得上擦,起了身钻进厨房。 不到一刻,我端着吃食回到院子。 姥姥是真饿了,平日里端着的架子也顾不得,狼吞虎咽起来。 随着吃食进入胃里,她眼睛越来越清明,精神头也恢复了不少。 只是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刻在脸上,还有那缕白发,让我内疚不已。 “你不要多想。” 大约是发现我偷摸吸了鼻子,姥姥端着汤碗看着我。 仍有些虚弱的说,“昨晚一过,你的阴女命已尽数改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咚咚地猛跳起来。 喜悦之余,心头的颤抖隐约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驱使我去反驳姥姥。 昨晚的遭遇虽然只是个梦,但是那殷红的喜袍和死男人的脸都让我无法释怀。 我的命真的改了吗? 可是姥姥如此坚定,是不是我多想?毕竟那只是个梦。 我赶忙甩了甩脑袋,把这荒谬的想法驱赶走。 “我吃饱了,要睡上一觉,别打扰我,一会儿你收拾完也赶快睡一觉。昨晚你怕是一夜无眠吧。”姥姥撇了我一眼,眉头深锁,不悦地说道。
第20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叹了口气,“不用担心我,休息休息就好,今天未时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什么事情?”我几乎脱口而出。 可姥姥却面色紧绷,满是犹豫之情,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立马站起身子,收拾碗筷去了厨房,不再打听。 手进水中擦了几下碗,心里总觉不对。 脑子里满是姥姥刚刚的样子,满身水汽,湿漉漉的。 我想起了一个“人”。 每个月十五晚,月悬高空的那个深渊巨口。 每次都带水而来,又退水而去。 十年了,一百二十个夜里,次次把我抛进水里,又次次救我上来再咬碎我骨头的那个男人。 莫非昨夜和姥姥对阵的就是他。 这还哪里敢继续往下想,粗擦了下手,来到大门近前往地上看。 眼前干干爽爽,哪里还有丝毫阴湿。 难道是我多想? 正陷入深思,当当当的砸门声忽然传来,我被吓得一哆嗦。 接连倒退了几步,才稳住心神,我吞了口唾沫,转头往屋里看。 姥姥应该已经睡下。 刚停了砸门声,又当当地敲了起来。越来越急促,力气也越来越大。 开还是不开。 我心慌,看什么都有点头皮发麻。 我看着门板簌簌地颤抖,心里也跟着咚咚地擂鼓。 就在此时,敲门声戛然而止,院墙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疑惑不已,压低腰肢往前挪步,走到大门,又偷偷地从门缝往外看。 正对上一只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它在外面往里面敲。 我吓得尖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直接跌坐在地上。 “苏禾,你怎么不开门。” 院墙上突然冒出个脑袋对我大喊了一声。 一波未定,一波又起。 我张大了嘴巴,像被掐住了喉咙,第二声尖叫卡在胸腔愣是没喊出来。耳边嗡的一声,汗水瞬间打湿了后脊梁,整个人险些被吓掉了魂。 “不怕,是我和村长。”他略带歉意地挠了挠头。 我这才看清了人脸。 四方脸,木炭般的浓眉,圆寸头,脸上都是汗,来的人是王雷。 缓过来这口气,我哆哆嗦嗦站起了身,给他们开了门。 他们一进门,王雷脸上挂着两坨红晕,对我是满脸的不好意思。 “妹子,实在是着急才吓到你了。” 村长没管那么多,完全没有歉意,探着头往里瞧。 人慌慌张张,帽子拿在手里来回扇着,额头的汗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这怕是遇到了什么骇人的事,两个人一路跑过来的。 昨晚惊魂一夜,刚又被他们吓到,我整个人都虚着,看着他们的神情差点两眼一黑。 我咬着唇里的嫩肉,让自己稳定下来。 脑里灌满了浆糊,但下意识里还是清醒地知道,这两个人同时出现怕是他们老王家又出事了。 紧跟着我又想起姥姥,她刚折腾一夜怕是再耗费心神去镇祟,怕是吃不消。 三天内下葬,虽已过了一天,还有两天,一切都来得及。 耕地的牛都需要歇歇,哪有这么累人的。 我连忙拦住他们,不让他们再往里走。 “怎么了,妹子。”王雷惊慌地看着我,眼底起了火。 我抿着嘴,假装看不出来他的急迫,厚着脸皮说道,“姥姥正在睡觉,你们不能打扰她。有什么事,都等她醒了再说。” 村长听了我的话,急得直嘬牙花子,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苏禾,你快去叫苏婆起来,这件事等不得。”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心里反复斟酌。 这时,屋里响起吱呀的开门声。 我们三儿一起扭头,正好看见姥姥推开门往外走。 她还没到近前,给村长甩了一记眼刀,直接怼了上去,语气不善道,“你活不过明天了?” 村长腿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王雷赶快搀住他。 这反应给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多想,姥姥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绷着嘴皮,冲着浑身战栗的二人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雷舔了舔干裂的舌头,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小娟不见了。” 一旁的村长胸口剧烈的起伏,满眼惊恐地说道,“王婆被带走的时候,不肯走,隔着棺材骂杜小娟,还吐唾沫,骂得那个难听。” 我脑袋嗡的一下,汗顺着脑门就流了下来。 姥姥把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脸上更是被气得直抖动,一时之间竟险些没站住。 我赶忙去扶住她,她挡了一下,继续问道,“她死了没?杜小娟为什么又消失了。” 村长脸色死灰,如炉渣一般,头剧烈地摇着,整个人都显得惴惴不安。 从嘴里挤出了两句话,“没死,没死。还没来得及动手,王婆就被压上了车。” “等再回头看,棺材盖大开,杜小娟就不见了。” 王雷扑通一声跪在我们面前,声音呜咽地咧着嘴,求求姥姥一定要帮着把小娟找回来。 她命苦找了他。 之前都是他软弱,没在母亲骂她的时候帮一把。 她若有气,回来杀了他都行,但是希望她能好好投胎。 我心底一悸,悲凉从生,更多还是害怕。 王雷早干嘛去了,年少爱情,嫁他那么久,怎么死了就幡然醒悟。 迟来的深情比狗贱。 可这儿杜小娟都被桃木钉钉住了还能消失,这是有多凶? “她都骂了什么?”姥姥大怒道。 村长不安地回她,“她说她是丧门星,克死了孩子,现在还想让她死。” “她说那孩子说不定是也不是老王家的。” “她说常年不下蛋的鸡突然下了蛋,肯定不是好来路。” 他越说越惶恐,越说越不安,整个人惊惧不已,哆哆嗦嗦。 姥姥面色铁青,听了半晌也不说话。 我虽然不清楚王婶骂得这些有多严重,但是对一个尸体做这种腌臜的事是找死,我还是知道的。 忐忑不安的看着姥姥,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面露难色的看了我一眼,告诉村长和王雷让他们先等等。 她又走过来把我拉到一遍,忧心忡忡道,“你可记得我昨天的话?” 我连忙点点头。 “今天未时是给你改命的最后一哆嗦,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冲,一到大事就会出问题。” “十年前,我高估自己选错了,十年后,我不敢选了……你自己看着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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