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要给她带路? 拂珠抿紧唇。 不过很快,拂珠注意力被转移,因为她发现她在门外的感知没出错,曲家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他们一路穿过影壁和垂花门,居然都没碰着人。 没有负责看守传话的门仆,也没有负责迎接招待的丫鬟。 更没有熟悉的那两个人的说话声与谈笑声。 只能听得徐徐的风声,她和大田鼠的脚步声,以及一点若有若无的,燃烧的声音。 整个曲家,安静得近乎于死寂。 “就在里面。” 大田鼠停住脚步。 拂珠跟着止步。 她定定地看向前方。 难怪要给她带路,原来是曲家的祠堂。 她确实没来过。 她也确实,没想到还活着的人会在这里。 明明都已经……三个月了啊。 拂珠默了默,将白近流放到地上。 白近流仰头看她。 她拍拍白近流的脑袋,直起腰,长长地深吸口气,独自一人迈步向前。 冥纸燃烧的味道掺着常年不熄的香火的气息从祠堂内传出,和被风送来的花香混糅在一起,形成种颇为古怪的强烈气味。祠堂光线幽暗,半敞着的门黑洞洞的,仿若通往地狱的入口,欲将靠近的人连皮带骨地吞下。 “吱呀。” 微启的门彻底打开,天光照射进去,浮尘余烬肆意飘扬,拂珠眯了眯眼。 待到能看清了,最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密密麻麻数排崭新牌位。 拂珠认得的。 那些牌位上刻着的名字,有曲从渡双亲,有会笑着喊她囡囡的婆婆,有一起去学堂读书的同龄孩子。 还有她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林林总总,一笔一划,所有曲家人的名字全刻在上面。 昔年童真岁月仍历历在目,他们却都已经不在了。 只留下这一座座牌位,缄默且冰冷。 拂珠简直难以置信。 这是,所有人都死了吗? 怎么会…… 赵翡呢? 里面没有赵翡的牌位,赵翡是还活着吗? 拂珠目光下意识看向供桌前,一身丧服跪在那里的人。 是曲从渡。 不知他跪了多久,他呼吸十分浅薄,气息也很淡,几欲和那些牌位融为一体。 拂珠甚至有种她再晚来一会儿,他可能会直接这么死去的错觉。 “……曲哥哥?” 拂珠喊他。 许是真的跪了太久,曲从渡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转头。 他面色惨淡,形容枯槁,眉心一道浅浅伤痕,眼睛黯淡无光,仿佛他的灵魂早已离开躯壳,唯余这具行尸走肉,还勉强存活在这世上。 拂珠看着这样的他,一下便酸了眼眶。 “曲哥哥。”她又喊。 曲从渡没有说话。 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她,似乎在辨认她是谁。 这个时候,拂珠才看到,他手里还捧着个牌位。 其上以血字书写的,赫然是“先室赵氏”。 拂珠愣住了。 和煦日光温融地自高空倾洒而下,拂珠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般,她手脚发冷地站在门外,久久回不了神。 …… “那天过后,他一直是这个样子。”身后大田鼠小声道。 “他等你很久了。” …… 那是皇城里很平常的一天。 帝墓现世所显现出的金光异象,在外地人看来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于皇城人却是习以为常,早司空见惯。 毕竟每十年都要来这么一出,再好的景也得看腻。 所以这天,平常这个时候的曲从渡该起身穿衣,去院子里习武,可透过窗户,看外面金光亮得日头升了多高都瞧不出,曲从渡思考了半息,就决定赖床。 反正看不见太阳,他完全可以理解为太阳还没出来。 曲从渡于是很理直气壮地赖在被窝里,手指缠怀中赵翡的头发玩儿。 一圈又一圈,赵翡那缕发丝都要被打成结。 直等赵翡不知是感受到他的动作,还是睡饱了,睡意朦胧地睁眼看他,他才松开她头发,低首亲了亲:“大宝贝早。” 赵翡迷迷糊糊地应声:“你怎么还在。” 曲从渡理所当然道:“我想等大宝贝一起啊。” 说完又亲了亲,再亲了亲,大清早的差点擦枪走火。 好在曲从渡记着今天还有事,悬崖勒马及时打住。 他艰难地屏着气,咬着牙,以强大的自制力整理好赵翡身上被他揉乱的亵衣,颇为沉重地感叹了句圣人难当,便毅然决然地下床,誓要把没能流给媳妇的汗水挥洒在院子里。 赵翡倚在床头看他,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 到底是才成婚的小夫妻,只要两个人在一处,就总有说不完的话和黏不完的劲。 便如此刻,曲从渡练完武冲完澡,赵翡拿巾子给他擦头发,却是没擦几下就被抱到他腿上。 两人黏黏糊糊地亲热,甜蜜得仿佛连体婴,撕都撕不开。 还是赵翡看时间差不多了,一边继续给曲从渡擦头发,一边催他用早饭,顺带问他:“中午回来吃饭吗?” 曲从渡答:“回吧。夫子知道我新婚,先前特意说过我这段时间可以松快松快。到时我跟他说娇妻在家等我吃饭,他肯定放人。” 娇妻听罢,脸微微一红:“不知羞。” 曲从渡嬉笑着搂了把她的腰:“知羞娶不到媳妇。” 娇妻脸更红了。 这一红就红到曲从渡出门,她才记起先前请人打的玉簪已经送来了,匆匆拐回屋去拿,省得回头曲从渡又说年纪一大把的夫子都随身带有媳妇送的东西,凭什么他年纪轻轻的就没有。 他也不想想,凭什么他年纪轻轻的,嘴巴却比老夫子还能唠。 这么一往一返的工夫,门口有客人到访。 客人戴着帷帽,长长黑纱遮着脸,也遮着身形,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赵翡悄悄问曲从渡这是谁。 岂料曲从渡摇头,他也认不出。 直至客人摘下帷帽,抬头冲他们笑,夫妻俩齐齐一怔。 解子沣? 他不是和解族人去帝墓了吗,怎么会这个时候来他们家? 莫非…… 电光石火间,曲从渡把赵翡往身后一拉:“快躲起来!” 赵翡被拉得一个趔趄。 还没站稳,便听“砰”的一声巨响,赵翡连忙抬眼,就见大门被解子沣一脚踹开,重达百斤的雕花门扇险险擦着她的耳畔飞过,撞上后方影壁,发出更大的声响。 曲家一下就乱了。 “快躲起来!” 曲从渡又喊。 这次不仅是对赵翡说,更是提醒周围的仆从:“找地方躲起来,快!” 话落,解子沣已经含笑走进来。 可巧解子沣刚进来,就有个门仆慌慌张张地从他跟前跑过。他看了眼,很随意地把手往后一伸,再很随意地往前一送,顿时“噗嗤”一声,白刃进红刃出,门仆半声没吭地倒下,就此丧命。 解子沣没对门仆看第二眼。 他看着剑上不断淌落的鲜血,随意往旁边甩了甩。 却是没能甩好,有几滴血溅上他袍袖,他顿住,把剑拿远了些再甩,这次没溅在身上了。 然后垂头,仔细打量着这把剑,目光很是有些复杂。 无人知晓他是在腹诽这剑没有雷法好用。 更无人知晓他还想难怪拂珠不过筑基期的修为,却一剑就重伤他结丹期的傀儡,能将如此难用的剑用得那样好,拂珠确实比他强。 真正的天骄,就是拂珠那般的吗? 解子沣目光更复杂了。 曲家仆从们胆战心惊地望着解子沣。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二话不说,登门就杀人之人,实在不可理喻。 尤其这还是在皇城里,修士杀凡人。 然而再不可理喻,也没谁敢开口,问一问他因何杀人。 毕竟众所周知,解子沣是疯子。 没看这疯子要杀人,解家根本不拦? 甚至他手里那把剑,都是跟在他后面的解家人给呈上的! 不提解家为何助纣为虐,单说眼下这种境况,稍微想想就知解子沣今日不把曲家给灭门,绝不会善罢甘休。是以仆从们肝胆俱裂地疯狂后退,几个练家子的护院也犹疑着,迟迟不敢靠近。 怕刚靠近一点,就要被解子沣提剑宰了。 偌大曲家,所有人都在往后撤,更有人试图翻墙逃走,唯曲从渡不退反进。 他探手夺过护院的长棍,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解子沣近前,毫不犹豫地凌空一棍,呼呼作响着直朝解子沣天灵盖劈去。 解子沣“咦”了声。 大约是没料到居然有人敢攻击自己,解子沣抬头,仔细看了看,恍然:“你就是曲从渡吧。” 说着稍稍侧身,轻松避开落下来的长棍。 曲从渡见状,手臂猛地一抖。 长棍下落之势立时被扭转,改为往前直冲,正中解子沣身旁墙壁。 这一撞,长棍滑了点便停住,刚刚好横在解子沣眼前。 两人便在这空隙间,隔着长棍对视。 曲从渡神情难得严肃,解子沣则仍含着笑,同他道:“说起来,这应当算是你我二人第一次正式碰面。”然后以同样仔细的态度,看了看被仆从们挤到影壁的赵翡,“这位想必就是我原本的新娘了。” 先前曲赵两家结亲的喜堂上,因着拂珠在场,解子沣被从头压到尾,并未见过新人长相。 此刻见到了,他兀自点点头道:“你们这才成亲多久,就已经有了夫妻相。难怪赵翡铁了心要驳了同我的亲事,两位确实般配。” 曲从渡没说话。 赵翡也没说话。 在场谁都清楚所谓亲事根本不存在。可显然解子沣不这么觉得。 只见他笑意忽的收敛,提剑由下而上地挑向长棍。 边挑边道:“两位如此般配,想必到了地下,也能做对让鬼羡慕的鬼夫妻吧。” 这一剑来势汹汹,长棍直接断作两半。 残留的劲道沿着断口处震荡开来,曲从渡不得已松开手。 旋即身体蓦地后仰,剑尖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扫过,凌厉剑风更是将他眉心割出一道浅浅伤痕。 看那剑尖离曲从渡面门仅半寸之遥,赵翡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幸而曲从渡受拂珠影响,日日习武不曾间断,因此即便没了长棍,他也能在直起身后,赤手空拳地接解子沣几招。 但也仅限这几招。 尽管解子沣碍着修真界的规矩,暂且没有使用灵力,可结丹巅峰的修士的体格,绝非凡人能比。 是以看曲从渡渐渐接不住解子沣的剑,时不时便要被剑风扫到身上,赵翡没像曲从渡说的找地方躲起来,她转身往卧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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