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解子沣根本没撕碎符箓。 它被障眼法给骗了! 先前围困解子沣的雷霆此刻反困住自己,看着周围不断闪烁跳跃着的,足以将任何东西都烧成烤肉的电光,大田鼠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它出不去了。 只能看解子沣从从容容地走到它跟前,垂眸同它说话。 “区区鼠辈,也妄想能关得住我。” 解子沣语气很寻常。 他音量不高,暂且陷入失聪状态的大田鼠却愣是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从中听出种极致的轻蔑。 “鼠辈就是鼠辈,再怎么化人,也改变不了鼠目寸光的本质。” 他说完,朝后伸手,一把崭新的剑被交到他手上。 许是这把没先前的握着顺手,解子沣掂了几掂,方对准大田鼠的脖子砍下去。 这一剑下去,大田鼠绝对身首分离。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斜里倏然刺来个缀着红缨的枪头,“叮”的一声,拦住了剑尖。 是曲从渡再度出手了。 被截住的解子沣微微侧首。 他瞥着曲从渡,正要说话,却感到有那么一股无法言明的气,从红缨枪头传至他持剑的手中,他面色微微一变。 曲从渡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气。 尽管不清楚那气是什么东西,但看解子沣的神态,曲从渡福至心灵地将长.枪一个抡转,果然解子沣仿佛被那股气给制约住似的,竟整个僵在原地,任由曲从渡将他的剑格开。 大田鼠由此获救。 不及庆幸抑或后怕,大田鼠忙喊:“趁他心神被慑,快攻他金丹!” 由于两耳失聪,大田鼠说话并不在正常的调上,但好在曲从渡听懂了。 他枪头一翻,迅速刺向解子沣丹田。 “噗嗤!” 枪头刺破衣袍,刺穿皮肉,正中寻常修士的金丹之处。 见状,还活着的忠仆们纷纷放下心。 金丹可谓是结丹真人的命根,金丹一旦被破,就成了废人,解子沣再不能杀人了。 曲从渡却并未放松。 相反,他神情更加肃重,眉头也皱起。他看着那洇出血色的伤口,双臂用力,试图将枪头往里捅得更深。 “哈。” 一声轻笑。 曲从渡想也不想地立刻后退。 果然,才退了半步,尚未完全离开伤口的枪头,就被一只手给握住。 循着那只手往上看去,解子沣两眼通红,隐隐有些癫狂之意。 解子沣浑然不觉仍在流血的丹田,也没理会被枪刃割破开始渗血的手掌,只看着曲从渡道:“是不是没能料到,我的金丹居然不在丹田里?” 曲从渡没说话。 忠仆们刚放下的心则重新提起。 什么意思? 金丹不在丹田里,还能在哪? 解子沣继续道:“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被称作疯子,又是凭什么,被解族驱逐出去?” 语毕,忠仆们尚未思考,赵翡已断然道:“识海!” 赵翡盯着解子沣眉心:“两眉间者为上丹田……曲从渡!” 曲从渡应声动枪。 他以单手握着枪杆,另只手按住枪尾,猛地一振。 “啪!” 垂落着的红缨高高跳起,砸到解子沣手背。 红缨本身并没有什么重量,偏解子沣受那股神秘之气的影响,剧痛到五指微僵。 曲从渡趁势后退,收回枪头。 因刻有血槽,故枪头脱离伤口之时,带出蓬滚烫热血,令解子沣身体微晃。曲从渡抓住时机再度出击,枪头直指解子沣眉心识海。 解子沣这时堪堪回神,头颅一歪,险之又险地避开。 曲从渡见此没失望,平抡长.枪,继续追击。 凭此长.枪在手,曲从渡与解子沣连斗数十个回合,不仅没像之前那样迅速落败,反倒还给解子沣添了更多的新伤,当中有次更是差点刺中解子沣眉心。 忠仆们看着,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点希冀。 说不定真能打得过他呢? 正想着,又是几个回合过去,解子沣身形一动,连退数步,主动脱离了战局。 没等忠仆们大喜,就见解子沣目光一转,看向他们。 “我暂且杀不了曲从渡,”他对他们笑道,“干脆先杀你们吧。” 语毕,他迅疾而来,把剑一挥—— “解子沣!” 曲从渡厉喝。 曲从渡虽身怀风灵根,但他从未修行过,根本达不到解子沣那样的速度,他赶不及近前救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忠仆们先后倒在解子沣剑下。 至此,曲家人已死去大半。 其中更有都已经被带去躲着,却又半路拐回来,试图带更多人一起躲的年纪最大的婆婆。 曲从渡看着遍地的尸体。 握着枪杆的双手湿滑不已,呼吸间也尽是铁锈之气。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而后长.枪抬起,直指解子沣喉咙。 他开口,嗓音沙哑,像是含着血。 “解子沣,”他再次念他的名字,“如我今日能活命,来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哦?” 解子沣回头,笑了笑。 这一笑十分爽朗,解子沣头一次以欣赏的眼神注视曲从渡:“不错,你突然变得有趣起来了。”顿了顿,“我更想杀你了。” 话虽如此,解子沣却并未回身去杀曲从渡。 反而继续往前,屠戮剩余的人。 就仿佛享用珍馐前,要先将普通的小酒小菜给消灭干净,这些闲杂人等的存在,无疑妨碍了解子沣享用的快感。 曲从渡—— 这可是他惦记了好久的绝顶美味。 思及于此,解子沣速度更快了。 以至于内院里的闲杂人等全被清理干净,曲从渡也仍然没能赶上并阻止。 只能含恨绕过新鲜尸体,努力追击解子沣。 解子沣觉得自己有点像遛狗。 便逗狗似的逗曲从渡:“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我有的是时间。” 曲从渡没回话。 只握着长.枪的双手溢出微微的血色,越发湿滑了。 “看来是不累,”解子沣道,“那就继续?” 语气更像逗狗了。 突然,解子沣心下微动。 他隐约感应到滴在傀儡身上的那些精血,在刚刚和他这个本尊彻底断了联系—— 拂珠果然在被引诱进帝墓里后,杀了傀儡。 唔。 天骄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也好。 拂珠被困在帝墓里回不来,他再无后顾之忧,可以任意施为。 当是时,解子沣大致感应了番曲家剩下的人都藏在哪,冲曲从渡一勾手。 “光这么干杀没意思,不如打个赌吧。”他说。 曲从渡不语。 解子沣道:“就赌你追上我的时候,是我已经杀光你曲家的人呢,还是在我杀光你曲家人之前,你就已经追上我了?” 曲从渡不答,只追赶的速度更快了。 大田鼠扭过头,不忍再看。 长.枪能制约解子沣又怎样,解子沣不跟曲从渡交手不就行了。 即便曲从渡千辛万苦追上解子沣,硬逼解子沣跟自己交手,那个时候的曲家人估计早被解子沣杀光了。 “嗡!” 忽而有什么运作声响起,正纠结自己该怎么办的大田鼠愣了愣,赶忙用恢复了些的耳朵听音辨位,惊奇地发现这动静是从地下发出的。 便见只余血迹和尸体的院墙下,不知何时竟亮起了淡淡灵光。 随着嗡鸣的动静越来越大,那些灵光也越来越亮。大田鼠由此想到什么,豆子眼霎时精光暴涨。 对! 就是这个! 拂珠大人说过,她此行前去帝墓,除它是预留在皇城里的第四手外,她还预留了另外的第三手和第二手。 第三手不出意外是曲从渡手里那把枪。 第二手则应当是眼前这座正从地下冉冉升起,范围之大之广,几乎占据了整个曲家地盘的巨大灵阵。 至于第一手…… 大田鼠挠挠屁股,它脑子不好,想不到。 不过想到也没什么用。 它被困在这符箓里,动作稍微大点,就要被雷电烤成死鼠,连个像样的地洞都打不了,更枉论破符出去。拂珠大人预留的手段再多,眼下的它也再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这第二手威力如何了。 如果连第二手也奈何不得解子沣…… 大田鼠悄悄打了个寒颤。 “嗡嗡!” 灵光大亮,灵阵彻底显现而出。 便见整个曲家仿佛被巨人的手掌所笼罩般,亮到刺目的灵光遍布每个角落,色泽深重得几欲要盖过漫天的帝墓金光。 而在灵光最为刺目之处,即阵眼所在的位置,一棵由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灵木,正在疯狂生长。 寻常灵木都是一寸半尺地长,这棵却是一丈三丈地长。 刹那便长了数十丈高,粗壮之极,也雄伟之极。 及至碰到那拦住曲家人不得出的屏障,灵木终于停止生长。 高达百丈的巨木树冠在曲家上空伸展开来,繁密茂盛的绿叶间,细碎花朵柔嫩洁白,仿若这万物复苏的季节里,降临了场罕见的春雪。 有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枝头,如雨飘洒,又似雪飞舞,空中的血腥气都被压下不少。 无需谁来操控,千千万万的花瓣自主汇合成花海,直朝解子沣蔓延而去。 这个时候,大田鼠才认出,这棵灵木似乎是…… 琼树? 琼树既成,即宣告着解子沣在曲家不得妄动灵力的限制,就此打破。 曲从渡止步在花海之外。 花海之内的解子沣则抬首。 他以极为赞叹的目光观赏灵阵,须臾把剑一扔,腾出手来拊掌道:“不错,此阵当为拂珠亲手所设,威力之大,纵使元婴入内,也可杀得。” 曲从渡眸底微动。 大田鼠也激动了。 解子沣是结丹! 这岂非表明…… “哗!” 刚刚还只是平平围着解子沣的花海,此时宛如汪洋深处突然爆发了海啸般,比楼宇还高的花浪呼啸着翻涌,千千万万片花瓣化作千千万万把利刃,携着雪白流光,争先恐后地奔向解子沣。 这一幕壮观又危险,解子沣却面色不变,相反,他目光中的赞叹意味更浓了。 拂珠布置这灵阵之时,应当还是筑基期吧。 真不愧是近几年来最出名的天骄,这一手委实不错。 解子沣想着,抬手施术。 很快,惊涛骇浪的声响当中,立时多出点电闪雷鸣的动静。 ——来曲家这么久,解子沣终于动用了他最拿手的雷法。 “咔嚓!” 玄紫的电光亮起,雷霆悍然迎上花海。 尽管与成片的花海相比,雷霆只是细细长长的一道,但仅是这样的一道,就足以劈断方圆丈许内所有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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