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狭小的内室里,两人对峙,倒是越发显得暧昧亲近,呼吸相闻。 晏琼池叹气,最终还是放开她,说: “你一人面对群狼环伺的魔洲,我很担心你,他们可不是好应付的家伙……若是呼唤我的名字,我一定会来,国师大人可千万要记得。” “……” “国师大人记住了么?” 见她不说话,晏琼池终于有些生气了。这倔驴,给她松开枷锁,她还是固执地打着圈圈,自己把自己困住。 “本座不需要。” 晏琼池轻笑了一声,说:“需要的,若是国师大人出了意外濒死,你叫我的名字,我还能赶来殉情。” “本座不会死。” “欸,国师大人可别自大。” 晏琼池说,“魔洲那群家伙可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对付的,鬣狗可能斡旋活活耗死猛兽。” 何况是倔驴? “你若是死了,我也不独活,所以,国师大人身上可不是只有你自己的命呐——当然,想我了也可以呼唤我。” 察觉到鱼阙不高兴了,晏琼池态度马上温和,话锋一转,开始插科打诨。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黏人,甚至比此前有过之无不及,大概是经历了分别之苦,才会如此珍惜每一刻的相处罢。 “国师大人生气了?” 他歪歪头看她,有点讨好的意味,“不要生气嘛,我不说就是——诶?” 刚要伸手去抱她,被鱼阙一把扼住脖颈推到墙上。国师的表情突然变得阴冷: “你以为本座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用不着你来对本座的行为置喙,你我互不相欠。” 国师一向以冷脸对外形象,但除了她上欺君王下压群僚的功绩外,最著名的其实还有喜怒无常。 是真的喜怒无常。 上一秒表面平和,下一秒暴怒,天家娇养的公主也不过如此。 晏琼池看着鱼阙陡然冷漠下去的脸和眼底的深色,沉默,而后轻轻说: “阙儿,你本不该如此的。” 国师性情大变,必然是背后之人对她长时间的封闭和麻痹,已经对她的心智造成了影响,或者说进行了某种控制,终于还是被反噬了。 鱼阙现在已经听不进去对自己的指责。 她变得暴躁易怒,身不由己。 本不该落到这种地步的。 鱼阙看着他,看着面前这个狡黠可恶的家伙流露出哀伤的表情,咬牙,加重手上的力度。 “你这是,什么眼神?” “国师大人变得好凶啊。” 晏琼池仰起脸,任由她扼住脖子不反抗,似乎很享受手收合时带来的窒息感和痛感,“怎么,我哪句话有戳到国师大人的痛处么?我道歉。” 鱼阙揪住他的头发,目露凶光,说: “本座何尝不知道你所说的含义?既然你知道本座已经不似从前,何苦要来?本座可不会因为此前的情意怜惜你们——怜惜一群贱民。” “哦?”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治世的,但心里是把百姓众生当做贱民了么? 不对,很不对。 “别来挡路,本座也不需要你的承诺,你若是反对本座,本座连着你一块杀了,明白么?” 鱼阙再也听不进去别人的指责,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何尝不痛苦? 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她,鱼阙扼着晏琼池的脖颈,越来越用力,像是不能自控。 明明知道晏琼池的身体已经开始衰弱,他不能遭受更多外部的伤痛。 “好痛……国师大人。” 晏琼池眼尾泛红,语气还是愉悦:“国师大人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要杀了你——” “好痛……国师大人真的要杀了我?对不起嘛,息息怒气。” 晏琼池的讨好不能换来怜爱,反而是更加痛苦的疼痛,控制不住的暴虐。 环绕在晏琼池脖颈上的黑蛇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它化了形,看见状若癫狂的鱼阙把自家少主摁在墙上要杀死他,顿时急了。 黑蛇也不顾少主此前说过的不准伤害鱼阙的禁令,张嘴露出獠牙,没有喷射三千梦魇,而是用了普通毒蛇的毒液滋她。 鱼阙开始往外流鼻血,胸口处的诡异脉络又爬了上来,又被蛇毒烫到,她强迫自己松了手,向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该死,怎么回事? 不是吃过药了? 鱼阙看着自己的手,抬头看了一眼因为自己下手太狠而差点掐死的晏琼池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少年的身形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单薄,长发在挣扎里也变得一团散乱。 诚然这家伙顽劣,但并真正地叫人伤害过自己,唯有鱼阙一人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因为他从未对她设防……鱼阙下意识地用袖子掩盖了脸,不去看他。 像是在逃避。 “咳咳……国师大人真是厉害……” 晏琼池抚着被掐得通红的脖颈,坐在床边,长发顺着动作滑落,看着不可一世的国师大人以袖掩面,似乎有逃避之嫌。 他皱起眉头,沉默一瞬。 “饶你贱命……本座走了。” 鱼阙欲图站起身来离开洞天,但袖子不曾拿下来,可是毒发得迅速,加上差一点把晏琼池差点掐死的心悸,使得她腿脚发软。 “国师大人……做了错事就要走?” 坐在床边的晏琼池见她状态不太对,也没有生气,拖着呼吸不顺畅颤巍巍的身体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拨开她掩盖脸的袖子。 “国师大人?” “不准碰本座!” 鱼阙喝住他伸来的手。 晏琼池还是精准地扒开了她的袖子,看清楚了鱼阙现在的模样,愣了一下。 “他们给你吃了什么?” 话语里是按捺不住的怒气。 青紫的脉络顺着鱼阙的黑衣服里伸出来,已经开始蚕食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脉络的缘故,她的鼻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鱼阙摇头,仍然不肯说。 晏琼池简直要被她的倔强气笑。 此前她还指责他什么也不说,她自己不也是什么也没有对他说? 现下也顾不上生气了,伸手捞起她往床上一放,剥了她的衣服,看见她心口位置上盘踞着一个类似竹节虫的印记,状如老树根盘踞的脉络就是从这竹节虫的印记里蜿蜒的。 “居然又中药王谷的毒……真是蠢货,怎么还能在同一种毒上再栽跟斗?” 晏琼池一眼就看出这毒来自药王谷,那家伙自蓬莱洲一事后销声匿迹后也就罢了,还贼心不死,如今又在鱼阙身上用药……可恨! 他将鱼阙扶起来,给她渡了一口梦魇止痛。 鱼阙全身被蚂蚁啃咬似的痛麻痹,根本不能动,她只能转动眼睛看晏琼池凑上来吻她。 有熟悉的清凉从口中灌进来,驱散她的痛苦,先恢复的是眼睛,她眨眨眼,眼泪毫无知觉地落下。 晏琼池松开她,摸出一块锦帕给她擦去鼻血和眼泪:“他们那样对你,为何不告诉我?你这小脑瓜玩不过魔洲那些老东西。还记得赌楼里是如何把你耍得团团转的么?” 鱼阙虽然有绝对的天赋和运气,但脑瓜子还是直了些,真的跟人同流合污,未免叫人有太多操作她的机会。 将衣袍穿好把她放回床上,晏琼池起身,将手抵在鱼阙的额头,脊骨上的黑色蛇标开始游动,语气无奈: “真怀疑我能不能撑到拿到魔尊元神时候呢,国师大人。” “要是我死了,你可得给我掉眼泪啊。” 黑色的蛇标顺着他的指尖,游到了鱼阙额头上,极渊之蛇的精神化体,化为无数条小蛇开始吞噬遇见的毒素。 但这是药王谷的毒,药司玄似乎有意捕捉极渊之蛇,在其手上用的毒,都掺杂对付它的药,就是有期一日,能够遇上极渊之蛇——所以下在鱼阙身上的药里,都包含着恶意。 而驱动蛇标,燃烧的是寄生宿主的生命。 从很久以前开始,晏琼池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将蛇标藏进身体里,这是他的神魂开始比寄生的极渊之蛇还要衰弱的征兆。 极渊之蛇的蛇标代表的是它的真正意志,蛇标的蛇首已经蔓延至他的后颈,随时能湮灭晏琼池残缺的神魂。 蛇标分化出的蛇大口地吞噬着毒素,试图把盘踞其上的竹节虫印记击碎。 将竹节虫印记打散后,晏琼池身上的蛇标分化为两条,游回他身上。 他一手摁住鱼阙,咬住印记盘踞的地方,把她体内的余毒吸出。 鱼阙低头看看晏琼池,整个人向前一倒,脱力,晕了过去。 将竹节虫印记尽数破坏后,他又给鱼阙喂了点自己的血,将血硬灌进她口中而后也顺势跪倒在床边,撑在床沿上。 气息要比此前更加的虚弱,晏琼池低下头开始咳嗽,最后是忍不住一摊血咳出来,根本止不住血喷涌而出的速度,甚至濡湿了鱼阙的衣衫。 他颤抖着去摸鱼阙的手,攥住。 手很冰,甚至把陷入昏迷的鱼阙都惊醒了,被冰凉的触感惊醒的鱼阙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脸颊苍白的晏琼池,还有止不住的血。 “晏琼池……你……” 她有些骇然地皱起眉头。 “阙儿,你抓紧我。” 鱼阙翻身下床,把晏琼池抱到床上,紧接着把手上的戒指宝器摘下来,将里头一粒很小很小的药丸拿出来,毫不犹豫地给晏琼池喂下去。 他语气虚弱,和平时开玩笑伪装的模样完全不同,生机从某个缺口里流出去,迅速衰败。 鱼阙握紧他的手,但她自己体内的余毒还在反抗,想张口说话,有极黑的血液从嘴角流出,血液落在地上,化作细小的虫子四处散去。 “晏琼池,你还好吧?” “我觉得,不太好。” 鱼阙又内疚又痛心,她说:“我给你吃了聚魂丹,你不会死,别说话了,快聚气入定。” “你说‘我‘了……难道是我的阙儿回来了?” 晏琼池睁开眼睛,美丽的眼里是惊喜和欣慰,他握着她的手,笑意轻轻:“是阙儿吗?” 他不满鱼阙用那样高高在上的自称。 那不是阙儿,只是虚妄的傀儡。 “是我。” “真好,是阙儿回来了。” 他好似陷入了混乱思维中,望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对鱼阙说话: “真好……我们有分开过么?没有,我们成婚之后一直待在一起,整夜整夜地待在一起,只是阙儿你变得好嗜睡,都未曾醒过来陪我玩儿,变得好懒了呢。” “你小时候很喜欢烛玉京那个叫晏环雁的女孩头上的蓝色石头是么?它们都是古海国宝石,我收集了很多,你要多少都有,都给你做成钗环头面啦……妖母种下的青梅树结了很多茬果子,我酿了很多梅子酒,对了,你离开时是初雪,那天我把妖母去世那年酿的酒翻出来了,本该是庆贺我们新婚,但是你走了……为什么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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