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念竭力保持平淡的语气,但还是能够听出来心疼与闷怨。 心疼对谁的,闷怨又是对谁的,不用动脑子都知道。 “汤念,可记得长老备训之一就是忌讳多言?” 刚沉静下来没一秒的功夫,一句训话随着突至现身的仙君而插了进来。 ----
第19章 逃跑 ===== “师兄!”汤念闻声转头,脸上还带着一点惊慌神色。 但很快,他就低头认错,“师兄我知过了。” “抄写长老备训,晚些时候交予我查看。” 背手的银纹仙君下起令来冷淡威严,面仍无几分血色,却背脊挺直,髻正眉清,仙气盎然。 “是。” 没有任何抵抗狡辩与不满神情,被罚的金纹少年承了下来,消失在了原地。 一声不吭目睹的坐地二人组估摸着,他肯定立马去抄那什么长老备训了。 现在独余一位仙君了,他看向随意坐地的二人,远距离看起来眉目浅淡,无情无欲。 “鹤凌序,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宿半微于静谧中开口了。 瞥了眼她的表情,钟迟不动声色地垂下视线。 被点名的仙君扬眼看她,无声看了约有一息,才挥手将她送到了眼前。 他移腕下诀,随后问道:“何事?在这里说,无人会听到。” 宿半微感慨鹤凌序的上道,抓住机会问他:“钟迟……的事,你没说?” 唇色还尚显素白的仙君听到这几近笃定的问话,眸色泛起冷调,但还是低着声音跟她解释。 “邪体入世,若控制得当,不会为之祸乱,且有希望从人身上剥除。” “我虽未公开,但钟迟不可再使用邪体术法,因此他也不可离开我的视线。假使邪体失控,他额头上会出现图腾标志,届时,唯有与邪体一起处死了。” 宿半微为难道:“难道钟迟要一直跟在你身边?” “是。” 果断的回答,没有一丝可商榷的余地。 他抬眼看向远处坐着凝望过来的人,又提醒了一遍:“念在你们凡人之躯,便只判了鞭刑,鞭刑之后,钟迟便不得离开乾泽。” 宿半微急了,“我呢?” 说好两个人的任务,钟迟走不了,不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吗?? 低下眸子,他听起来甚是平淡地回答了她:“你……是走是留,我与乾泽皆不干涉。” 说完,他随即就拿出了一对月白卷草纹镯,“护身镯,可予你于鞭刑中护体。” “给我的?那可太感谢了。” 宿半微有些惊讶,当即接过。 唰唰全戴上右手腕,动了动就叮当叮当响,声音还挺清越。 望着她脸上明晃晃的惊喜,鹤凌序自作主张地加了句:“若你担心钟迟,也可分予他一个。” “啊?”还在看镯子的宿半微怔愣愣抬头,思考了瞬后问了句,“给他一个是不是护体作用会减弱啊?” “会,可能会至少减弱一半。” 仙君面不改色地多说了个“至少”。 “那不给,他挨挨就过去了。” 一听减弱一半,宿半微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开玩笑,她像那种乐于奉献的人吗?那次锯齿花丛让了钟迟一回,也是因为他距离出口最近,出于任务最大完成率的考虑而已。 此时,曲腿坐在地上的钟迟一脸懵逼,鹤凌序望过来的眼神怎么就那么怪呢? 可惜太远了,他也咂摸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待她重新回刑牢里,钟迟一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心就蓦然一提。 “宿半微。”他收起手里的镜子,正色叫了声她的全名。 “你什么时候心有动摇了?是对鹤凌序?” 钟迟毫不客气地问出,神情是少见的严肃。 左手指尖还在摩挲镯上的花纹,宿半微这一点短暂的动摇,即刻就被察觉到了。 玄衣下的指掌微动,一层无形雾气散开。 钟迟盘腿坐地,手肘撑膝,低眼相劝,“鹤凌序容易让人倾心,这点根本不奇怪,我现在提醒你只是想让你在尚未完全沉沦之时,还有脱身机会。” 他补充:“毕竟你只是个过客。” 沉默倾听的宿半微一听这话,骤然抬头,眼神暗含警备。 墨色带紫的眉眼洋溢着得意的笑,钟迟安慰道:“你放心吧,你回来前我发现又能使出法术了,所以已经设了结界。” 宿半微面无表情看他笑,“所以你为什么不在恢复的第一刻,先带我离开这里?” 钟迟:“……” 等鹤凌序收到乾泽有人闯出的讯号时,刑牢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本该安分在里面的两人,此刻都没了踪影,甚至还残余了邪体施过法的浅淡气息。 独身赶过来,连剑都没来得及收的凌序仙君寂然站着,空荡的刑牢里唯有影子与他相依。 呵。 何时他也这般愚钝了,明明是她惯用的伎俩,竟还是信了她。 鹤凌序,你不明白吗,她那样的人怎会乖乖待罚呢? ----
第20章 葬情城 ======= 辗转几日,两人到了葬情城。 葬情城。 宿半微仰头看着头顶的三个赤红大字,感觉怪怪的。 葬情城?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吉利啊。 旁边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走吧,是侦测镜说在这里的。” 里面有什么都得闯一闯。 一进去,翘檐朱瓦,人流不息,锦绣繁华,一看就是座经营得很好的富裕之城。 除了这名字起得有些死气沉沉的感觉。 根据侦测镜亮度的判断,两人直走主干街道,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朱玉瓦金纹墙的城主府,牌匾的边角都嵌珠镶玉,朱门大敞,似是大方迎客,但只聚集在门口往内伸着脖子看的人不在少数。 混在人群中,听他们絮絮叨叨左扯右聊,也算大致知道了是个什么事。 不过是归结为四字——城主招婿。 现在正是第一关,相貌身世,觉得尚可一试者可以进门报名,经城主过眼后裁决是否有资格进到下一关。 宿半微微笑转头。 用邪术隐住了眉眼紫泽的男人对上她不怀好意的笑容,揣了揣衣袖里亮得快报废的镜子,看了看大敞的朱门,咬牙点头,“我去便是了。” 两人一踏过红漆门槛,眼前像是一副画轴陡然开卷,与在外所见的景象全然不同,不是中规中矩的青砖路,而是一席红毯直迎来人,同色花瓣浅浅铺落其上。 雕金玉桌,琉璃杯盏,艳丽花树横列两边,嫣红花瓣随微风飘洒,是个惬意风流的环境。 好几个装束不俗的男子坐于桌边,看到两人齐进时,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除却钟迟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便是惊讶于他竟然还带个也不一般的女子进来。 好生狂妄。 着及地鱼尾裙摆的貌美侍女端着酒壶和果盘糕点盘穿梭于花林,裙摆摇曳起地上花瓣,嫣色瓣片被带起,又轻然落到另一处。 领他们入座的侍女见他们是一男一女,也无任何意外神情,只尽责将他们引到新的桌边,供茶供酒,果点糕食一应俱全。 “公子姑娘,请稍等,待城主传见之时,我会再来唤你们的。”她低着纤细的脖颈,告知他们规定。 “好的。”点头答应后,两人便吃开喝开。 其他人见这两人一来就放肆地吃吃喝喝,只觉不像来给人当乘龙快婿的,倒像是厚着脸皮来蹭吃蹭喝的。 不过这也不赖他们,穷得叮当响了,不趁现在吃饱点出去就得真实饿着了。 可能大约有一炷香的时候,吃饱喝足的二人终于被传唤了。 绕过两个假山,经过一座粗玉拱桥,一盏垂软烟罗的尖顶方亭出现在他们眼前。 拨开轻软如烟的长纱,一随性而坐的美人就抢占了他们的视野。 松垮锦袍掖在身上,花团锦簇却半点不抢风彩,背靠亭栏而坐,一手懒垂栏外,一手捏杯啜饮,描青黛于眼尾,端的是风流多情的姿态。 见二人拂纱进来,他侧眼望来,披着一头散漫墨发,声如醉音般开口:“怎么?钟公子还带女眷来的吗?” 说话间的功夫,还摸了摸身旁侍女的颊腮,指尖轻而暧昧。 两人不由得看向这一侍女,穿着显然与外面侍女不同,更简约了点,身上统共就青白二色,生得眼圆下巴尖,看起来精致灵巧。 只一眼,两人就飞快收回了视线。 因刚刚在外有登记姓名家世,钟迟也就顺着解释:“这是舍妹,初来乍到,无处可去,无奈在下只能带着前来。”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视线从站着的二人轻扫一过,男子漫漫问道。 问完,他一把拉下身边侍女的衣襟,涂了口脂的唇就径直附上了她的眼尾,留下了个嫣红的印。 吻完后还细致看了看,跟入迷了一样喃喃自语:“真美。” 钟迟被他这一下打断,也不知是该回还是不该回了。 而宿半微望着这一幕,直觉不对劲,但也说不上哪不对劲,只能暂时归咎于活久见奇奇怪怪的人。 不过很快,男子就像突兀从迷障中出来一样,狠狠推开了刚刚还与之亲昵的侍女,连她额头撞上了柱子也不置一眼。 他抬头又掐出一抹懒散笑意,看向二人问道:“初来乍到?” “是。” “只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他懒洋洋挥手,侍女带着磕出血的额头匆忙退下。 钟迟:“是。” “很好,明日再来吧。” 落个话下来,男子不再管她们,兀自拿起面前桌案上的鲜红口脂,对镜以笔一点一点描勾唇线。 领他们来的侍女再度出现,领着他们出去。 宿半微没忍住,问了下前面带路的侍女,“这位姐姐,刚刚那是城主吗?” 不是她敏感,是刚刚那男子好像确实有点神经质的感觉……给她整得硬是没敢大喘气。 云鬟压颈的侍女温和回答了她:“是的,刚刚那就是我们的城主。” 哦,那你们城主还挺有个性的…… * “我又饿了。” “我也是。” 明明下午在城主府里吃得可饱了,结果两人晚上又饿了。 “要不,下去吃饭?”钟迟试探提出。 “走啊!” 仅靠抵押了汤念玉佩得了些钱,虽然生活拮据,但是两人就没短过吃喝。 甚至,两人还点得荤素搭配,鸡鸭俱全。 正埋头吭哧吃,旁边桌的聊天却让他们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们知道吗,凌序仙君来我们这葬情城了!” “凌序仙君?是乾泽的凌序仙君?!” “啪”一声拍桌,把宿半微筷子里夹的鸡腿都给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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