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怀。 姜婵扶着枝干,怔怔地望着月下练剑的谢怀。 枕流不愧为一柄传世好剑,碧盈的灵力化作朦胧的流光缠绕剑身,片片花瓣飞落,还未触到流光便已被剑气一分为二,寒光乍现,尽显锋芒。 一别数年,姜婵都未曾想到能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谢怀练剑的样子。 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 月向西行,天光微亮。 谢怀终于停了动作,不曾望向姜婵的方向,却是向她说道:“要一起用膳吗?” 修仙之人有了金丹后便不再进食,但此次南海之行,南海掌事为了照顾好这群修仙界的好苗子,吩咐管事每日都有药膳,外面千金难寻的灵丹妙药,南海这边统统管够。 姜婵从树上跳下,动作轻巧,径直跳到谢怀面前。 “你早便发现我了?” 谢怀轻轻一笑:“自你出了院门开始。” 他微微一顿,语气带了些从未有过的莫名情愫:“与闻涿彻夜交谈,怎么出来却心思这样沉,看来闻家少爷为难了你。” 姜婵有些奇怪,却并不是奇怪他为何知晓这么多。南海之行中,谢怀修为是最高的,他作为此次讲学的领队,自然神识遍布。 她奇怪的是, “我们昨日才相熟,怎么今日你就说这些了?” 姜婵直爽,向来是有了疑问便说,未曾顾忌过什么。而听闻她话的谢怀却是一怔,然后便知自己失言,拧紧了眉头,不知自己今日为何这样失控。 在发觉她在偷看自己时使了门派中花样最好看的几招,需要琢磨的心决丝毫未管,末了还破天荒地邀请一起用膳。 眼下说出这句话,谢怀唇角抿紧,半晌才喑哑说出一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见他这般神情,姜婵深深望了他一眼,继而失笑:“我又未曾怪你,只是你今日过于熟络,与往日不同感到稀奇罢了。” 姜婵抬起脸望着他,认真地笑着说:“我们当然是朋友。” 见她在日光下白皙透亮的脸颊,谢怀莫名又想起那封带着香味的信笺,突兀咳嗽一声,带着她往屋内走去,耳尖悄然升起三分热意。 * 今日的药膳是雪山深处的幽兰玉芝炖百合,味道清淡淡的,咽下时口舌却回味出津津的甜。 姜婵很久没有吃这样名贵的仙药了,也觉得好吃,但这段时间让她变得警惕克制,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她望着谢怀的动作,当配起芝兰玉树的形容,明明是一样的药膳,却觉得在他手中玉芝都显得更加润泽珍贵。 谢怀见她停了动作望着自己:“不合胃口?” 姜婵摇摇头,也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撑着下颚,直盯盯地看他用膳。 谢怀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停顿一会才颇有深意说了一句:“你这两日性情变了许多。” 二人之间氛围静和,屋外渐渐有嘈杂的声响。 早起训练的同僚带着汗水的欢声笑语,院中几位杂役干活时的私语,再就是冬寒已过,宿在窗外桃花枝头的雀鸟叽叽。 姜婵从未有过现在这般的放松,一时之间有些困顿,在温柔的春风之中,意识在不知不觉地沉沉下坠。 恍惚之间,她闻到了潮湿的海浪腥咸的味道,清楚地感知自己年幼时赤脚踩在沙滩上的绵软感觉,化成青龙时在云雾之中穿梭…… 突然出现的记忆开始慢慢大面积的覆盖,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来势汹汹地试图将姜婵的过往全部覆盖。 倏地,腰间一烫,一股灼热径直通过衣裙燎痛她的皮肤,姜婵猛地清醒,记忆瞬间如潮水般褪去,消失殆尽。 她面色苍白地坐起,想起刚才的放松一阵止不住的后怕,她顶着一头细密的汗抬眼望去,与站在身边的谢怀面面相觑。 谢怀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将正欲脱下的外袍若无其事地穿回去:“你一夜未睡,我替你请一天假,回去休息一日吧。” “我睡了多久?” 见她声音有些哑,脸色也不太好,谢怀皱皱眉:“没多久,不过半炷香罢了,你还好吧?” 姜婵摇摇头,捂着隐隐作痛的额角站了起来。 她再也不敢松懈,也不敢再在谢怀身边停留,匆匆说了一句:“抱歉,我先回了。” 刚走出院门,又回头道:“也不必替我请假,我没什么,一会儿见。” 谢怀见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望向她瘦削却挺拔的身影,目光深处有些疑惑。 * 姜婵还未走到自己的院子便有些撑不住,猛然的清醒让她精神一阵的钝痛。 她虚弱地靠在树干上,从衣裙中掏出系在腰间的玉佩。 碧莹澄澈,小巧圆润,下端系着闪着细碎亮光的青色穗子,煞是好看贵重。 方才也正是这个玉佩发烫,唤醒了她。 姜婵指尖摩梭这块触手升温的玉,眸底晦暗。 “谢谢。” 她轻声说。
第8章 南海族群繁盛,但真正拥有纯种青龙血脉的,如今也仅有桑昭,与其母亲南海之主。 岛主不问世事多年,岛中繁杂事务皆由其近属代为管理。 明日就要进闻涿口中的古城进行最后的试炼,今日一定会说一些重要的事情,这也是姜婵强忍着不适也要坚持到场的缘故。 本以为今日会见着桑昭的母亲,毕竟试炼一事重大,关乎修仙界未来的少年汇聚于此。然而姜婵抬眼望去,站在台上的是位儒雅有礼的男子,穿着一袭长衫,嘴边总是挂着一幅体己的笑容。 那便是如今南海的管事,也是桑昭母亲最为信任的下属,袁五,因脾气谦和,处事稳妥,自接手南海事端以来上上下下都料理得极好,故而人人都敬他一声五叔。 姜婵想到,这段时日来的药膳也是这位特地的嘱托,虽不比仙药神器名贵,但重在贴心。 如今他站在台上,正细细嘱托些重要的事项。 然而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最是眼高手低,他们就像是把试炼当做一场郊游,聒噪得像是树枝上的鸟雀。就连姜婵这样的好脾气都有些郁气。 五叔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笑眯眯地望着众人。 随即,一阵刺耳的龙啸声响彻云霄,直击众人灵魂深处。 就像是在你耳边拿着利器重重摩擦,修为稍弱的更是直接面色惨白,捂着耳朵跪倒在地。 就连谢怀都眉头轻皱起来。 姜婵望着众人的反常,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何自己安然无恙。 片刻后龙吟消散,那阵威慑众人的恐怖的精神压力才终于随之不见。这回再也没有了惹人厌烦的嘈杂,只剩下瘫软在地的众人在小声痛哼。 “诸位。” 五叔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声音也依旧如沐春风,但不知为何,众人总是觉得阴恻恻的。 “小看海底城试炼的话,小心会遭到反噬哦。” * 今日没有授课,散学的早,天还大亮着众人便纷纷离开为明日的试炼做准备。 姜婵已经许久不曾见到闻涿了,据他所说,为了不影响幻境最后的难度,留给他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为了逃避恐惧,日日夜夜都在蒙着被子睡大觉,还不许旁人打扰,一旦发出什么琐碎声音打扰了他,便会一脸愠怒的发火,说什么阻止他拯救世界的话。 果真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丝毫不会考虑事情的后果,若不是姜婵也在这里,用这种方式只会让自己直接沉溺在梦境之中,再也无法苏醒。 不过既然姜婵在这,如果这种方式真的能降低幻境难度的话也未尝不可,只要等到姜婵出去后试图劈了那阵法,或许在同一幻境中的的闻涿也能获救。 姜婵摇摇头,攥了攥腰间温热的玉佩,摈弃杂念。 她望了望四周,入眼处是一片澄澈的海。 方才散了学,因心中疑虑众多,姜婵一路跟着五叔,想着问清楚海底城的事情,一个没注意将人跟丢了,望着眼前这片海,姜婵思忖片刻,鞋尖轻点海面。 荡起一片小小涟漪。 是了,姜婵恍然大悟,五叔也是青龙族人,自然是生活在海底了。 姜婵有些犯难,她不知道桑昭的身体要怎么化原型。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思考,直接闭着眼睛往里跳吧,再不济失败了她也是会游泳的。 姜婵深吸一口气,朝着海面跳下。 奇怪的是,明明是浅滩,她却像是跳进了万丈深渊一般,几息过去都未曾落地。 她睁开眼,眼前是幽深透亮的海底,密集的鱼群顺着姜婵的脸朝两边分散开去。 白日的阳光透过海面投射下来,在幽暗的海底泛着闪亮的光。 姜婵从未像此刻这般自由,畅快,就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一般,触到海面的一瞬间她便化作青龙,在海底自在的遨游。 也许是这个身体的本能在驱使着,姜婵都不需要思考,海水是那样冰凉舒适,就像回到幼年襁褓中那样的安心。 直到身体重又回归原样,鞋底结结实实地踩在地面时,姜婵才回过神来。 “怎么,见你在外面游了这么久,还没玩好?” 姜婵傻愣愣地望向说话的人,五叔就站在不远处,笑着盯着她看:“我原以为你心结积郁,不会再愿意化龙了呢。” 心结?姜婵默默记下了,桑昭原是有什么心结的吗。 见其许久不说话,他收起笑,有些疑惑:“你今日怎么了?怎么这么消沉?” “消沉?我?”姜婵问。 “往日精力都旺盛得很,整日上蹿下跳像个小猴子,今日这么安静,还说不是消沉。” 五叔上前揽住了她,宠溺地调笑着。 猴子? 姜婵想起在奉仙镇见到的桑昭本人,那样的娇蛮,不由得轻笑。 见状,五叔却是脸色凝重,连嘴角的笑都消散得干净:“你不对劲。” 姜婵心一抖。 五叔认真道:“是谁给了你这么大委屈受?是闻家那混小子又招惹你了?还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压低嗓子:“那铉云宗的仙君拒绝了你的心意?” 见都扯到了谢怀身上,赶忙摇头否认。 “真的没什么,只是,”姜婵失笑,随口扯了个由子,“只是今日那群同僚吵得很,有些头痛罢了。” 闻言,五叔脸色稍微好些,却冷声哼道:“一群毛头小子,果然还是威慑得轻了…还说什么同僚,青龙族的纯血他们够得着么。” 姜婵讶异,没有想到往日里总是和言善色的五叔,私下竟是个这么护犊子的主。 五叔拥着姜婵往行宫里走,行宫不比隔绝在外的海域,里头干燥舒适,一片透亮,四处都是璀璨的珊瑚与明珠,就连墙壁都镶刻着大片大片的翡翠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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