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见他凝重的表情,明缨旋即闭上嘴,专注眼前的路,防止绊倒拖了后腿。 拐出院子,眼前的路忽然没了尽头,一方院子连着一方院子,云承府一望无际,连府门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久违而又熟悉的恐惧漫上来,明缨靠近了他,手无意识地攀抱上他的胳膊,连自己过分的靠近都没有察觉。 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燕衡下意识回头,一张明显带着惊恐的脸近在咫尺,漫着水光的眸子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红唇抿在口中,唇角不安地下落。被抱住的胳膊如进了滚水,突然敏感发烫,长睫飞快地眨了眨,他的神思飞了霎那,又很快回神。 嗤笑一声:“我们被骗了。” * 巷子里几个老婆婆坐在一起聊天,手里也不闲着,要么择着菜,要么扒着花生。见忽然走来两个穿得飘逸的青年男女,她们纷纷停了手里的活计,眼神偷偷往他们身上飘,视线里的八卦掩也掩不住。 十二遥热罗无视了她们,走到昨晚的木门前敲门,敲了一会,无人回应。 “都不在呢,出去了,”一个老婆婆出言提醒,顺便问了句,“你们找老虞家的干什么?” “有些事要问,”十二遥道,“不知婆婆可知他们何时回来?” “我怎么会知道,”老婆婆面露鄙夷,轻蔑道,“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此话何意?” 老人意味深长:“你们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跟他们打交道小心着点,别被他们给骗了,这夫妻俩平日看着人不错,其实一肚子坏水。” 正说着,乔玉竹从一边的巷子里拐出来,脸上带着自然的笑:“刘婆婆,择菜呢?” 方才的话必定都被她听了去,几个婆婆不自在地笑了下,如常寒暄:“回来了?” “回来了,”乔玉竹打开门招呼十二遥热罗,“两位快进来。” 十二遥也不太自在,毕竟听人坏话还被当事人撞见实在尴尬,好在他脸皮厚,跟着进了门。而热罗向来不在乎这些人情是非,所以没什么感觉。 乔玉竹看了眼两人,发现另外两个人不在,眼睛眯了下:“怎么只有两位道长?” “他们去云承府了,”十二遥接过她递过来的板凳,眼睛迅速扫视整间屋子,“虞大哥又出去了?” “嗯,我都习惯了,”乔玉竹的脸上愁云惨淡,勉强挤出一个笑,“两位可是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必如实回答。” 十二遥想到门外婆婆们的评价,但这几个时辰的接触又感觉她不像多坏的人,一时有些踌躇。他们来是想要找虞三千,但虞三千不在似乎也不好直接离开。 见状,热罗冷淡开口道:“是有些事没问清楚,虞大哥为何听闻金铃便发疯?” “这……”乔玉竹的眼神躲闪一下,“卖出金铃的晚上云承府便出了怪事,他便以为这事因他而起,过于自责,所以就听不得金铃了。” 热罗的眉微不可见地挑了挑,这个理由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十二遥也问了几个问题,乔玉竹翻来覆去地就是那几句话,要么不知道,要么说的明显不是真话,他多少听出一些问题。 离开虞家之后,十二遥困惑道:“不知道是不是受那老婆婆的影响,我总感觉她说的话很奇怪。” 热罗了然:“你没感觉错,她在敷衍我们。态度转变得如此快,很是可疑。” 十二遥抱着臂,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我们尽快找到虞三千,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出了巷子走不多远,又碰见了那群老婆婆,大概觉得继续在虞家门口太尴尬,她们换了个地方继续聊着。 见两人出来,几位婆婆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 那位刘婆婆挤出一脸皱纹,眼神既有向往又有八卦:“你们是修仙的吧?来找虞家的有什么事?” 两人行色匆匆,急着要去找虞三千:“我们是宗门弟子。” 看他们面色匆忙,几个婆婆又不想错过这个八卦的机会,便道:“我们几个活了几十年,整个太川乡的事没有不知道的,与其问虞家的,不如问问我们。” 这句话果然有用,两人一听,互相对视之后停下了脚步。 十二遥问:“婆婆可知十年前虞三千带回来了一只金铃?” “知道,他媳妇还拿着在巷子里炫耀了好几日,”花白头发的婆婆眼睛一转,声音小了不少,低声问,“那金铃不是他的吧?他偷你们宗的?我当时就说那金铃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路子得来的!” 十二遥心里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问:“婆婆可知那金铃如今在哪?” 婆婆一辈子见过不少人,早就练出了火眼金睛,一看十二遥的面色便知自己猜对了,即使他不回答,她也乐得继续:“听三千自己说,在云承府丢了。” 云承府一直是太川乡的禁忌,乡长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也不许乡里人提,人们只能偷偷私下聊几句。 热罗的脸即刻冷了几分:“虞三千说?”不是提起金铃便发疯吗? “是啊,”婆婆察觉她的变化,靠得离她近了些,“丢金铃的第二日云家人便失踪了,虞三千那时还颇为庆幸他离开得早呢。” 十二遥讶异,音调都高了几分:“他没疯?” “谁说他疯了?他好得很,一分钱没有还日日去青楼耍酒疯,”一个脊背佝偻的婆婆啐了声,“前几日我家老头还听他说后悔当年去云承府卖金铃了呢。” 两人的脸色彻底变了,乔玉竹为何要骗他们虞三千疯了?为何要骗他们听不得金铃二字? “莫去找金铃,”几个婆婆见他们要走,你一言我一语地提醒道,“千万莫去云承府,云承府吃人,以前有人进去过,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 “云承府可自由进入,十年来府里财物却一样未丢,说明这府里无人能进,或者进来的人无法出去,”燕衡的唇绷成一道线,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乔玉竹有意隐瞒,并刻意引我们来云承府找金铃。” 那时他的注意力一部分集中在明缨身上,才没有及时看出乔玉竹躲闪眼神下的阴谋。 “她想把我们困在云承府,”明缨恍然大悟,“但她为何要这么做?” 燕衡的眼睛缓慢地转了转,一些东西忽然就清晰了,推测道:“虞三千根本没疯,他与乔玉竹都怕被无相宗追责,两人便商量了来害我们。昨晚所谓的疯,大概率是耍酒疯。” 两人踩着青石板路,石路踩出哒哒的声响,这声响慢慢放大,逐渐变得声如擂鼓,一声声擂在两人耳膜上。 “或许,我们很快就能知道当年失踪的那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阵强光袭来,两人眼前俱是一黑。
第42章 入梦来(四) ◎舍不得◎ “红缨?红缨?醒醒!”环玉推了推蹲坐在石阶上撑着脑袋沉沉睡着的少女, “药快糊了!” “……嗯!”明缨从混沌中醒来,鼻尖一股浓烈的药味,听到环玉的话, 身体先于意识猛地站起来。 “别急别急,我拿下来了, ”见她睡得迷糊, 环玉失笑,拍拍她的肩, “过会没这么烫了就给少爷送过去。” 望着陌生少女离开的背影, 明缨呆了片刻急忙运转灵力,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 自己变成了一个凡人, 身体虽还是自己的身体,但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特征, 比如手心的烫伤。她打量了下身上衣服, 简单的粉红裙子, 也不是她的风格。 她走出院子观察一番, 四周摆设熟悉,正是云承府。 眼前的云承府一片春意盎然,院子里红的黄的紫的花团团盛开,树上绿叶层生, 连石砖缝都挤出了几片青草叶。阳光明朗,嫩芽焕新枝, 一切都仿佛涂了鲜亮的颜色般明媚。 方才的云承府还是荒芜之地, 不过一会便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不对, 看着自己身上衣服的款式, 她几乎确定, 这就是十年前。世上没有时光倒流之法,只有以假乱真的幻境。 大概有了猜测,她的心突然怦怦地急切地跳起来。来不及细想其它,她拔腿便跑。 花木匆匆飞掠而过,惊起几道疑惑的视线,拐了不知几个弯,她来到偏院墙外。 站在墙外,看着壁上爬满的绿色的藤,想着即将见到的人,明缨有了一瞬间类似近乡情怯的犹豫。但这犹豫仅有刹那,很快就被激动慌乱掩盖过去。 凭着一鼓作气的莽劲,她不作他想,闷着头往里冲。 “砰!” 出乎意料的,她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推离了偏院,怔了下,她绕开这个位置继续朝门口走,但那股力量重又将她推开稍许。 之后,无论她如何前进,都无法再靠近偏院半分。 明缨的心凉了些,她似乎知道为何自己进不去,因为偏院里有一个幼时的自己,她们不可能相见。 她叹口气,却不想就此放弃。 一个妇人远远地看见在门外徘徊的明缨,以为她性格腼腆,不好意思独自进院里找人,便上前主动道:“姑娘,你找谁?我正好要进去,不若我帮你把人叫出来。” 妇人笑得和善,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裳,小臂上挎了个装着衣裳的篮子。 “我找……”明缨回首,吐出两个字后脑海中一个朦胧的画面一闪而过,她失了声,这个妇人她记得。 多余的情绪如潮水后知后觉地奔涌上来,她僵硬地望着妇人,心里生了奇怪的逃避感,唇开开合合多次也难以发出声来。 此时,她才彻底有了回来的感觉,一路上的急切匆忙变得真实踏实,但与此同时,心头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十年未见,活在记忆里的人活生生站在了眼前,她的音容笑貌分毫未变,彷佛时间从未流逝,一切从未发生。 她认得她,她却不识她。 妇人奇怪地看着她:“小姑娘怎么不说话?” “……”泪水忽地决堤,她的心口针扎般的疼。 阿婆不认得现在的她。 对如今这里的人而言,眼前就是世界,只有她知道,眼前不过是幻境。 那不是真的阿婆。 而这,更加令她清晰地意识到,她真的再也见不到阿婆了。 “你怎么了?”妇人连忙放下挎着的篮子,面带急色,手替她抹去眼泪,“好好的哭什么?这院子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肯定不轻扰他!” 明缨艰难地笑了笑:“没有,没人欺负我,我……我没事,就是迷了眼了,姐姐快忙去吧。” 妇人嗔她一眼:“迷了眼还是伤心了我能看得出来!” 明缨深吸一口气,袖子胡乱擦了把脸压下涌上来的难过:“真没事。” 妇人狐疑地盯着她,又说了几句才捡起篮子进了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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