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道,“顾景尧,别喜欢我了。” 只要封魂锁在她身上一天,她就不可能会爱上任何人。 顾景尧手背青筋暴起,浑身的灵力四溢,却又因迷音香的缘故悉数散去。 常人中了此香便会陷入昏睡,他能坚持到现在,当真令人心惊。 裴娇知晓这香困不住他多久,当即便要走。 他倒在地上,费劲全力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裙摆。 “不要走。”他面色苍白,眼角通红,像是虔诚的信徒般匍匐在神佛脚下,祈求着最后一丝怜惜。 他双眼通红,眼中水光潋滟,从喉间溢出气声的几字:“裴宁,求你……” 平日里高高在上威慑四海的魔君卸下往日的傲骨与尊严,抛下所有的掩饰和骄矜。 他能够斩杀最凶猛的灵兽,能够破解最复杂的剑阵,却不知如何向自己的心上人表达爱意。 他迫切地想要将真心剖出来给她看,千言万语,万般柔情,最后到嘴边,只变成了一道颤抖的气音:“……可怜可怜我。” 如同被驯化的凶兽,亲自拔下血淋淋的利爪和尖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用湿漉漉的眼神,乞求着那人的驻足。 裴娇没有心软,她耳边回荡着当初嵇北留影石中的话。 那时的他眉目冰冷,语气散漫:“不过是枚棋子而已,待到无用,便成了弃子。” 自从阴阳裂过后,她便时刻告诫自己,要远离这些铁石心肠的人。 不成想,自己现在倒也成了这样的人。 思至此,裴娇也没有犹豫,垂眸淡淡道,“不过是枚棋子而已,魔君又何须挂念?” 他捏着裙摆的手微微一颤,黑润的眸子泛起水光,向来睥睨天地的他像是陷入了无限的恐慌。 他拼命地拽着那角裙摆,恍若泣血般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裴娇挥剑砍断了他握着的那角裙摆,头也不回走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朝着殿外走去,逆光逐渐吞噬了她的背影。 他的眼神却从未离开,攥紧的手心里留着她的一片衣角。 他无数次乞求着她的脚步能够停留,哪怕回眸看他一眼。 可是她始终没有回头。
第79章 、在其板屋(十一) 裴娇凭借着顾景尧的贴身令牌顺利地出了长华宫,宁长旭通过传音得知东西到手后,便派了人前来接应她。 她抵达魔域西镜的时候,才恍惚之间觉得,这些日子,就像是一场梦。 她和顾景尧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封魂锁的缘故纠缠在一起,也因此而走散。 身穿月白裙裾的少女自法器上落下,西镜前来迎接的人便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恭贺宫主回宫!” 众星拱月的宁长旭位于人群之中,他一眼便看出了裴娇的右眼得以复原,挑眉道,“你此番前去一趟,倒是收获不浅。” 裴娇将青松石交予他,“你说过的,若是得了这东西,我便算是还清债务自由了。身为一境之主,堂堂魔君,应当不会食言吧?” 未等她说完,人群之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阿宁!阿宁!我听说你刚从魔域南镜回来,那个疯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裴娇听见这声音就不由得扶额。 一身披软甲器宇轩昂的男子快步走来,扶着她的双肩上下打量,“阿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裴娇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 此人是永宁宫宫主,名为段昊苍,自从裴娇来了魔域西镜之后,他便一直这般对她嘘寒问暖,倍献殷勤。 这令已经无法沾染男女之情的裴娇十分苦恼,多次严词拒绝他,可这人就像是听不懂话似的,仍旧缠着她。 裴娇道,“多谢关心,不过此去南镜,我已然还清身上的债务,也准备要走了。” 段昊苍一顿,面露惊讶之情,“阿宁,你要走了么?可是……可是魔君明明才说过,等你生辰那日,西镜内便举办比武招亲,胜者若是有足够的聘礼,便可向魔君求娶你。” “这不,眼瞅着马上到你生辰了,我可是攒了整整一年的聘礼!” 裴娇:“……” 好啊,这宁长旭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若不是她此次取回了青松石,就要借着那个什么劳什子比武招亲把她给卖了。 她颇为幽怨地看向宁长旭,“我已经拿回青松石,你要食言么,兄、长?” 这声兄长叫得颇为咬牙切齿。 宁长旭咳了一声,他掂量着手中的青松石,“怎么会,我身为西镜之主,当然是一言九鼎,怎么可能会食言呢。不过我除了答应你,还你自由身,也答应了段昊苍,给他一次求娶你的机会。义妹,你应该不会想让兄长为难吧?” 段昊苍也在一旁附和道,“阿宁,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裴娇很干脆地摇头,“不能。”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富贵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们这位宫主,无欲无求,封心锁爱,只爱灵石,那可是魔域出了名的。 段昊苍却仍旧不放弃,“阿宁,你就给我这次机会吧,我保证,若是这次不能赢得比武招亲,或是获胜之后,仍不能打动你,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了!” 裴娇被这一句“绝对不会再纠缠”给打动了。 毕竟她和这段昊苍相处了整整一年,十分了解这人狗皮膏药的本质,她甚至担心自己走那天,这人都要缠着自己。 想到这里,她顿了顿,“你说好的,若是待到比武招亲那天,我仍拒绝了你,你便不许再纠缠我了。” 段昊苍用力点了点头。 裴娇不由得道,“那好吧。” 宁长旭微微撩了撩眼皮,“你身为一宫之主,我名义上的义妹,也不能便如此一走了之,总要将事务交予交替的人,这些时间恰好可以交给你去做这些事。” 宁长旭顿了顿,“还有,他们是真的想为你庆祝生辰。” 裴娇有些恍惚,她原本是没有生辰的,也自然没有过过生辰。 裴宁既是她的转世,生辰八字想来也一样,故而七月七小暑这日,便成了她的生辰。 他们……要为她庆生么?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动容。 裴娇看向身后的荣华和富贵,“你们二人协助我许久,对这些事宜都了解颇深,接替之事,便暂且由你们来做主吧。” 荣华眼眸低垂,显得有些不舍:“宫主,你真的要走么?” 富贵则是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地祈祷着,“希望下一任宫主起名的文化水平能高一些。” 裴娇颔首,“等交替完具体的事务,过完生辰,我便准备走了,还有许多事情等我去办。” 取回雪霁花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寻找师父的下落,并且为师父报仇。 她知道,这三年她虽长进不少,但离那道诚真人和北幽魔君却还是相差甚远,此事更需要从长计议。 不过她最不缺的便是时间,无论是十年,百年,或是千年,只要能复仇,都是值得的。 裴娇将收复的灵脉掌管权通通交予宁长旭,要说这位西镜的魔君,倒是最为古怪的。 他来历不明,平日里行踪不定,便是连众多下属都找不着人。 宁长旭不似旁人那般好斗,对一统魔域这件事的热情并不高,相反,抛去这层身份,他似乎更喜欢做一个云游四海的医者。 当然,不仅医术高明,坑蒙拐骗的手段也不赖。 魔域西镜临海,而宁长旭院内更是多湖泊,甚至还有漂浮游动的鱼和灿烂盛放恍若孔雀开屏的珊瑚群。 小暑将近,魔域西镜大肆宣扬,魔君之妹的生辰这日将会举办比武招亲,获胜之人便有机会向魔君求娶他的义妹。 裴娇本身身为一宫之主,又享有这些噱头,闻讯而来的人自然不少。 裴娇本想和宁长旭商量,不要将此事办得过于隆重,毕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会嫁给任何人的。 她来的时候,宁长旭便于院内的人工湖中闭目养神。 裴娇不由得啧啧称奇,“魔君真是好雅兴,这应当要花费不小的手笔。” 宁长旭起身,被水浸湿的衣物牢牢贴着腰身,透出肉身的颜色。 裴娇无意扫了一眼,却看见一道极长的疤痕像是蜈蚣般蜿蜒过他的腰部。 就好像这幅躯体曾经被拦腰斩断,又被疤痕拼接在了一起似的。 裴娇蹙眉,欲要仔细再看,宁长旭却早已上岸,披上外袍,睨着她,“你很喜欢偷窥他人的躯体?” 裴娇:“……” 裴娇不由得转移话题:“魔君如此执着于灵脉,是为何故?” 灵脉虽重要,可宁长旭对于灵脉的执着程度未免过于超乎寻常。 裴娇也清楚,她这一年帮他收来的灵脉已然不是个小数目,可这些灵脉最后的去向都不为所知。 话音刚落,宁长旭脚步一顿,他回眸看过来,眼底是一片幽暗的黑,他缓声道,“有时候太过于敏锐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呢,义妹?” 二人对视之时,脚底的地面忽的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湖里的银尾小鱼显然也受了惊吓,相继自湖中跳出。 裴娇稳住身形,待到余震过去,才蹙眉道,“怎么回事?” 宁长旭收回目光,眉头紧蹙,院内赶来的侍卫步履匆匆,“魔君——海底又发生塌陷,不过好在无人伤亡。” 一同而来的荣华见裴娇困惑,便解释道,“宫主来西镜的时间不长,此处临近魔域与仙洲交接的海面之上,因海底之城时常塌陷,故而会引起地面震动,每隔几年都会有这么一两次。” “海底之城?” 荣华颔首,“上古时期的古国的残骸埋葬于海地之下,有些遗迹尚未消亡,便成了海底之城。” “据说每每地面震动之时,通往海底之城的通道便会开启,往往有人趁此机会想要去遗迹中寻找遗迹之中的神器灵药,可从始至今,却无人返回。” 富贵则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过是骗小孩子的玩意你们也信,都成千上万年了,哪还会有什么海底城,怕是早就被海水侵蚀了,那些贪得无厌为了宝物前去的,估计都死里边了。” 见裴娇若有若思,富贵满脸狐疑,“你这女人,该不会连海底的灵石都不想放过吧?” 裴娇无奈:“我都决定金盆洗手离开魔域了,在你眼中我便是如此饥不择食么?” 许是听见她说要走,富贵神色微微一变,转而又恢复如常,“哼,你是不知道魔域十三城那群人是怎么称呼你的,什么白衣索命无常,南镜女魔头,在他们眼里你可是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怖。” 裴娇无奈点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 她向宁长旭辞别后,便转而准备去收拾东西放入灵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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