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自从洪荒上古时期起,便一直为轩辕氏后裔居住之地。 到得如今太乙,无论是当问道寻仙的修士, 还是做普通的凡夫俗子, 不管从本家出来后单独成了姬家也好,曲家也罢,凡为纯血直系后裔,死后都要葬在皇城百里外的本家祖坟。 祖坟因此便很大。 大到自成一方须弥世界,光入口就分东南西北四个。 像拂珠先前给姬彻之和乔应桐落葬, 就是葬在位于祖坟东边的姬家坟茔, 须从东入口进。 至于曲家坟茔, 拂珠不是曲家人,她自然不知位于何处。 但好在她以前听曲从渡炫耀过, 说他曲家祖宗看得一手好风水,当年祖宗在祖坟里寻摸好久, 才慎之又慎地在最靠近皇城的地段选了处依山傍水的宝地。 最靠近皇城…… 应当走南入口。 遂接到大田鼠的传音符后,拂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本家祖坟南入口。 她没有任何停顿, 一阵风似的进入, 去寻曲从渡说的宝地,并未注意到祖坟不远处围着许多修士。 更未注意到,这些修士正围绕她谈论着。 “拂珠会来吗?” “应该不会吧, 她还在东海之滨没走。不是说她正顿悟?” “顿悟能有解族灭门重要?” “可咱们不是封锁了消息吗?” “封锁有什么用,她都是尊者了,中界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个能逃过她耳目。” “所以她真的会来。” “对,就看她什么时候来。” 修士们说着, 丝毫不知此刻拂珠已经找到曲家坟茔。 此地青山绿水, 风景秀美, 确实是块风水宝地。 便在宝地正中央,一座座坟墓井然而列,足见即便当初亲历了家破人亡,重伤得无法行走,那唯一存活之人也还是认认真真地给全家进行了安葬。 眼下,坟茔前,有人。 尽管已百多年未见,但拂珠仍旧一眼认出,那人是曲从渡。 他在祭拜。 而他使用的祭品—— 一颗颗,一排排,全是人头。 当先是解子沣的头颅,其后是解家人,接着是解少族长和解族人。 果然解族是被他灭的门…… 拂珠缓缓走近。 这时曲从渡烧完最后一张冥纸,直起身。 他没有回头,只道:“是来杀我的?” 他语气很平静,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曲哥哥,”拂珠道,“是我。” 曲从渡这才回头。 他看着拂珠,拂珠也看着他。 乍看曲从渡还是百年前出走皇城时的那个模样,丰神俊朗,卓尔不凡,但昔年解子沣留下的那道眉心伤痕,竟是至今也没有祛除,使得他血痕赤目,气质邪诡,如狂如魔。 拂珠抿了抿唇角。 她再走近两步,在曲从渡身边跪坐下来。 “是珠珠啊。”曲从渡说。 他许是听说了姬家的事,道:“这下好了,咱俩都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没说节哀。 拂珠也没说,只轻轻嗯了声。 离得近了,拂珠才看清解子沣头颅断口处的切面极其狰狞粗糙,显见不是一次断的,便问:“你怎么杀的解子沣?” “还能怎么杀,”曲从渡也看了眼那头颅,“就那样杀。” 今早他一到解家,就见解子沣披着毯子坐在大门口,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当初拂珠送他出皇城后,专门来解家捅了解子沣一枪,特意没下死手,惹得解子沣暴怒发疯的事,他回来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便对解子沣笑,说你在等拂珠啊? 解子沣可能没料到他真的会回来,表情一变,就要说话。 但他没让。 他直接碎了解子沣喉骨。 当然他没忘记断了解子沣筋脉。 他入魔已经很多年,做这些的时候虽不太熟练,但还算顺手,便没叫解子沣毙命,只让这疯子陷入口不能言、手不能书的状态。 然后解子沣整个瘫在椅子里,看他的眼神…… “我当时就觉得,可能用不着我动手,解子沣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活活气死,”曲从渡对拂珠道,“他想说话,我偏不让,憋死他。” 拂珠:“然后呢?” 曲从渡:“然后我拎着他进了解家,当着他的面把解家人脑袋全砍了。” 每砍一人,他便要问解子沣一句,砍得怎么样,还合不合你心意。 解子沣理所当然回不了话。 但眼神无疑更憋了。 他乐得看解子沣受气。 遂一次次地砍,一次次地问,待解家里再没活人,也没什么在外面的漏网之鱼,他才将堆积在一起的头颅串起来,一圈圈地挂解子沣脖子上,拖着解子沣往解族走。 不知道解子沣是不是对解族有什么特殊情结,毕竟解子沣当初遭解族驱逐,才独自成了解家,反正离解族越近,解子沣反应就越大。 大到他都忍不住要怀疑,解子沣的“疯子”之名,实则根本是个障眼法。 解族从始至终都没放弃过解子沣。 总之,等到了解族族地大门前,解子沣眼睛都红了,舌头也生生咬断。 咬舌放在寻常凡人身上,多半用于自尽。 但解子沣用不到。 好歹被废前是结丹巅峰的真人,咬舌流的这点血不算什么。 他便没给解子沣止血,直接把解子沣往前一扔,砸倒应该是收到解家被他灭门的消息,即刻下达了加强守卫的吩咐,所以守在族地大门外的数量比平时更多的解族人,腾出手来抱拳说曲某前来复仇,烦请解少族长现身一见。 “可能是我这句话说得容易让人误会,以为我是只找解少族长报仇,等我把解少族长脑袋砍下来,开始砍其他人的时候,就有人问我找解家复仇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找上解族。” 曲从渡回忆道:“我原本想说如果不是解族同意,解子沣根本不敢杀我全家,但当时挺巧,解子沣动了一下,我就改主意了。” 拂珠:“所以你说的什么?” 曲从渡:“我说我想找就找了,顺路的事,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反正想灭就灭了,走一趟顺手的事,应该不需要理由吧。”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随便动动手的事,需要理由吗?” 拂珠无声笑了笑。 曲从渡再道:“之后就跟解家差不多,我进了解族族地,当着解子沣的面把里面的人脑袋全砍了下来。” 包括有没在族地里的,他也挨个找过去,全砍了脑袋。 值得一提,他是用刀砍的。 但他不是刀修,包括入魔后也未曾再碰过刀,因此开头他砍得非常生疏,好在慢慢砍多了就也捡回以前的习惯,从几刀才能砍掉一个脑袋,变成一刀一个,他用顺手了。 顺手得每每留意到解子沣的眼神变换,他总要将刚砍下来的脑袋摆正,直面解子沣,好让解子沣眼神变动得更快更剧烈。 解子沣越憋,他就越爽。 然而砍到最后,所有姓解的只剩解子沣的时候,他突然就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感觉怎么拿刀都不对。 感觉用什么角度砍解子沣都不对。 他便只好像少时初次学刀那样,笨拙的,慢慢的,将解子沣凌迟。 凌迟在凡间,一般是三千多刀。 第一刀的时候,他问解子沣,能不能受得住后面的三千刀。 解子沣自然回答不了他。 他想了想,凡人尚能承受三千多刀,解子沣不是凡人,应该能多承受一些。 正所谓千刀万剐—— 不教解子沣多受些疼,怎能让解子沣长记性,长到哪怕去了下界,受十八层地狱的刑罚,也还能牢牢记在元神里? 以前不长,多半是疼得不够。 疼够了自然就长了。 所以他很仔细地数千刀万剐,数到整整一万了,没多一刀也没少一刀,才大发慈悲地砍掉解子沣的脑袋,允许这个罪魁祸首断气。 “我当初跟解子沣说,我会将他碎尸万段,”曲从渡笑道,“我做到了。” 拂珠道:“嗯,你没食言。” 再说了几句,曲从渡从坟前起身,将拂珠也拉了起来。 他拍拍袖口沾到的冥纸灰烬,想起什么,问:“你进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人吗?” 拂珠说:“什么?” 曲从渡说:“我给解家灭门的时候,有人想杀我。如果不是碍着皇城那条不允许在城内动手的规矩,怕是早跟我打起来了。” 拂珠这才记起,她进祖坟之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很多修士围在一起。 而曲从渡还在说:“本来我就是从南山过来的,哪个正道修士见了我不想杀我。” 等他灭完解族,想杀他的人就更多了。 各方正道合力围剿覆灭解族的魔头—— 这名头,试问哪个正道修士不喜欢? 哦。 拂珠不喜欢。 “出去吧,”曲从渡随意道,“那些人该等急了。” 的确是等急了。 因为闻风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 不说其中有几个是真心为解族覆灭而来,所有能不枉千里迢迢,赶到此地的修士都有个共同的目的,杀曲从渡。 所有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放眼望去,轩辕氏祖坟所在的沿河平原上才下过雨,河岸些微泥泞,然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似乎除南山以外的正道修士全来了。 修士们相当自觉。 他们分工合作,有盯南入口的,也有盯东海之滨方向的。 这时,见南入口里有人出来,最先望见的修士喊了声,其余修士循声望去,赫然就见出来的人一个是他们之前亲眼看着进了祖坟的曲从渡,另一个则是拂珠。 众修士大惊。 拂珠什么时候来的? 居然还跟曲从渡在一起! 当即就有修士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连忙道:“拂珠尊者,您且离曲从渡远些,莫让这魔头伤到您!” 其余修士听了,也纷纷道:“是啊,拂珠尊者,您向来光明磊落,正己守道,应当不至于和曲从渡这等歪门邪道走一路吧?” “曲从渡是魔修,拂珠尊者和他走这么近,就不怕遭他暗害吗?” “拂珠尊者,您可千万别辜负了北微峰主的厚望!” “回头是岸啊拂珠尊者!” “……” 拂珠弯唇。 各种七嘴八舌立刻停了,修士们胆战心惊地望着拂珠。 难不成她真要和这魔头一起? 果然,拂珠道:“他是我邻家兄长。我不和他一起,难道和你们一起?” 修士们哪里敢接这话。 拂珠又道:“他不会伤我,更不会害我。” 这次有修士没忍住,道:“尊者,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入了魔,您和他这么多年都没见,何以确定他不会害您?指不定他过会儿就要挟持您,好让我等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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