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骂怕了,誓死不肯承认她,更不可能娶她。所以呢,阚冰阳出生在紫灵山,寄养在紫灵山。 褚施才是他的父亲。 他算个什么玩意。 寡淡沉默许久,两个人都知道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厨房传来米饭的飘香,保姆正在忙忙活活。 阚冰阳将外套挽在手臂,“爸,饭我就不吃了,我先走了。” 沈禾风知道他执意要走,便没挽留,但忽地想起什么,还是犹豫问道:“冰阳,叶萦萦的父亲给我打电话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对她温柔一点。” 提及叶萦萦,阚冰阳下意识就顿住了脚步。 不为什么,只为昨晚的余温还残留在喉结。 沈禾风看出他眼神刹变,心中紧蹙,抵了抵下颌说:“喜欢?” 说到底,阚冰阳还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 喜欢一个女孩的感觉很特别,像微风中蝴蝶拂过心,也像橖顶的桃花纷飞入眼。 整个世界都是绚丽多彩的颜色。 可自从昨晚听到那句“喜欢”,一切都黯淡了。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吴炫。 其实他都决定了,只要她说不喜欢,她抱着他,想亲多久都行。 可她说了喜欢。 眼里都是光,甚至抵在他胸口,吻着他喉结的时候,还说着喜欢。 看看啊,小姑娘都喝醉了,依然满眼都是吴炫。 撩得他意乱情迷,倒头来却是酒意朦胧之间,把他当成了另一个男人。 阚冰阳抿了抿唇,摇头:“没有。” - 叶萦萦一直坐在桃花树下,等在橖顶。 可能是习惯,也可能就是喜欢他喜欢得想等他回来。 过了傍晚,晏清发现叶萦萦没有去吃饭,顺着她平日里的踪迹来寻她,不出他意料,就在橖顶发现她靠在桃花树下睡着了。 这小姑奶奶还真是奇了怪了。 平时恨阚冰阳恨得牙痒痒,留在这紫灵山说是要潜心研习,只为给他死了的时候超度。怎么今天才一天不见,就抑郁萎靡成这样,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坐在橖顶吹风都能睡着。 难道……? 闪过一个念头。 嘶,按理说也不可能啊。 谁会喜欢上自己的师父,还是这种不近人情不给分毫面子的师父。 这俩人差得不是代沟,而是鸿沟。 晏清摇摇头,这念头转瞬即逝。 他不敢打扰她,便打了电话给阚冰阳:”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那个小徒儿,在橖顶睡着了,风大得很,四仰八叉的,我可不敢动她。” 阚冰阳正在回紫灵山的路上,虽说心中堵得慌,但还是加快了步伐。 赶到橖顶的时候,人已经靠着桃花树,睡得歪七扭八了。 山顶风大,满身花海,小脸冻得通红,蜷得像个小螃蟹,明明张牙舞爪的,却锋芒尽收。 阚冰阳走过去,从地上捞起她。 叶萦萦睡得沉,只要睡着了,雷打不动。 可偏偏的,今天他刚把她放在床上,她就睁开了眼睛。 睡眼惺忪,眸中有人。 见到他的一瞬间,她就笑了,“呀,师父,你今天去哪了,我在橖顶等你一天了。” 一天? 是一天吗? 你明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阚冰阳淡淡道:“回了趟家。” 叶萦萦揉了揉眼睛,“回家?你居然有爹有妈啊?我还以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冷冰顽石,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 阚冰阳看着她,漠然道: “你睡吧,明早起不来的话,就不用去橖顶了。” “噢……” 叶萦萦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她脸上的红晕绯粉依然还未淡去,见他要走,她突然问道:“对了,我昨晚……” 阚冰阳稍稍愣滞,侧目回头。 叶萦萦却木讷问道:“……应该没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吧?” 她问这个,那就说明,她全不记得了。 或者说,她记得,但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毕竟她连人都搞错了。 回想起昨夜,她可没那么拘谨。 她不安分地吻上他的喉结,男人最为敏感的部位,谁会受得了这样的撩拨呢。 可阚冰阳受住了。 他冷静地推开她,把她像个小猪一样拎开。 “叶萦萦,看清楚了,我是谁。” 他是阚冰阳,她最讨厌的那个人,天天嚷嚷着要给他送终超度的人,而不是让她情窦初开的吴炫。 叶萦萦早就耷拉着脑袋睡着了,她什么都没听见。 思及此,记忆被慢慢牵扯回来。 阚冰阳淡淡看着她。 忘了也好,那么尴尬,没什么可以回味的地方。 “没有,你什么都没做。” 作者有话说: 发红包了~
第17章 翌日清晨, 叶萦萦又起晚了。 阚冰阳严厉苛刻、说一不二,她可不想一大清早就挨手心板。 早饭都没吃,叶萦萦就匆匆忙忙赶到了后山。 橖顶风大, 桃花吹落,碾在脚下都碎了, 叶萦萦寻了一圈, 也没见着阚冰阳的影子。 按照以往,这男人都会提前到橖顶等她。 一张伏羲古琴, 一把红木戒尺。 清风如座,桃花如氅。 衬得白衫似云, 飘忽朦胧。 今天呢, 只见桃花不见人,甚至连那张琴都没了声响。 叶萦萦疑惑, 不觉回头问阿正:“我师父呢?” 阿正耸了耸肩。 ——姑奶奶哟,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啊。 叶萦萦也没再多问, 自顾自地到处找。 不多时,不远处的石涧泉水便传来了铮铮浑厚的古琴声。 这声音不会错。 空弦的散音, 蜻蜓点水的泛音, 含蓄、内敛、余音冗长缭绕。 多年的深厚基础,才弹得出来。 她跑过去, 结果刚刚走近, 定睛一看却是晏清。 他招了招手,一双眸子倏忽有光。 “哟,叶师侄, 刚刚我还在找你呢。今天阚冰阳不在, 我来代他。” 满是期待的心, 哧溜一下沉了底。 尤其是看到他旁边还坐着无聊透顶的吴炫,又痞又贱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着,更是没有再待下去的半分欲望了。 她疑惑问:“他去哪了?” 晏清解释道:“刑侦局打来电话,说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吧,挂了电话就走了。” 差点忘了,他是法医。 脱了白大褂,穿的还是白大褂。 渡人渡己还渡心。 都是和死者与尸体打交道。 人家才没空跟她这个公主病闹着玩。 春梦什么的,还是自己做做吧。 叶萦萦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另一侧坐下,“晏清师叔,早啊。” 不情不愿的语调,倒是熟悉的。 晏清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笑了笑道:“侄儿们,你们晏师叔的琴艺也是童子功,江城有名的广陵派,屈指可数。” “……” 意料之中的沉寂。 吴炫本来就没那个情操欣赏这种古董曲子,叶萦萦来了,更是一双眼睛快要粘到她身上。 而叶萦萦也没有什么心思。 不是阚冰阳抚琴,她听不下去。 见他俩都是一脸无聊困顿的模样,晏清举目无措地看了一眼摄像机。 阿正:“……” 林灿:“……” 算了,还是那句话。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他问:“二位侄儿,想听什么?” 吴炫就当没听见,掏了烟和打火机。 叶萦萦心不在焉,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甲,低低道:“随便。” 晏清:“……” - 其实对叶萦萦来说,不管是在镜头面前大大咧咧放浪不羁,还是唯唯诺诺有礼有节,都已经习惯了。 她现在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知道阚冰阳什么时候回来。 可左等右等,没等到阚冰阳,却等来了沈禾风。 褚施在偏殿为他做完法事,沉吟片刻道:“冰阳都那么大了,她也没有原谅你。” 阚倩死的时候,胃癌晚期,不过四十岁。 沈禾风沉沉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多少场超生道场,她都不会原谅我。” 褚施摇头,反问:“她是你的学生,你们差了三十岁,当初明知不能娶,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 闻言,沈禾风沉默。 这个问题,谁都无法回答。 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为什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褚施没有再说话。 他将符纸烧燃,化为灰烬,拿了一个黄袋子装好,放置在供台斜后方的盒子里。 沈禾风静静看着,眼神黯淡。 “她为我生了个孩子,我欠她的,会还在冰阳身上,全部,所有……” 褚施嗤笑挑眉,“钱?还是沈家少爷的名头?沈禾风,你这小儿子姓阚啊,当初是你把阚倩送来的,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和你的女学生生了个孩子。” 这话堵得他是百口莫辩。 但这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世俗观念一直在变,大众接受力也不一样了,他想认回这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阚冰阳私下里一直喊他爸,这是事实,改变不了。 他蹙眉,未语,对着面前的张道陵祖师爷拜了三拜,这才离开偏殿。 因为连夜上山,坐的是最后一班的缆车,今夜注定是要留宿紫灵山。 正往西边厢房的方向走来,就不偏不倚撞上了刚洗完澡回来的叶萦萦。 小姑娘走路魂不守舍的,头发还滴答着水珠,趿着拖鞋,一点声音都没有。 见到沈禾风,她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是谁之后,眼睛倏地睁亮了。 “沈……沈老先生?” 沈禾风尊驾,她可不会认错,自从清明节遥遥一瞥,她隐约感觉还能在紫灵山再见他一面。 老者和蔼,对她点头微笑:“叶萦萦?” 叶萦萦有些诧异,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但还是欣喜道:“呀!您还记得我呀!” 沈禾风十分平易近人,温和道:“当然记得,叶明诚的女儿。” 见他还记得自己,叶萦萦忽然有点受宠若惊。 她扯着自己的T恤,期待问他:“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沈禾风笑了笑:“小姑娘,你这可是巴宝莉的衣服。” 她大大咧咧扬手一挥:“无所谓,签完了我一会儿就脱了,然后供着!” 沈禾风有些无奈,但又不好拒绝,他笑着摇摇头,“好久没人找我签过名了。” 依稀记得,上一次,应该是阚冰阳的妈妈吧? 也是明眸皓齿,怯生惬意:沈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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