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钟妙记得以往师父教她的道理——养小动物呢最重要的是耐心,首要就是得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自己熟悉环境,等他将这里当作自己的领地了,自然就慢慢有了安全感愿意出来玩。 至少钟妙自己觉得是挺有用的。 当初她被师父从大街上捡回家,头两年不知挠坏了多少东西,为本就贫穷的剑修雪上加霜。 家具毁了还能自己砍树重做,衣服破了就实在没法,直到师父接了师兄回来,他们兜比脸干净的生活才改善些许。 不过他们很快就凭借她和师兄的聪明才智过上好生活啦! 钟妙为自己的活学活用满意点头。 眼下天已半黑,钟妙耸耸鼻子,能闻到过路城镇传来的香气。 她自己吃东西没个定时,饿了馋了就上后山打猎,但饮食对幼崽来说非常重要,至少方直那家伙是这么说的——“从前有只小狐狸,饥一顿饱一顿,快成年了毛还是秃的,真可怜”——她可不能让顾昭也秃到成年,那也太丑了。 车厢内已有阵子没传出声音,钟妙猜测自己的便宜徒弟应当适应得差不多了,于是敲敲车辕以作提醒,探身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徒弟!差不多吃饭了,你挑好地方……了么?” 眼下情境,与钟妙料想中不说一模一样,至少是毫不相关。 这架车是她用惯了的,无论找人打架还是找朋友玩,这架车的高速度与高舒适度都很满足她的需求。而众所周知,一架车要是用得久了,咳,那多多少少是有些乱的。 钟妙往日里上了车就变成兽型睡大觉,不睡觉时多半也在包扎伤口或喝酒。东西用完就顺手一放,首饰摘了也随手一丢,车内软垫又多,放着放着就没了影子。 师兄说过她几次也没什么效用,她向来不怎么挂心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整理起来多麻烦呀,反正找不着了就买呗,只要天下魔修没死绝,钟妙不怎么缺钱花。 但面对此情此景,钟妙死去多年的廉耻心终于还是回魂片刻。 她扫了眼堆积如山的药罐酒瓶,又扫了眼摞成一盘的手钏耳坠,再望望仍在埋头作战的徒弟,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阿昭,诶,阿昭,停一停,你饿不饿?” 顾昭从软垫山中探出头,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收拾到了现在。 他一开始只是看脚下的药罐不顺眼——都撞到他了,捡起来不过分吧? 结果刚弯下腰,就看见一旁的缝隙里塞着根金光灿灿的发簪——这样漂亮的东西,捞出来擦擦不过分吧? 发簪□□,下头还勾着根链子,捞起来一看是只耳坠——耳坠哪有单着的道理,把另一只找出来凑个对不过分吧? 谁承想越收拾越多,越整理越乱,顾昭到底自幼长在王府,习惯了什么东西放什么地方,头一回见这种野兽刨窝的架势,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反正师父也说了随他收拾,顾昭安慰自己,就整理整理,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他就这么勤勤恳恳干到了现在。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声的尴尬席卷了整个车厢。 顾昭是惊的——他本就心思敏感,虽然知道师徒是很亲近的关系,也知道钟妙这人心肠极好,但到底还是处于适应期。 钟妙一不说话,他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头了?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是不是让人厌烦了? 钟妙那纯粹是在廉耻心的仰卧起坐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确很有领地意识,要是换了别人这么上来一通操作铁定要被打出去。但顾昭是她自己认的徒弟,又是个幼崽,人或许会嫌弃自己邻居乱用杯子,但绝不会责怪小猫小狗拿茶杯洗脚。 相反,她内心难得带了点诡异的慈爱。 多可爱呀,钟妙心想,捡回来没几天就能帮着收拾家里了,太乖了,对比自己小时候隔三差五挠师父师兄一脸血,这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徒弟了。 因此她只沉默片刻就大咧咧走上前去,一把将便宜徒弟搂进怀里,狠狠揉了把头发——就是揉小猫小狗的那种揉法——接着相当自然地盘膝坐下,从储物玉佩里掏出台矮桌。 顾昭被她带得一踉跄,也跟着老老实实坐在一旁。 钟妙到底知道要尊重一下人家的劳动成果,因此难得没天女散花似的将东西布了一地。 她将食物布好,见顾昭还傻乎乎地顶着被揉乱的鸡窝头坐在那,不由得笑道:“傻了?肚子不饿么?大胆些,为师在的地方没人说你不是。” 顾昭轻轻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钟妙【震声】:我师兄敢吃屎!!! 师兄:我!不!敢!
第9章 、大过年的 马车停在钟山不远处。 钟妙让徒弟先下车,自己慢悠悠走在后头,右手背在身后快速抠出法阵中仅剩的上品灵石碎片,捏了个诀搓成小块,这才若无其事地将马车收起。 失策,她心想,没想到一趟竟耗费这样多,看来凡间界的灵气越发稀薄了。 钟妙心里揣了事,面上仍是一派风清,牵着徒弟向城镇走去。 眼下年关将近,虽说近年来不乏旱涝之灾,但鉴于钟山就在此处,邪祟轻易不敢进犯,因此收成尚好,看着竟比别处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气。 顾昭被她牵着挤在人群里走,一双眼睛又要看灯笼又要看窗花,见了糖葫芦布老虎更是两眼放光。 他也不说要,只是悄悄盯着使劲看,像是靠眼睛就能将东西揣在兜里似的。钟妙不是苛待徒弟的人,她对于自己看得上的人向来手松得很,见他那想要又开不了口的样子,干脆抓了把铜板塞给他。 顾昭猛然回神,脸涨得通红连连推拒:“不用破费的,您之前给过我钱了。” 钟妙满不在乎:“昨日吃过饭今日就不用吃了?吃过朝食就不用吃宵夜了?这算什么破费,喜欢就买。” “也没有很喜欢,”顾昭嘴硬,“我就是随便看看,这些东西不能吃又不能穿,过年过节时还贵得很。” 他说完又想起那架神仙似的马车,怕师父会觉得有这么个穷酸徒弟丢人,心下忐忑起来。 钟妙哪里会不懂他的心思,早年她和师兄在街头卖艺,回家路上就是这么劝自己的——不能吃也不能穿,不如忍忍吧,忍忍就能买剑了,忍忍就能买药了,忍忍就能活得更久一些——这才是正确的事。 这有什么可丢人的?倘若想尽办法活下去也算丢人,那高尚就只是个谎言。 钟妙故意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直叹得顾昭心中警醒,连兔子花灯都不看了,专心盯着她,一副想看穿她在烦恼什么的样子。 “咳,你也知道,为师平日里都是在打打杀杀,这一回出去尤其久,”钟妙见火候到了,刻意作出副很受为难的模样,“眼下快过年了,回来这样迟,怕是要挨骂。” “这怎么行!”顾昭急道,“师父是为了我才回来这样晚,怎么能因此被责骂!” 钟妙又叹了口气:“可你也看到了,大家都拎着东□□我空着手,都怪为师不通俗务,平素也没留心过师兄过年买什么,确实很不像样。” 顾昭被她一说也急了起来,在他看来师父是天下第一等好的仙人,仙人只管高高站在云端受人供奉就好,要通这些劳什子俗务做什么?怎么能因此被责骂? 他一急,也顾不上小心,大声道:“师父交给我吧!我以往在王府里见过他们怎么布置,我来买!决不让您丢人!” 钟妙忍笑,语气还是迟疑着:“这……不好吧,哪里有叫徒弟这样操劳的道理,你还是个孩子呢。” 顾昭狠狠一摇头,幅度之大让人担忧起他的颈椎。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强调,“交给我吧!” 钟妙露出浮夸的感动神色:“这怎么好,太辛苦你了,那……钱袋你拿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顾昭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神色,怕钟妙反悔似的一把抢过钱袋,钻进人群里采买起来。 钟妙站在人群外,望着那个在摊位上杀进杀出很是神勇的小脑袋,到底没忍住捂住下半张脸笑出了声。 没等多久,顾昭就揣着一大包东西冲了回来。 他果然很会买东西,灯笼竹骨整齐,窗花疏密得当,红枣蜜柑一应都是好的,钟妙瞧了几个都不带虫眼,就知道他必然在挑拣时花了大功夫。 顾昭一双眼睛跟着钟妙的手指移动,又忍不住打量她的神色,很是紧张。 “不错!都很合适,辛苦你了!”钟妙夸他,“你帮了为师大忙,必须要好好感谢你才行。” “这是徒弟分内之事,不用这么……” “诶~什么不用!为师心里高兴,来!给你买把木剑!” “师父!” “我看这个布老虎也很可爱!拿两个!” “师父等等!” “什么?糖葫芦才一文钱一根,我买一捆!” 钟妙撒钱撒得大方,小贩更是人精,见她这样好说话,旁边又带着个半大少年,一时间不论卖得什么都拥了上来,嘴里更是夸得天花乱坠,直把这师徒二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钟妙心里一高兴,撒钱就更欢了。 顾昭又是着急,又是苦恼,他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捧在中心,有些夸人的话他自己听了都害臊,不知师父怎么就中了迷魂术,愣是这也买买那也买买,顾昭拦得口干舌燥也没用。 日暮时分,小贩们终于心满意足地散去。 钟妙怀里揣着一堆,手上拎着一打。一旁的顾昭更是如此,他已被各路小贩狂轰乱炸得麻木,眼下突然得了清净,耳畔仍是嗡嗡作响。 钟妙瞧他一眼,抢在他开口劝说前手疾眼快地塞了串糖葫芦。 “嗨呀!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不买点东西怎么好意思呢,”钟妙笑嘻嘻,“走了,师父带你回家。” 顾昭叼着糖葫芦说不出话。 怎么能这样乱花钱,他腹诽,这布老虎平时才卖多少钱,这木剑不就是块木头,这木雕——他分明看见小贩趁乱塞进来的,师父竟然也付钱了。 他低头一个一个数过去,心里念叨着师父可也太好骗了,以后他一定要强身健体,再碰上这种赖着不走的小贩就直接推开,不能让师父受这种欺负。 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是以前只在别人手里见过的东西,突然满满当当地塞了自己一怀。 顾昭到底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苏怀瑾的一生中出现过很多次神转折。 譬如身为剑修却拜在丹修门下,譬如师父突然性情大变叛出宗门,譬如师父不仅转修无情道还一剑扫平了魔宫,譬如自己多了个小师妹,譬如此刻—— 这本该是很好的一天,真的,他赶在截稿日交了全文,师父难得没有醉酒,小师妹又刚好回来,明明,明明都是快乐的事,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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