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便率先走了出去,那些侍卫倒也眼尖,一见到他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跪下拱手道:“王爷!卑职救驾来迟,请恕卑职死罪!” “起来吧,本王这不是好好的吗?”沈长明环顾四周后又问道,“其他人呢?” 一个侍卫闻言便答道:“有几人受了伤,卑职让他们先回府了,其余的都去找您了……对了!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身上还藏了暗器,问他们话也是一问三不知。卑职就把他们抓起来了,还请王爷发落。” 鬼鬼祟祟?江槿月抬眸望去,几个侍卫身后果然有几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一个个哭天抢地,直呼自己只是布衣百姓。 瞧他们的装束打扮,倒是与常人无异。只是也没见哪个寻常百姓出门遛弯还带暗器的,没准这几个人也是刺客,是在城门口守株待兔呢。 “嗯,做得不错。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审问,不得有误。”沈长明吩咐道。 得了他的命令,侍卫们对他行了个礼,把这些哭哭啼啼的人带走了。 不知二人究竟在崖底昏迷了多久,此刻天也暗了,雨也停了。江槿月抬头望了望天,对沈长明一福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还请王爷多保重,日后千万小心。” “嗯,多谢。我现在得入宫一趟,不能送姑娘回去了。还请姑娘留下名姓,日后我定当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沈长明言辞恳切,目光也比初见时温和了许多。 报恩?大可不必。江槿月斟酌再三,搬出了一堆大道理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事而已。换作旁人,也会鼎力相助。是以,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姑娘何须跟我如此见外?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定当报答。更何况,患难之交到底难求,在我看来,你我很是有缘。” 确是有缘,就是那种一见面就一块儿下地府的缘分,简称孽缘。 “哦,既然如此,那就有缘再见?”江槿月再度对他福了福身,也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转身溜了。 这种缘分不要也罢。 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沈长明无声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无缘也见。” 脚下生风的江槿月自然是听不到这句话的,她在江府外晃悠了半天,虽心中万般不情愿,还是长叹着上前叩了叩门。 随着一阵脚步声,那门开了条缝,一个家丁探出头来,笑着说道:“大小姐可回来了,二小姐都等了您好久了。” 那当然了,等着兴师问罪呢。她略一颔首,抬脚跨入了门槛中,有意无意地问道:“太子殿下走了吧?” “是啊,走了都有一个时辰了。”家丁答道。 闻言,江槿月点了点头,正当她略微出神之际,前方蓦然响起了熟悉的女声:“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就心情不好的江槿月登时觉得晦气到了家。 她一抬眼便看见对方满脸委屈,嘴里还喋喋不休着:“不是说好了今日要去赏花的吗?我和太子在家等了你那么久,你人呢?” “西市王阿婆家的旺财丢了,我去帮着找了找,这才耽搁了。”江槿月随口扯了个不怎么完整的谎,打算敷衍过去。 江宛芸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注意到她衣衫凌乱,上头还粘着泥巴与零星杂草,手背上带着伤,眉眼间也尽是疲惫。 这模样实在是有点惨,江宛芸连忙“啊”了一声,关切地拉起了江槿月的手,不住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望着面前满眼关心的妹妹,江槿月正打算回答,却冷不丁地听到对方哈哈大笑了起来。 尖锐的笑声中透着讥讽的意味,与江宛芸眼中的痛惜全然相反。 江槿月皱起了眉头,一脸错愕地抬起头望着对方,却只看到了一双满含担忧的眼眸。 她这是幻听了?这算什么事啊,下地府后遗症?江槿月疑惑不已,迟疑着答道:“雨天路滑,回来的时候不慎滑了一跤罢了,不碍事的。” “我想起来了!紫荆一早就回府了,她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不如我这就去让爹爹给姐姐换个丫鬟吧?”江宛芸蹙起了眉头,轻轻地摸了摸她手背上的瘀伤,满脸都是心疼。 与此同时,又有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冷哼道:“算你走运,怎么没摔毁容呢?” 江槿月一直静静地望着对方,虽然江宛芸确实没有开口,但这声音也的确是她的。 尽管她嘴上说得好听,可那不自觉上扬的嘴角也或多或少地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言语中的憎恶与嘲讽不知因何而起,却真实到令人作呕。奇了怪了,自己毁容了对她有什么好处,犯得着这么咒人吗? 就这?还想来管她的丫鬟?江槿月摇摇头,语气也冷了下来:“紫荆挺好的,至少待人真诚嘛。你还有事吗?我要回房歇息了。” “嗯,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对了,太子殿下说了,明儿他会再来拜访的,姐姐可别再爽约了。”江宛芸笑吟吟地拉着她的手,冲她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太子殿下?没完没了了是吧?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忽地心下一动,若无其事地试探道:“我不明白,妹妹为何对太子的事如此上心?” “这还用说吗?姐姐若能嫁给太子殿下,定是一生荣华富贵!太子殿下他一表人才、文韬武略……” 江宛芸眉飞色舞地说个没完,都快把太子殿下夸上天了。她原以为江槿月一定会对此心动,没想到对方只笑眯眯地道了句:“这么好呀?那你自己嫁去吧。” 转过身来,二人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无踪。江槿月嫌恶地拍了拍被对方拉过的手,想起自己耳中截然相反的两种说辞,不由眉头紧锁。 江宛芸冷哼了一声,讥讽道:“真是个不识抬举的扫把星!” ---- 作者有话要说: 江槿月:您府上可有一个叫德元的侍卫? 沈长明:你认识他? 江槿月:我要给他送信。 沈长明:你认识他? 江槿月:????哪里来的复读机吃我一拳。
第5章 戏台【小修】 回到房中,江槿月独自坐在窗前,疲惫地按着眉心,方才听到的话仿佛诅咒般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响。 刺耳至极,令人齿冷。 “嫁给太子也不过做个侧室罢了,还能断了方大哥对你的念头。啧啧,你这样的人,哪怕是给太子做个奴婢都是你的福分了,还不知足呢?” 江宛芸是王姨娘所生,二人虽同父异母,可江宛芸一向对她恭敬谦和,常跟在她身后甜甜地叫着姐姐。 她从未想过,表面温和纯良的江宛芸心里竟恨她入骨。好好的人有两副面孔,真的不累吗?而这一切恨意的根源,似乎是“方大哥”?方恒景? 越是琢磨,她就越觉得莫名其妙。且不说她对方恒景根本没好感,单说这自家姐妹为了个男人反目成仇,说出去也不怕贻笑大方。 “只不过,我为何莫名其妙会了读心术呢?该不会是在地府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吧?”江槿月将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难不成是坠崖摔得太狠,幻听了? 静坐许久依然毫无头绪的她,最终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思路。她轻叹一声,朗声道:“进来吧。” 得了她的允许,紫荆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小声道:“大小姐,老爷请您去正堂一趟。” “我知道了。”江槿月点点头,正打算起身出门,眼角余光却瞥见紫荆脸上的一块淤青,不由蹙眉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紫荆闻言微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又笑着搓了搓手答道:“不碍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话还没说完,江槿月就摇了摇头,打断了她:“你每次撒谎都会这样搓手。” 即便紫荆打定主意要瞒着自己,江槿月也多少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今日她没去见太子,江宛芸定会把此事添油加醋地告诉江乘清,以他的性子,会拿丫鬟出气倒也不稀奇。 紫荆从小就跟在江槿月身边,二人如同姐妹。江乘清这么做无非是在警告她,无论是她的丫鬟还是她自己,他都有权随意处置,所以她最好老实点,别惹是生非。 江槿月抬手覆上紫荆的脸颊,微微阖目,低声道:“你放心,没有下次了。” 说罢,江槿月便大步朝着前院走去。明明是在自己家,她却总有寄人篱下之感。一瞬间,江槿月又回想起判官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与江乘清那张臭脸相比,阴司地府的鬼怪都显得可爱多了。 她才刚入正堂,正和王姨娘说话的江乘清便一脸不悦地看了过来,冷笑着嘲讽道:“你可真是愈发不像样了,如此离经叛道又不守礼数,怎配做我尚书府的大小姐?” “我怎就不守礼数了?”江槿月跪坐在地上,答得满不在乎,心道如果能选,她可不愿做什么大小姐,真是晦气。 “一个大家闺秀,青天白日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与人厮混,还不算不守礼数?”江乘清说到最后仿佛是气极了,将那檀木桌子拍得震天响。 说话就说话,桌子又没惹到你,何必呢?这事儿又不是谁桌子拍得响谁就有理的。 江槿月微微蹙眉,明知故问道:“这话说得难听,只是有何凭证呢?是谁在乱嚼舌根?侮辱女儿家的名节已是不妥,要是传扬了出去,又让别人怎么看您这位尚书大人呢?” “还需要谁来跟我嚼舌根?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去见太子?”江乘清抬手指着她的面门,那模样倒真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意味了。 王姨娘站在他身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伸出手给他顺着气,温声劝道:“老爷,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槿月一直是懂事的孩子,就算她做了有辱门风的事儿,您也得原谅她一次不是?” 二人飞快地交换了个眼色后,便都看向了低着头偷翻白眼的江槿月。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合着这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呢。 更何况,本来只是些空穴来风的事,被王姨娘说得就好像是真的一样。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造谣果然容易得很。 正好江槿月也跪累了,索性站了起来,一脸平静地说道:“去哪很重要吗?总之我不想和太子扯上关系。至于有辱门风这四个字,还请姨娘今后休要再提。” 她这话一出,江乘清又动了怒,瞪大眼睛气道:“父母之命,你岂敢违抗?倘若他日赐婚圣旨一下,你又岂能违抗?” “赐婚?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不会嫁给满口谎言的骗子。”江槿月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始终冷漠地与他对视着。 她都看了十几年的虚情假意了,这要再来个假装情深似海的伪君子,真是想想都叫人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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