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床上便自发地抓着被子裹了起来。 可是裹起来之后犹不满足,伸出手臂难耐地在空中挥了挥,似是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直到手抓到一截微凉的布料,才整个人如同没骨头一般地黏了上去,像是八爪鱼一般扒在那一块冰块之上不肯松手了。 苍淮陡然被司娆抱了个严实。 偏生当事人毫无半点自觉,很快呼吸均匀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还自发地寻找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埋首于怀中蹭了蹭。 苍淮半倚靠在架子床上,另一只手仍好端端地捧着那一只巴掌大的小花灯,另半边身子却被某人霸道地完全占领了。 白日里看起来总是一副乖顺的模样,可一旦睡着之后,才本相毕露了。 苍淮望着熟睡的人,眸光温和。 有两只乌鸦跌跌撞撞地从外飞了进来:“有了!有了!解咒之法有了!” 聒噪的声音才刚刚响起,就有一道柔和的光罩落下,将沉睡的人隔绝。 苍淮微微皱眉抬眼看去。 火急火燎跑过来的两只乌鸦,也抬眼看到了如今的场景,顿时感觉浑身一寒,好似周遭的空气都变成了无数带着杀气的尖刀,顷刻之间就要取走他们的小命。 魔主咽了口口水,连忙转过身,用翅膀捂住豆豆眼:“没、没……我什么都没看见。” 厄命珠表现得更加惊恐,好似这里的地砖烫脚似的,连忙蹦跶着往外跑了好远:“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了,那个,您忙……” 苍淮还维持着那个动作,任由司娆毫无顾忌地缠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威严全无。 他只淡淡道了一句:“说。” 两只渡鸦顿时浑身一寒,连忙倒豆子似的把今天祭司说的话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 或许是他们刚走的时候 ,祭司就有了想法,但是还不确定,又带着他们翻阅族中留下的典籍,到了深夜才确定下来。 “……那个老东西说,他们曾经创立这个咒术的祖先曾经留下了一本手记,里面简短地提到过一句……” “老东西说,如果按照那一句话的话,要解咒其实也很、很简单。” 魔主:“他说的,我曾经也想到过一点点。” “我等曾经苦心钻研祭祀古术法,对这些稍有一些涉猎。” “‘同心结’是为了确保祭品能够诚心实意地完成祭礼,如果祭礼圆满完成,得到天地的认可,那么咒术也自然会消散。” 苍淮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祭礼圆满完成,人也死了,自然咒术也不存在了。” 魔主一哑,讪讪道:“是、是,原本是这个道理。” “但是祭祀之法古已有之,凤凰一族也是古老……”魔主原本还想说一下凤凰一族的历史,联想到眼前人曾经眼也不眨的毁了龙凤两族,顿时又把没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总之凤凰上古流传下来的祭祀之法中,还有一些特殊的祭祀,和这常规的生人血祭有所不同。” 苍淮微微抬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婚契。” 修真界中契约有许多种,乱饶是简单的血契二字之下就有着许多繁杂的各类契约。 但婚契,古而有之,也只有一种。 是同生同死之契约。 魔主说这话的时候原本就有些忐忑,毕竟那少女不过是个孱弱的人类,如今也不到元婴期的修为,轮起她的寿数也不过短短几百年。 但神裔是何等古老的存在,似乎自天地分开的伊始,神族就已经存在于这天地间了。 要让高高在上的神族和一个渺小的人类结下同生共死的婚契,这换了任何人来看都是难以置信的荒唐之言。 凤凰族有一种古老的祭祀方法,是将祭品作为新娘献上,从此新娘作为附庸,既全心全意地信赖着道侣,也可滋长受祭者的修为。 如此一来,既可以圆满的完成祭礼,也不用献上生命,算是两全其美。 这是祭司抓破了头,才想出的一点办法。 既然咒术已经没有解决的可能,那么自然只能从祭礼上下手了。 他只负责想法子,至于采不采纳,就是他的事了。 魔主也有些忐忑地看着眼前人。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但也近乎是不可能的。 孱弱人类的生命,轻而易举地便可以翻覆。 若要让神族与其缔结契约,岂不是从此的性命都如同悬在了裤腰带上一般,没了半点保障。 “不可。” 果不其然,听到了预想中的答案。 魔主也说不清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内心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他或许一开始是觉得,尊上对魔域送上的祭品是有一些特别的。 但不管有多特别,在关系到自身的安危时,都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魔主后退半步:“既如此,那……” “等等。” 等到魔主和厄命珠再次被赶了出来,神情都还是有些恍惚。 “你说,这尊上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否决了我们的提议?” 厄命珠也有一些想不明白:“是的。” “那他为什么又要让我们筹备婚礼?” 厄命珠白了一眼:“他说的是婚礼,不是祭礼。” “婚礼是婚礼,祭礼是祭礼。” 魔主似懂非懂地点头:“婚礼过后,他们成了名义上的夫妻,却没有结下婚契……” “那、那她岂不是还是要死?” 厄命珠:“谁知道呢。”
第70章 司娆最近总觉得有些精力不济, 每日能睡很长时间。 识海之中好似蒙了一层雾,总是昏昏沉沉地看不真切。 但每次醒来苍淮都在身边。 司娆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她往往睁开眼不过说了几句话, 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好奇怪,最近怎么都睡不够一样。”司娆揉了揉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喃喃道。 她总觉得好似已经睡了很久了, 但识海却始终昏昏沉沉, 怎么都无法彻底清醒,像是酒醉之后的人, 怎么睡都睡不够一般。 苍淮就坐在床侧,单手持着一卷古书,不知是讲什么的。 闻言他转过身, 司娆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把他的一只手抱在手中。 司娆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但苍淮的态度却很自然,扶着她稍稍坐起来些。 他道:“你只是累了。” 窗外洒进一缕斜阳,是橙黄的颜色, 天际晚霞连成一片, 空气中浮动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连吹进来的晚风都带着一丝静谧的味道。 司娆望着窗外喃喃地说道:“已经是傍晚了吗?” 她的生物钟从来没有让她在这个时间点醒来过,从前不管前一天多么疲惫, 总能准时在清晨醒来。 毕竟对于修士来说,睡眠从来不是必需品。 司娆只是喜欢睡觉, 但并不贪睡。 “最近总感觉有些奇怪, 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司娆皱了皱眉, 感觉大脑好似有些空荡荡的, 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忘记了,细细想来却有什么都想不起来。 苍淮眉宇微蹙, 正欲说些什么, 却见司娆双手环过他的腰身, 以一个依赖的姿势十分自然地埋在他的胸前。 “不过,能被忘记的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你没事就好。” 司娆喃喃地说道:“你当时离开了好久,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曾经在突破的时候,看到你在电光牢笼里的场景,一直都提心吊胆的,直到看到你回来。” “你没事就好。” 司娆连着说了两次“你没事就好”,落在他腰际的手微微攥紧,内心的担忧几乎都要溢出来。 苍淮眸中幽暗,淡声问道:“你的剑毁了,想不想学炼器?” 司娆闻言眼前一亮,抬起眼看他:“真的吗?” 炼器是一门极端复杂的手艺,饶是在如今的修真界,炼器师也是屈指可数,大部分有天赋的都集中在了器宗。 他们出手的灵器法宝还都到了有价难求的地步。 修真界发展多年,许多心法和基础的修炼功法都不再是各个宗门的私藏,早早地就解开了限制,所有人都可以修习。 饶是炼器这一门晦涩的法门,入门的心法也是随处可以找到的。 可如今炼器师仍旧如此稀少,便是因为炼器的入门,不光光是有法门就行的。 炼器需要操控灵火,对火焰的温度需要极其就精确的掌控,往往还需要去寻找藏在天地间的异火。 灵火,只是入门的第一道门槛,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操控足以达到炼器师要求的灵火。 但司娆约莫是走了捷径的,她能调动苍淮体内的两种灵火,纯灵之火和幽火,都是世间罕见的异火,用来炼器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平常使用,和炼器相比之下有所不同。 苍淮牵着司娆的手,温和的灵力在她的经脉之中游走,演练着灵火经过的轨迹。 司娆的识海虽然混沌,但是在苍淮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演示之下很快明白了灵火的操控方法。 许多人终其一生无法跨越的一道门槛,饶是具有天赋的炼器师也需要苦练多年的第一步,司娆像是没有经历阻碍一般地迈了过来。 接下来苍淮取出一块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材料,看起来如同液体一般,但灵力都无法窥探内部的构造,材料的特殊和硬度可以窥见一斑。 苍淮握着司娆的一只手,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动作,引动着材料在他的手上慢慢变形。 司娆好似也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灵力是如何涌动、调动的一般。 他面色如常,看起来轻松写意得仿佛只是在砍瓜切菜一般,但司娆却能感觉到在他掌心的那一簇微小火焰始终稳定,温度没有分毫变化,只在需要的时候产生些微的变化,这一分变化甚至微乎其微。 那材料似乎很特殊,时间过去许久也不过变得更加黑亮,但还不足以达到能够变成法器的地步。 司娆曾经见过在长哭崖底,苍淮面无表情地毁去了许多神剑,那些神剑的硬度比起这块材料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也不过顷刻之间就在他手中汽化,连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现在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在教她。 司娆杏眼微弯,认认真真地感受起灵力地流动来。 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似是树枝断裂的声响。 精力集中的司娆并没有注意到,苍淮墨瞳微凉,收回手:“你先熟悉一下。” 身边的气息骤然远离,司娆原本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火焰,可在他的手离开的刹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惶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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