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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真是古板。 直到最后，孤阙也没承认自己的心意。 但他眼眸里最后一刻的深情和不舍，祝眉全都看见了。 她抱紧了掩月藏星，轻轻靠在他的墓碑上。 这曾是他的法杖，里面存了一丝他的魂魄。 所以祝眉不愿离开，她愿意等。 等他亲口对她诉说心意的那日。
第70章 番外二·朔方篇 【1】 沉溪流经凡世的河段, 名为落川。 因九幽潭的变故，落川随着沉溪水脉的干涸，也一同消失了。只余下一道黝黑的沟壑, 印证着这片水域曾经的存在。 对于常年居住在幽明界的人而言，哪怕是凡世一抹初升的朝阳，也足以算得上刺目。 他们身处永夜之地，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光明。即便灯火燃得再盛，也终究不比日光来得真切。 好在花清染到来时, 凡世尚是子夜, 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去适应这些光线。 凡世恰逢初春, 正是乍暖还寒时节。 林间月影轻摇, 微风携着些许凉意, 温柔拂起少女的雪色长发。 她抬头望着漫天星河, 出神许久。直到东方尽头渐渐升起霞光, 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然来到一处全新的世界。 在她眼里，这里的一切都新奇又陌生, 就像当初在莲池中初醒时一样。 不同的是, 这一次, 她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如此, 她便有足够的勇气, 去面对和接受一切未知。 想至此处, 花清染不自觉抓紧了南宫别宴的手。 察觉到她的异样, 南宫转头看向她。 星月在她脸上洒下柔和的光, 白衣少年怔忡半晌，忍不住说道：“染染, 你真好看。” 洛璎跟在他们身后，怀中紧紧抱着那只装有墨玉琴箫的锦盒，闻言嫌弃地扭过头去，“啧，肉麻死了。” 三人离开这片密林的时候，恰好遇上泽国的南肃将军。 自打数月前，在回城途中不慎弄丢了公主殿下，南肃便一直引咎自责。 虽然墨希微及时传来书信，说公主殿下随朔方城的南宫世子一起，同去幽明界游历，现下十分安全。但他仍然认为是自己一时失察，才致使公主走失。 他自觉无颜面对国主，羞愧难当之下，便请了一道王令，带人来寻洛璎。 只没想到，幽明界的入口极为隐秘，除了墨家人，几乎无人知晓其具体所在。 洛璎当初也是误打误撞，一脚踏进界门，落入异界，险些连小命也搭了进去。 南肃本想跟在墨家人后面讨个便利，却不料，方一踏入落川密林，那支神秘商队，竟转眼消失不见了。 他带着手下翻遍了这片林子，也未能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几日前，墨家人找到他，说是洛璎公主不日便会回来，他才稍稍安心。 洛璎见到他，有些意外，什么也没说，便走了过去。 “公主殿下，诶呦，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南肃一拍大腿，如获大赦，赶忙迎上去。见她抱着那锦盒，顺手便伸手想替她拿着，却被她侧身躲开了。 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行了一礼，“马车已准备妥当，恭请殿下回宫。” 洛璎点点头，“辛苦了，南肃将军。” 她沉默了片刻，回过身看了看花清染，最后对着南宫说道：“解除婚约一事，待我回去，自会向父王解释。不过我仔细想了想，我好歹也是泽国公主，被人退婚实在太丢脸了，说出去，有损我泽国国威。所以嘛，这退婚之事，只能由我来提。” 南宫微微一怔，笑道：“好。” 洛璎没再多说什么，目光穿过二人，落向那片笼罩在晨雾中的密林，垂下眸子轻声道：“那，我走了。” 南宫别宴道：“洛璎，路上保重。” 花清染也道：“洛璎公主，再会。” 洛璎终是笑起来，对着二人摆了摆手，便轻快地踏上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落川密林消失在视野里，洛璎才终于放下车帘，沉默地抱紧怀中琴箫。 再见了，墨希微。 不，永别了。 【2】 此去朔方城，若走墨希微先前辟出的那条商道，不出十日便可抵达。 但因着花清染对周边的一切都太过好奇，南宫别宴倒也由着她，专挑热闹的地方走。 如此一来，待二人回到朔方王域时，已是暮春时分。 正如先前南宫所说的那样，朔方城外满是大漠黄沙，一望无垠。 花清染戴着遮挡风沙的兜帽和面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细砂粒上，玩得正尽兴，浑然不觉此间炎热。 翻过一座小沙丘，终于见到那片隐在沙漠深处的绿洲。 花清染眼中一亮，朝前小跑了几步，指着那处绿洲兴奋地回头，“小宴小宴，我们是不是到啦？” 南宫别宴抬眸看了一眼，“唔，算是吧。” 花清染笑起来，忽而又犯了难，一边后退着走，一边对他说：“待会儿见到你母亲，我该说些什么呀？还不知道朔方城有什么规矩，她会不会嫌弃我不知礼数？这些时日你也没教过我，万一说错话了可如何是好？怎么办啊小宴……” “哈哈哈！”一阵豪爽的笑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小姑娘大可放心，浮菁夫人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花清染吓了一跳，方才只顾着和南宫说笑，连身旁多出一人都不曾发觉。 她转身看过去，才知那声音的主人，原是一位身披银甲的壮汉。而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立了数名手执长戟的侍卫。 一想到自己刚刚的话，全都被旁人听了去，她的脸上便泛起一阵红晕，连忙用兜帽遮住半张脸，小跑着躲到南宫身后。 南宫看看她，无奈一笑，抬眸对着来人说道：“木仲将军，久违了。” 木仲抱拳跪地，正色道：“恭迎世子回城！” 其余侍卫也齐齐跪地高呼：“恭迎世子！” 呼声此起彼伏，一直延续至城门口。 看到这阵势，花清染有些心慌，不由攥紧了南宫的衣袖。 南宫垂眸看着她，在一片欢呼声中笑着牵起她的手，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染染，欢迎回家。” 【3】 朔方王城远比花清染想象中要大得多。 她跟在南宫身后，踏过汉白玉砌成的石桥，穿过镶着琉璃彩绘花窗的廊道，来到金砖墁地的主殿。 浮菁夫人身着白底镶金的华服，闭目半倚在王座上。殿前几名老者正低声交谈着什么，各个愁眉不展。 其中有一眼尖者，瞥见殿外来人的面容，不禁低呼一声：“世子殿下，是世子殿下回来了！” 闻言，浮菁夫人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眸子，便见南宫别宴提步踏入殿内，上前行礼道：“母后，儿臣回来了。” 她直起身子，朝众人挥挥手，几名老者欲言又止，终是纷纷垂首退出殿外。 待最后一名老臣离开后，浮菁夫人强作镇定的神情终于垮了下来，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精致面容，顿时愁云惨淡。 她提着厚重的宫装，迈着小步下了王座，抓着南宫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无事，才撇着嘴说道：“儿子，呜呜，你终于回来了。母后快被那些老家伙逼疯了，你再不回来，只怕就再也见不到母后了呜呜呜……” “说什么丧气话呢。” 南宫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他们都是跟过父王的旧部，平日是古板了些，但也都是为了朔方好，母后且忍忍。啊不哭不哭，没事了啊。” 浮菁夫人梨花带雨，垂着头道：“半月前，泽国的小丫头带人来了一趟，说是要和你解除婚约。你就没什么要和母后解释的吗？” 南宫愣了一下，倒没想到洛璎比他早了一步。 “儿臣早已言明，只把洛璎当妹妹看待。她于我也并无儿女之情，此事强求不得。” 他迟疑片刻，问：“母后……答应了吧？” “人家都把退婚书送到家里来了，不答应又能如何？”浮菁夫人怒其不争，抬手直戳他的心窝，“你说！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还是在外边拈花惹草了？好好的亲事说退便退，万事由着你的性子来，何时才能继承大统？这王位，我是一天也不想坐了，呜呜呜……” 按照朔方城的规矩，世子只有迎娶后妃，才可继承王位。 他们这些王族，倒是从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奈何下面那些老臣们认死理儿，卡着祖宗之法不可废之言，硬是把这规矩延续了下来。 如此，南宫便大致明白，方才那些老臣聚集在此，多半便是这退婚一事，惹了他们不满， 他安慰了浮菁夫人几句，笑道：“母后别急，儿臣此次，虽然并未寻到修补地脉的法宝，但也的确带了一位姑娘回来。” 浮菁愣愣抬起头，只听进了后半句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还真在外边拈花惹草啦？” 南宫暗自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扬声对着殿外唤道：“染染，快进来。” 闻言，花清染拢着兜帽，悄悄从殿门外探出一双美目。见南宫朝自己招手，才大着胆子走过去，对着目瞪口呆的美妇人盈盈一礼，“见过浮菁夫人。” 浮菁夫人怔怔拿着帕子，沾去脸上硬挤出的几滴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女子只露着一双眼睛，便足以令百花失色。但见她举止略有些拘谨，倒不像是哪家王亲贵胄。 她转头问道：“这是……哪家的女儿？” 南宫别宴道：“她无父无母，是幽明界的花灵。” “花灵？”浮菁皱起眉，“他们幽明界，恨不得把花灵锁一辈子，怎会舍得放她出来？莫不是你明抢来的？诶唷这怎么行，郁轩那小子睚眦必报，被他缠上，只会麻烦不断。” “阿娘，您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南宫轻叹一声，“郁轩心气已折，幽明界此后，都不会再有花灵了。” 说着，他抬手解下花清染的兜帽和面纱，对她笑了一下，继续道：“染染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大明白，阿娘您可别欺负她。” “臭小子说什么呢！” 见那微微垂眸的美人眼波流转，娇靥清丽，雪色长发徒增一抹神秘的高贵，浮菁夫人连忙上前，想抓她的手，又怕吓着人家。最后只得绕回南宫身边，眼神却仍停留在花清染身上，忍不住心中欢喜，“儿子，母后甚是满意，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花清染闻言，面上一热，忙低下头。 便听南宫道：“再等等，总要做些准备才是。” 【4】 关于婚期延后的请求，浮菁夫人同意了。 谁知这一等，便是十年。 先前洛璎前来退婚时，顺道带来了泽国至宝“寒玉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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