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发。 晚青一时之间被二人之间那股莫名的静默气氛所慑,她下意识小心翼翼的分别看了看二人此时表情,呐呐不敢多言。 片刻后,倒是卓清潭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轻摆云袖,缓缓向前一步,从容的踏进厅堂门槛,然后淡淡一笑,道: “谢公子,先前你曾言自己家道中落,看来是公子太过自谦了。如此家底,当是北地巨富之家。” 不知道怎么的,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堂前气氛登时一松,空气仿佛也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谢予辞忽而展颜一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哪里,宅院金钱亦或是珍宝,也不过是些俗物罢了。” 他轻轻歪着头,细细打量卓清潭清绝出尘的眉眼和华贵端方的装扮,不由的轻轻一笑。 “不过这些俗物若能被卓姑娘佩戴,它们倒也平添几分倾城贵气。如此看来,也是它们的福气了。” 卓清潭已经在小妖化形扮作的婢女指引下,坐在了谢予辞下首第一席贵客席位上。 她微微颔首向那小妖点头致谢,然后神色平静的转头看向谢予辞。 “谢公子,你邀我同游兖州府,在下本不该如此煞风景。但我却还是想多问一句,在此期间,我派弟子的安危是否有保障呢?” 卓清潭会有此一问,是因为她早就怀疑,宿风谷秘境周围失踪的仙门弟子,恐怕便是被谢予辞掳走的。 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引她出云州崇阿山,亲赴宿风谷。 只是不知,如今他们究竟被谢予辞拘在了何处。 “自然,贵派的弟子好得很。” 谢予辞笑着扫了她一眼,淡淡道:“相比之下,倒是卓姑娘的身体瞧着不甚硬朗。说来晚青也略懂岐黄之术,不若让晚青为姑娘把把脉,开几幅汤药调理一番。” 卓清潭微微一顿,旋即淡笑着拒绝了。 “在下并无病痛,只是先前灵脉被地心焱火灼伤有些微细小的受损,自己慢慢调理即可。此伤凡药无所医,便不需麻烦晚青姑娘了。” 她自然不能放任他们试探她如今的身体状况。 卓清潭体内身负端虚宫八根镇骨钉,而自从她在宿风谷秘境中恢复前世记忆后,她便已明白了师父楌桪因何会用八根镇骨钉镇她灵脉和骨骼。 只因卓清潭的神魂一旦接近四大秘境,便会与之形成反应。 想来当年楌桪宫主将尚在襁褓中的卓清潭带回崇阿山端虚宫后,她的神魂便曾经与太虚秘境中结界之力产生过特殊反应,因此引起了楌桪宫主的注意。 楌桪宫主虽然不明真相,但却依稀知道她的身体是有古怪的,甚至会影响四大秘境结界的稳固。 于是,当得知无妄海钧天崖秘境结界被破,而她又在现场时,楌桪宫主心中恐怕也是忧惧难当。 若是换作旁人,许是楌桪宫主早便动了杀心,杀她以护正道安稳。 可是人心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偏颇的。 卓清潭不是旁人。 而是楌桪宫主一手教养成才的端虚宫继承人,和他的道法传承者。 他狠不下心来痛下杀手彻底断绝后患,便只能用端虚宫秘法,以受戒之名用镇骨钉镇住卓清潭的灵脉和根骨,以避免四大秘境结界因为她的靠近而再生出异象。 只是不成想,在卓清潭前事不知时,居然被谢予辞用失踪弟子的行踪诓骗,直接进入了凭津阁宿风谷秘境中心的阵王。 因此,倒是让谢予辞钻了空子,拿回了宿风谷秘境阵王中封锁住的那部分神力,致使宿风谷秘境结界亦破。 于是,卓清潭想通所有关节后,断然不能让他们号她的脉的。 若是他们堪破了镇骨钉除了惩戒折磨人外,还另有其他用途,只怕会强行取出她体内的八根镇骨钉。 那么届时,也许根本无须她心甘情愿进入秘境阵王了,谢予辞只需强行将她带至秘境结界附近,便极有可能令秘境结界动荡不安。 “只是灵脉受损,谢某看来未必吧?” 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卓姑娘周身半分灵力全无,少眠多梦,消瘦得如此之快,甚至需要带那劳什子法器,来削弱六识以此养伤。这恐怕不是小病。 更何况......卓姑娘虽然寻仙问道、是仙门弟子,但却只是肉体凡身。地心焱火于凡人之身而言,恐不是小事。” 谢予辞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笑眯眯道:“卓姑娘,讳疾忌医可是不好。” 卓清潭却坦然一笑,神色淡然的诈他。 “实不相瞒,虽不知缘由,但在下生来天赋异常,不同寻常凡人。地心焱火虽然凶猛,但是于我而言并非难愈合之症。 而在下周身没有灵力流转,也并非因为伤重所致。乃是家师因我先前鲁莽犯戒,暂时封闭了我的灵脉,让我能静心思过,不再恃强冲动行事。 此为修心,我亦诚心受教,不劳烦谢公子费心了。” 谢予辞闻言不禁蹙了蹙眉,下一刻却“嗤”的一声轻笑出声,然后摇了摇头。 “贵派尊长当真好生‘有趣’,既让马儿跑,又不许马儿吃草。 仙门百家向来以力量强弱定尊卑,谢某倒是不知,尊师让一个丝毫灵力都无法施展的弟子出门替他执事,除妖卫道......他是当真如此信任自己门下高足的本事,还是嫌你的命太长了?” 卓清潭闻言微微皱眉。 “谢公子,此言差矣。端虚宫如今堪为四大仙门之首,盖因端虚宫建派至今,数千年来舍小我、成大我,一代又一代弟子用性命除恶除祟、护卫凡间太平,才换来而今的仙门百家俯首敬服。 仙门百家素来以德服人,也并无尊卑之说,更不会凭借力量强弱定尊卑。” 谢予辞闻言轻轻“呵”了一声,然后颇为头痛的低头轻轻揉了揉眉心。 果然,他就不该跟卓清潭这个“小古板”说这些的。 于是,下一瞬,他似乎受教了一般点了点头,半是好笑半是敷衍的道: “卓姑娘说的有理,是谢某狭隘了。吃菜。” 他轻轻抬了抬下巴,向卓清潭示意面前摆满的精致菜肴。 案台上似乎也被布置了法阵,菜肴陈设其上,温度丝毫不曾降低,依然冒着热气。 一只热气腾腾的铜炉火锅冒着袅袅白烟,食物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厅堂。 卓清潭隔着白色的雾气与谢予辞对视,一时语塞。 ......他的性子,果真是半分不曾改变。 以前她若说了什么他不想继续的话题,他便会先假装认同,探后再寻一个旁的话题搪塞过去。 不过,谢予辞其实极少与她争执,他们之间争执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次是当年她以自身为容器吸纳凡间天地凶煞之力和戾气; 一次是后来将他打回原形抹除记忆封印他于东海之滨。 而最后一次,便是仙山岱舆的那场惊动三界的死别。 原来他们相识一辈子,聚少离多,连架......都只吵过三次。
第91章 忆追思 说来这铜炉火锅,卓清潭第一次食用还是在仙山岱舆。 那时的谢予辞平日里好像没有旁的喜好,最是喜欢鼓弄倒腾这些凡间烟火气。更是每隔上几日,便要来邀她共品他最新研究出来的菜式或点心。 谢予辞的手艺惯是极好的,这么多年过去,始终可圈可点。 但是,这一顿饭吃的卓清潭倒是颇有几分食不滋味的感觉。 只不过,谢予辞一整晚似乎都兴致极高,还兴致勃勃的向她介绍了许多北地的美食和典故。 看他那副如数家珍的模样,就好像他当真是生于北地的凡间少年郎一般。 卓清潭淡淡觑了他一眼,也懒得揭穿他。 不过,她此世做凡人时倒是时常在九州多地行走历练,亦曾经多次来北地降妖除祟,因此对北地也算了解甚多。 谢予辞倒也确实不是在胡说的。 难得他刚刚复醒不久,居然便已经将而今各地的变化了然于心了。 谢予辞的兴致当真是好,接风宴结束后居然还提着两壶上等的佳酿,要约卓清潭于倚凇居庭院中共饮浅酌。 卓清潭不得已宴席过后又与他同往倚凇居庭院中,在一处擎天松柏下的假山石景旁站定。 她刚准备落座,谢予辞却忽然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指尖,然后蹙眉道: “方才便见你指尖透着青紫,你的手怎么如此冰凉?” 卓清潭微微一顿。 她还未待反应过来,谢予辞已一挥衣袖,变幻出来几个精致漂亮的火炉用具,置放于他们四周。 然后,他喃喃道:“如此这般,便要好得多。” 随后,谢予辞转过头来看向她。 “兖州么,哪里都很好,就是气候太过干冷了一些。卓姑娘的身体不好,可莫要再着了风寒。” 他那一双夺目的凤眸在月光照映下显得晶莹剔透,十分明亮又耀眼。 哪怕谢予辞亦为混沌初开便已降生的存在,但是许是因为他经年而来,都是独自一人避世而居,于是始终保持赤子之心,眼中也始终带着不曾消散的清澈的少年感。 卓清潭默不作声的与他对视一瞬。 尽管经历了这么多困境,似乎谢予辞的骨头和骄傲,不论遭遇多少挫折磨难都不会被打折。 尤其是当他认真看向你时,一双凤眼明媚含情,波光潋滟,无限真诚,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口中所有的话。 下一刻,她却微微偏转开视线,淡淡道:“如此,那便多谢谢公子了。” 谢予辞闻言却“扑哧”一声乐了。 他似笑非笑的觑了她一眼,曼声道:“卓姑娘,你此时在心里,该不会是正在骂在下吧?” 卓清潭淡淡道:“我为何要骂你?” 谢予辞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 “自然是骂我惺惺作态啊,一边说着担忧卓姑娘会感染风寒,一边又在更深夜重时,强拉着姑娘与我共饮佳酿。” 卓清潭淡笑着看了看他,缓缓道:“谢公子,你每每都是带着自己心中既定的答案来问话,如此在下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公子既然心中自有成算,又何必一问。” “哎?” 谢予辞闻言故作讶异的看了看她,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瞧卓姑娘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赌气的意味了,谢某应当没有这么霸道吧?” 卓清潭闻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轻轻耸了耸肩。 她掀起裙摆从容落座,淡淡道:“谢公子霸不霸道,在下便不多作置喙。在下只知,如今我正坐在此处,以谢公子之命马首是瞻。” 谢予辞闻言用手背抵住唇角,低声笑了起来,然后抬起下巴点了点她。 “卓姑娘,你虽句句未提不满,但却句句皆涵怨念。如此这般,倒是让谢某有些惭愧惶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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