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什么?”他提出疑惑:“就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谁能做后面这个渔翁?” 妖都和圣地发展到今日这样之情形,根基牢不可破,底蕴深厚难以撼动,即便是两败俱伤,也没有别的第三方势力能够全身而退,取而代之。 “穷奇公子,话不能说这样圆。”善殊开口,徐徐道:“当初扶桑树制定三方牵制,三方鼎盛,还有一方,你是彻底不放在眼里了?” “朝廷?” 秦沐与九凤对视一眼,后者沉思半晌,看向薛妤,道:“你我算有一路之缘,我不跟你绕弯子。妖都名声不好,这我知道,但我们也并非不通情理,妄图大开杀戒之人,今日人族过界在先,你的猜测口说无凭,我需要一份完整的,合理的解释。” “第二,幕后黑手如何处置,圣地不得插手。” 她顿了顿,又提了第三个要求:“玉青丹的解药,我需要两枚。” 事关飞云端机缘,九凤身上还有伤,妖都也不想久耗,就这样的处理方式,几乎能算得上妖都最通情达理,得礼饶人的一回。 薛妤应下前两件,到最后一件时,她睫毛微动,如实道:“玉青丹难得,解药也难得,往往一粒玉青丹配一份解药,我这里没有多余的。” 最后一颗,就在进飞云端前,她给了溯侑。 “若不出意外,秘境之渊能配出药引,届时,可寻个炼药师为你配置两份,只是找药的过程,需要耐心。” 说完,薛妤提步跨过台阶,朝楼下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湖边,到了秋冬季,垂柳只剩柔韧的枝条,上面零星挂着几片昏黄的树叶,麻雀和燕子在枝干上探头探脑,随时准备扑棱翅膀逃离。 薛妤找了个石墩坐下,她微微垂着眼,两边鬓发软软地落在腮侧,发顶乌黑,肩骨纤细,旁人看不出她的任何神情。 溯侑蹲在她跟前,轻声道:“女郎。” 薛妤低低地应了一声,声调没有波澜,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半晌,她缓缓抬眼,嫣红的唇张合:“我想不明白。” “我知道人皇居心叵测,也见过他屠戮百姓,可我始终不清楚,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你说,能是因为什么?” 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环,她的思路连不起来。 这便是她另一个令人着迷的地方,聪颖而不盲目,强大却不自负,她坦诚,亦能真心听别人的意见。 “臣有一种猜测。”溯侑捋了捋思路,冷静地陈述:“上回在螺洲城,收服璇玑时,她曾出手,带了一缕东西上来,那东西的气息一晃而过。殿下无所察觉,可臣体内流着一半妖族的血,因此有所感应,它很强大。” 他甚至在那一瞬间生出了种天然的不受控制的敌意。但时间太过短暂,等他想深究,那缕气息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彻底销声匿迹。 因为不能确定,这件事他就一直没有提及。 “血脉上,不逊九凤。” 古往今来,不逊九凤的妖兽,一共就两种,一是苍龙,二是天攰。 “所以,这次谋取九凤的生灵之精,是因为要用此替代被璇玑破坏的那份空缺?”薛妤低喃,一条线完美地在脑海中铺开:“裘桐培育鬼婴,吸收血气,皆是因为要滋养那样东西,那样东西又是妖族所留,可能是苍龙或天攰。” 顺到这一步,剩下的细枝枝节几乎全簌动着摇曳起来。 薛妤深吸一口气,道:“让人去问,在座那些人,谁带了介绍上古妖兽的古籍,苍龙和天攰遗留之物,分别有怎样的效用。” 溯侑眼尾稍弯,落出细长的一道勾,匀得别致而精巧,他低声道了个好字,随着动作,松垮的衣领滑下去小半截,露出如山峦般清秀起伏的锁骨。 “女郎。”他就着这样的姿势,抬眸唤她,侧首咬着低糜的气音,问:“臣听不听话?” 薛妤看向他。 “女郎方才说,玉青丹是为了控制不听话的臣下。” 薛妤从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中,读出了他的未尽之意。 ——所以给出解药,是不是因为他听话,懂事。 薛妤默了默,道:“既然是错判,解药自然该给你。” 她垂下手,他便很懂事地将身体朝前倾,她顺势将他的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那一截令人目眩神晕的潋滟风光,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两圈,又认真道:“不过,确实听话。” 谁知他就着这个姿势,在她耳边低喃道:“一日在女郎身边,臣便一日都如此听话。” 声音极酥。 薛妤手指微僵,在线条落下来之前将它们全收回了体内。 她想。 等会回去,要问问妖都九尾狐世家,有没有丢过一只幼崽。
第65章 秘境中自成世界,随幕后之人的心意变幻,其中,飞云端是最具灵性,最变化多端的那个。 有些城池中挤满了人,街里邻居,驿馆酒肆,甚至官府衙门,熙熙攘攘的热闹,他们这种外来人行走其中,需要格外留神。而有的城池,寂然无声,放眼望去,宛若一座死城。 临霜城原本属于后者,但因为这些时日不断增多的人族修士,城中添了许多活气,酒楼和街道上渐渐有了人。只是他们的眉宇间,全是郁闷的愤懑之色,坐在一起时,眼神对视里,全是心照不宣的暗骂话语。 算来算去,最安静的却是妖都五世家住的朝天酒楼。 二楼,最里侧是一座打通了三间房隔出来的卧房,绫罗绸缎堆叠,明珠宝石随处可见,十六扇四季山水屏风被一股巧力撞开一半,松松斜斜地罩着里头的情形。 苏允自从清醒后就缩成一团,他第无数次拉着脸诚心诚意地干嚎:“九凤姐,我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自己还被下了牵机引,我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磨了磨自己被绑得死死的脚,见九凤漫不经心地放下了手里的茶,连声道:“绑手没事,能不能把脚松开,这我能用脚干什么啊!” 说到这,苏允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冤的人。 先是莫名其妙被抓到黑屋里承受一顿威胁,之后想联系九凤,发现两人的灵符都被扯着丢了出去,就算新买一个,没有九凤留下的气息,也根本联系不上她。他和桃知只能一路紧赶慢赶,战战兢兢混在邺都如云流般聚集的杰出天骄中进了飞云端。 等到了飞云端里面,寻了个相对比较安全的角落,桃知才敢将九凤留下的妖灯点燃,和后者汇合。 天地良心,几人碰面的那一刻,苏允便冲了上去,将所有事情全都一五一十主动坦白,眼见九凤和身边人脸色越来越沉,他却突然像是被某种东西操控了身体一样,咯噔顿了一下,随后蓦的翻出那把匕首,朝九凤的后背捅了上去。 血流如注。 这一下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见了血后,苏允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双手飞快结印,那是黑衣人教他的东西,而他压根没记,听过就忘了。可施展出来时,竟如此流畅,没有半分生涩之感。 那把匕首专克九凤,龙息和九凤的气息对撞的一刹那,加上匕首中仙金和苏允的手势起了作用,九凤动作滞涩了极短暂的一刹,那是强强相对后不由自主,出自身体本能的躁动,敌意和反抗。 那一刹,足以苏允成事。 苏允傻了,彻彻底底的傻了,他脑子里只有两句话,来回的转悠。 他捅了九凤。 他完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对抗那股冲动,可仍控制不了自己。 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尖叫从他嘴里发出,就在结印最后一刻,桃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伸手,稳稳握住那道刀刃,将它硬生生挪了个位置,印法这才戛然而止。 苏允魂都没了,没等九凤兴师问罪,他眼睛一翻,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九凤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道:“好好说话,哆嗦什么,捅我时候的胆子呢?” 苏允想哭:“九凤姐,那绝不是我能有的胆量,再借我十个胆我都不敢这样做,真的。” 九凤屈指一弹,给他松了绑,而后看向一侧坐着的桃知,问:“好点没?” “我身上带的桃花露不多,还够你用一次,我已命人去别处拿了。” 桃知含笑颔首,脸色是掩盖不住的苍白,可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间,仍透着清隽之意,那是一种天生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 “好多了。”他轻声道:“你好好养伤,别为这种事着急。” 那柄匕首虽说专门针对九凤,可上面承载的力量,绝不是一般的小妖能徒手去接的。桃知手掌伸上去,将匕首掰下来,一来一回,眨眼间的功夫,手垂下来时,掌心已经被灵光腐蚀得只剩白骨。 九凤思来想去,觉得同源的力量更能滋补,于是招来了桃花族的少族长。那已经是桃知见过的同族中最强的人,他在九凤面前,姿态卑微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她一直在自己,在云籁和苏允面前描述自己在妖都怎样怎样厉害,一手遮天,可真正意识到的那一瞬,还是有种不真实,茫然失重的感觉,旋即便是如释重负,哑然失笑。 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 门嘎吱一声,从外由里推开,风商羽和沉泷之几人大步走进来。他比薛妤等人走得早,奈何时运不济,赶着赶着路,途中又遇到一波那种鬼东西,他没耐心纠缠,用了杀招,可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 他才到小南山,什么都没管,就先来了朝天酒楼。 不得不说,凤凰和梧桐树之间那种天生的,难以斩断的牵绊,便是风商羽脚步才落在街道那边,九凤就有所感知地嗅到了味道。 在房门被推开的同一刻,她凉凉地掀了下眼,道:“你来干嘛?看我笑话?” 风商羽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感受到她萎靡不少的气息,压着气没理会她的挑衅,问:“伤哪了?” 九凤懒洋洋地拨弄着茶盖,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她的臭脾气,妖都有目共睹,人人皆知。风商羽算是感受最深刻的一个,他沉着眼,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争执吵闹,于是干脆朝前几步,伸手扼住她手腕。 妖力顺着九凤的经脉游走,感受着她体内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的气息,风商羽深深吸了一口气。 九凤挣了挣他的手。 风商羽沉声道:“乱动什么。” 九凤不由眯了眯眼睛,可等他的气息顺着经脉涌入体内,两人指尖都不由僵了下。那种天生注定纠缠的两种力量融合在一起,像是两蓬烟花在各自脑袋上炸开,嗡的一声,九凤几根漂亮的指尖舒舒服服地舒展开。 “楚遥想,你是真能折腾。” 风商羽在九凤身侧坐下,手掌扣着她的手腕,一直未曾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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