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川乡曾叫临水乡, 几年前便改了名, ”乔玉竹微微惊讶,“姑娘竟然知道临水乡。” 兜兜转转忽然回来了,明缨心里泛起一阵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脚踩浮云, 下一刻便会掉下去从梦中醒来。 她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及了,刚站起身, 便与燕衡他们对上视线, 这才想起他们是来问金铃的线索的。她努力压下内心的不安与躁动, 重新坐下勉强挤出一点笑:“继续吧。” 她一时想立刻飞去云承府, 一时又有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想了十年的地方没有任何准备地近了,她一下子就憷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也听不进去其他人在说什么了,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胡思乱想,万一找不到阿婆怎么办呢?万一阿婆已经……她想得手脚冰凉,坐立难安。 正愣着,手里被人塞了一碗热乎乎的茶水,温度是正好的热,既不烫又能感觉到舒服的暖流,直达心脾肺腑。 她抬眼,正好看见一只迅速缩回去的手和一张正经认真地盯着乔玉竹的脸,仿佛方才塞茶杯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知为何,她噗地一声险些笑出来……装什么?她又不是没看见。 一腔郁闷的心绪就这样顺着这声笑流了出来。 在奇岁门时,那些胡思乱想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十年,最忧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感受到她移开目光,燕衡的视线重新游回她身上,心思敏锐地洞察一切。 少女的眼神是散的,圆圆的猫眼晶莹剔透,倒映着一切却又不在眼中,有一种别样的娇憨。 云承府是她的起始之处,或许也是她的灵魂所归之地。 他本能地有了危机感。 待一切真相大白,少女找到了阿婆,完成了她此生魂牵梦绕的愿望,她要何去何从?当支撑她的信念消失,她会做什么呢? 他心头一震,拒绝再思考这个问题。 十二遥奇怪地扫一眼明缨,转过头来:“金铃在云承府的何人手中?” “我……”乔玉竹不安地抿了口热茶,温热的水流进冰凉的身体,激起一股颤栗的暖意,“你们……你们还是不要再找金铃了。” 热罗讶然:“为何这么说?” 她飞快抬眼看了看他们,只道:“金铃不祥。” “要不要继续是我们的事,”燕衡对她的语焉不详甚感厌烦,出口毫不客气,“你只需告诉我们金铃现今在何人手中。” “我不知道,”乔玉竹指甲扣着茶杯上的花纹,声音越来越低,“我只知三千将金铃卖给了云承府。” 一阵无言,燕衡审视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看来有些事还是问虞三千比较好。” “不要问他!”乔玉竹猛抬起头,眼中泛起苦涩的哀求,“他已经疯了,不要再逼他了!” 四人脸上俱闪过一瞬的错愕,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赵沨影。 “我仅知他将金铃卖到云承府,这些年一提到金铃他便发疯,”乔玉竹语气急促,一脸急切,“你们找不到金铃的,它与云承家一起消失了。” 闻言,明缨从心不在焉的状态里回神,急忙问:“什么意思?” 她的眉眼都皱在一起:“十年前三千将金铃卖给云承府后,云承家的人一夜之间全部失踪,至今也无线索,自那以后三千便疯了。” 热罗奇怪:“什么叫一夜之间全部失踪?无财物丢失?” “没有,”乔玉竹连连摇头,“云承府什么都没丢,只丢了人。” 明缨重重地倚在椅子上,她知道那一晚,若奇岁门是噩梦,那一日夜晚便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热罗眉心微蹙,素日古井无波的眸子微起波澜:“云承府现下是何情况?”若是已被毁坏改建,那找到金铃岂不是更加遥遥无期? 大概看出她的言外之意,乔玉竹道:“上百人一夜失踪,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嫌晦气,没人敢靠近。” 几人又问了一些问题,送走了乔玉竹,他们坐在一起商量。 “若真如她所言,那金铃必定还在云承府,”十二遥摸着下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明缨热罗一致点头同意,只剩燕衡还未发表意见。 “我不同意,”燕衡忽然抬起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金铃卖给了云承府只是乔玉竹一人所言,谁敢保证她说的都是真话?” 他向来敏感,乔玉竹眼神游移不定,此人绝非表面。 这番话虽有一定道理,但他藏了私心,他不想让明缨靠近云承府,不想让她去找阿婆…… 况且他清楚地知道,金铃根本不在云承府。 十二遥坐回去:“……那我们要怎么办?” “去问虞三千,”燕衡断然,语气不容置疑,“他与乔玉竹即使通好了气,也必有破绽。” 明缨困惑道:“虞三千都疯了,他的话可信吗?” “一个知道去青楼的人能疯到哪去?”燕衡勾起一抹讽笑,“难道他只在乔玉竹面前发疯?” “依我看,我们不必顾虑这么多,”十二遥一拍桌子,这些东西思考来思考去的太麻烦了,“不过一个云承府而已,先过去看看,找不到再另寻它法。” 大家意见不一,纷纷扭头看向热罗。 热罗收到视线,淡定道:“不如我们分组行动,一组去云承府,一组去找虞三千。” 话音刚落,明缨高举双手:“我去云承府!” 十二遥第二个举手:“我也去!”探人话他实在不擅长,这种需要动脑子的活还是交给有脑子的人吧。 “那就这样……”热罗起身。 燕衡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他一把拽过来十二遥:“你们两个修为都太低了,若有危险难以反应,我与明缨一组。” * 云承府原本位于太川乡最繁华的地方,但随着日新月异的发展,它已经被人抛弃。 两尊石狮子依旧矗立在门口两侧,高大威严的府门依稀可见几分往日的辉煌。无人维护的铁门锈迹斑斑,白壁掉了一层的墙皮,露出里面斑驳的石砖。 明缨站在外面,望着隐约与记忆重合的地方,心头一阵压抑的沉重。她艰难迈开步伐,朝府门走去。 尘灰扑面,透着时间的味道。 十年太久,曾经活泼的女童长成了少女,繁荣的云承府变成了一片荒芜之地。 她循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径直往偏院走去。燕衡见她情绪不对,默默跟在她身后。 府里既无妖气也无鬼气,仅有一种奇异的阴邪之感挥之不去。 因为一夜失踪的府内人,两人无比警惕地在府里穿行,燕衡望着府里摆设,心里的怪异感异常强烈,但因为他注意力一部分集中在明缨身上,便没有细想。 绕了几个院子,不多时明缨便找到了偏院。 五岁之前的事她已忘记大半,但突然看见那座承载了她五年童真的院子,脑中还是不由涌上一些回忆。 微笑的阿婆,和煦的阳光,红色的花绳,黑色的布沙包,金色的铃……铛…… 金色的铃铛? 明缨脑海忽然蹦出一只金色铃铛的影子,再细想却没了头绪,她摇摇头将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抛之脑后。 院子还是从前的模样,晃神间她彷佛看见阳光正好,阿婆从房间走出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阿婆…… 十年过去,她早便明白自己大概再也见不到阿婆,只是心中的执念让她固执地想要回来亲眼看看,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偌大的云承府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她努力平复了沉重的情绪,扭头看向燕衡,“在入奇岁门前,我曾与阿婆住在云承府,府里所有人消失之后,我便被慈正真人带去了奇岁门。” 燕衡抬眼,似乎没料到她竟直接说了出来,他以为她会一直守口如瓶。 “我被真人关在门内十年不得离开,虽想要回来寻找真相,却有心无力。”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毫无意外地点头,刚想要表示自己愿意帮她,却被她打断话头:“这件事与你无关,若找到金铃,你可自行离开。” 几乎一瞬间,燕衡的脸便黑了大半。 与他无关?分得这么清楚? “与我无关……”他冷笑,黑浓的眉毛紧紧拧着,昭示着主人的不满,“是谁在奇岁门的时候说我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明缨一愣,旋即不解:“可是你那时不是说只有弱者才需要朋友?” 这段时间他不是躲着她便是对她无比沉默,她虽心宽,但不代表不难受,只不过一想起他平日无言的好来,两种情绪一相抵就平了。 其实他的默然以对同时也在消耗她内心的亲近感,所以这种时候便会想要与他划一个界限,或许是试探,也或许是赌气。 燕衡眼里的冷笑一滞,没想到这句话她记得这么清楚。 对面的明缨眼里隐隐挑起了眉,他闷了会,咬牙道:“当然了,所以需要朋友的是你不是我。” 不出意料的回答,明缨撇撇嘴,情绪很低:“对,我确实需要你。” 燕衡一堆缺点,但不可否认的是某些方面他对她很好,一些她自己都从未注意过的事,他都能看见。尤其是奇岁门的那段时间,于她而言,他几乎可以算一根支柱。 同时也是枯燥无味、麻木不仁的生活里最大的变数。 听闻此话,燕衡漆黑的瞳仁飞速一颤,心跳也莫名快了许多。他移开视线,不自觉地抱起手臂:“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当年真相……和金铃。” 他顿了顿,选择隐瞒金铃不在云承府的事。 “从乔玉竹的话来看,”明缨点点头,面上凝重起来,“云承府的怪事应该与金铃有关。” “嗯,”燕衡的眼神深了一瞬,“金铃卖给云承府后,云承府的人便尽数失踪,这应该不是巧合。虞三千忌讳提起金铃,他必定知道某些内情。” 他眉头紧皱,之前在童年的回忆里,为何只有戴着金铃的小明缨活了下来?那个拿走金铃的小女孩究竟是谁? 想着,他问道:“你可还记得云承府有什么人?府里应该有一些与你年纪相差不大的孩子吧?” “……记不清了,”明缨努力回忆,奈何孩时的记忆实在过于久远,“除了阿婆,我只模糊记得几位婆婆。” “无妨,”燕衡扫视着整个偏院,“十二遥他们已去询问虞三千,我们便在云承府找找线索。” 云承府极大,规制复杂,不难看出当年的繁荣,但奇怪的是整个府虽然荒芜,里面的东西却完好,尤其是各个房间,家具摆件一样不缺。 走了两个房间后,燕衡终于明白那种强烈的怪异感从何而来。反应过来他即刻抓住明缨的手,拉住她往来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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