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萦萦脸色窘迫,胡乱解释道:“估计我师父怕你找我有急事吧,所以才接的。” “嘶……这样……” 吴炫的目光满含同情。 他颇有感慨,摇了摇头,视线越过她的头顶,停留在对面那个巍然挺立的宽阔背影上。 阚冰阳正在跟晏清说着什么,显然不知他们所谓。 心想:摊上这么个严厉苛刻的师父,叶萦萦也是倒了霉了。 - 清明一过,便是春花烂漫,不复烟雨。 满树桃花压枝头,整座紫灵山竹林桃花,晨光熹微中,漫的是粉浪花海,淌的是高山流水。 大家各司其职,拍摄工作依然按部就班。 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个清明,大家就发现叶萦萦稍稍收敛了一些。 当着阚冰阳的面,她乖乖巧巧安安静静,一声一声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师父”。 小姑娘的声音,嗲得快要出水。 可一旦背着阚冰阳。 哦豁,依然我行我素。 可吴炫不同。 郑休合是个佛系道长,跟上班似的,每天早上九点准时打卡,到了下午五点,说什么也不再管吴炫了,赶着缆车就下山回家吃饭。 没办法,人家也是个打工的,家里还有一个准备高考的孩子要鸡蛋牛奶脑白金伺候着。 这年头,已经不是选清华北大的问题了。 你看,连道士都很卷。 于是等到了摄制组收工,吴炫就散漫无常,没人管得住他。 是夜,人都散了。 连后院厨房的走地鸡都回了窝。 吴炫将叶萦萦拉到一边,低声道:“今晚下山?” 叶萦萦心口躁得慌。 她当然想下山,而且迫不及待想下山,不为别的,只因为清明符箓斋醮,她沾不得多少荤腥,到现在肚子还是扁的。 “不行,我得请示一下我师父吧?” 吴炫愣滞,随即不屑地冷嗤道:“我靠,不是吧大姐,摄制组已经收工了,你就不能自由活动?还要请示他?” 这番话,好像也不无道理? 她平日里装乖发嗲,哄得那位阎王偶展笑靥,心情颇好。 就这样她都没问他收陪笑费呢。 叶萦萦起身,套上外套,“行,这几天累,估摸着他也睡了,我们从后山那条小路下去,明早就能回来。” 吴炫却摆摆手,“不用,后山那有个旧索道,以前都是挑夫运物资,现在直接用索道了,咱俩可以坐那个下去。” 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早就研究好了路线。 轻车熟路,一路带着叶萦萦上了索道。 “哧溜哧溜,嘎吱嘎吱。” 老旧的索道发出的声音跟电锯惊魂似的,一声一声割在心上。 叶萦萦怕惨了。 她现在的心思,都在那抹白色的身影上,怕万一掉下去,就再也见不到了。 坦白讲,她也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每天睁眼,她都很迫切地想看到那个冷冰冰的男人。 尤其是他的手。 十指纤长,骨节偾张。 连指甲都修得一丝不苟。 这样一双手,拿刀、弹琴,皆不在话下。 到了地面,叶萦萦还在恍惚出神发着呆。 吴炫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痞里痞气地勾搭着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妹妹,你能不能看路?” 一听这话,叶萦萦才回过神来。 她回身用力推开他,“你喊谁妹妹啊?我比你大半岁,这辈子你都是我……” 她伸出小拇指, “弟弟!哼——” 吴炫踉跄几步。 他抬眼,见叶萦萦脸颊绯红,似乎是春梦将醒,竟不由感到莫名的欣喜。 哎哟,这姐们生起气来,还真对自己胃口。 他第一次发觉,叶萦萦红脸的样子,也是一张清清纯纯的初恋脸。 荧幕情侣什么的,他倒不以为意。 因为他突然想玩真的了。 - 西厢房的暖气停了。 春日的气温,在清明之后便逐渐攀升。 阔着臂膀肌肉的弧线,勾勒小腹八块的血脉偾张,水顺着头发往下落,瞬间洇湿了男人的整个身体。 浴室里,雾气弥漫,恰如之前的雨水纷纷,看不清前方,更看不清自己。 阚冰阳摩挲着手中那枚小手镯,沉甸甸的足金手感。 爱子冰阳,平安喜乐。 这行字,讽刺着看着他,似乎在问他:你又何尝喜乐过? 他闭上眼。 手掌揉搓在脸上,明明心中想的是失传的广陵散琴谱,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个一颦一笑都很欠揍的小姑娘。 昨天下午,她吵着闹着想下山。 赵丞临时有事,剧组都在休息。 没有拍摄的时候,她态度比在镜头前更加娇气蛮横。 不管是娇滴滴还是骄矜矜, 总之,就是努力在他面前装乖。 他没理她。 她便直接挂在他胳膊上,荡秋千般,晃荡着说道:“师父,吴炫问我好几次了,我想下山玩玩。” 她跟他撒娇,声音都出水了。 阚冰阳却反问:“玩什么?” 两个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孤男寡女,在山脚沁江镇这个满是酒吧舞厅的地方,灯红酒绿,满眼活色生香,乱花渐欲。 只需要一杯酒,霓虹灯悄悄一关,就能翻云覆雨及时行乐。 沁江镇不缺道友,也不缺驴友,更不缺炮友。 所以临时情侣多得是。 今夜是你,明夜是他。 走马观花,浮光掠影。 形形色色,走肾不走心。 谁又能管得住,谁又能把持得住呢? 从浴室出来,阚冰阳拎着一袋零食朝叶萦萦的房间走去。 清明那两日,又撞上了十五,她素面朝天不食肉糜,沾沾这些甜嘴的东西,也能稍稍慰藉。 小孩子呢,都喜欢吃。 可他敲门,“叶萦萦?” 里面没有半点声音,甚至灯也是关了的状态。 根据他的了解,叶萦萦肯定不会睡那么早,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几番思忖,他用力推开厢房木门。 门没锁。 他打开灯,入眼就是刚烧完没多久的热水,放在床头茶几上,冒着腾腾热气。 外穿的衣服没了,鞋也换了,就连那件灰蓝色的道袍也歪七扭八地扔在床上。 “叶萦萦?” 他又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阚冰阳眉头略略一蹙,转身就去敲吴炫的门。 意料之中,也没有人响应。 两个人就像约定好了似的,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点,双双消失,连招呼都没打。 手中的袋子勒出了淡淡的红印,阚冰阳紧了紧手腕,略有些痛,这一晚,怕是会夜凉梦多,怎么都睡不安生。 他偏没有放下,又把整袋零食带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又要挨罚了。
第12章 西栅酒吧,花间冢。 堆的是五光十色的葡萄美酒夜光杯。 头顶的霓虹灯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酒吧驻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十八线小歌星,几年前出过一首歌红遍大江南北,之后便悄声匿迹再无所踪。 如今能在沁江镇这种景区酒吧看到他,也令人唏嘘不止。 “两杯血腥玛丽。” 叶萦萦熟练老道,靠在吧台,比了个手势。 吴炫拦住她,“叶萦萦,你不敢喝烈的?” 灯光下,他刘海浅浅遮着眼睛,一双黑眸如潭深邃,目中星辰,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调酒师干练利落。 “美女,好了。” 两杯深红色的鸡尾酒,点缀着薄荷叶。 被推了过来。 叶萦萦拿起其中一杯,在手中轻轻晃了晃。 “吴炫,收起你那龌龊心思。” 吴炫听得,挑眉睃她。 她抿了一口,掀起眼皮道:“想睡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 知道她直接,但没想到这么直接。 他是想睡她,可没打算把她灌醉了睡。再说了,她那酒量,跟海碗似的,谁他妈喝得过她? 别说正一派了,金庸笔下的那帮全真派道士来了都不行。 吴炫撩了撩额角,若有所思地接过酒杯,轻笑道:“叶萦萦,我吴炫虽然纨绔不羁,放浪形骸,但我长那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也是个正人君子。” 他痞里痞气,不乏浮夸,光听话语就欠得不行。 但是呢,那张帅气的脸,却是一本正经。 叶萦萦嗤嗤笑着,“所以呢?我还得给你发面锦旗?吴炫,你也不仔细想想,你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问题出在谁身上你自己没数吗?” 她懒洋洋一瞥,然后拿出手机刷着。 只有几个玩得好的闺蜜发来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录完回去。 她漫不经心回道:【早呢】 往下滑着,卫蔓凝也没再给她发微信。 正发着愣。 吴炫忽地拽着她的胳膊,朝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扬了扬下巴,“哎哎,这不是沈老吗?” 叶萦萦愣住,茫然抬头,“啊?沈老?”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就在酒吧偏僻的角落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侧影。 年岁已高,却精神抖擞,尤其两臂肌肉松劲,看不出来应有的年纪。 他要了一杯淡淡的龙舌兰日出,杯中都是橙红色的泡泡。 借着头顶的光线和杯壁倒映,叶萦萦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沈禾风。 “我靠,真是沈老啊?” 她诧异得杯子差点都没拿稳。 对面的调酒师是见多了这些顶有名气的大家大派,对叶萦萦和吴炫这样的小虾小蟹也淡若无状。 他斜睨他们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沈老连着好几天来我们酒吧了,要么龙舌兰,要么椰林,就坐那一个人喝,喝完就走。” 酒吧喧哗吵闹。 炫目灯光,漫天星辰。 糜醉之间的觥筹交错,都是怒开十万红酒的铜臭气。 叶萦萦搓着醺红的面颊,啧啧喟叹:“沈老这样的人,也需要借酒消愁吗?” 吴炫勾起嘴角看着她:“大姐,沈老以前的风流韵事,你没听过吧?” 她疑惑:“什么?” 不等吴炫开口,那调酒师便伏身凑过来,胳膊肘枕着吧台,袖口的铂金扣子敲出脆响。 “师生恋呗。” 他笑了笑,说书般,夸夸其谈。 沈禾风也是个文人,在江城财经大学当教授的时候,和自己的一个女学生暗生情愫。 还生了个孩子。 但是吧,师生恋本就不被世人所接受,更何况二人岁数还差了两个旬,更是老少忘年,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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