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当初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你即是我的义妹,便得一切听我的,直至还清债务之前,没有任何人身自由,所获分文皆为我所有。若是哪一日有人看上你了,把你欠的债当做聘礼来抵,那你便自由了。” 裴娇还想劝劝他,“魔君,您仔细想想,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些所谓的聘礼能和我相比么?” 宁长旭蹙眉:“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裴娇十分感动:“魔君英明……” 宁长旭看过来,微微扬眉:“这些聘礼可是成千上万个你都换不来的。” “……”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裴娇沉默片刻:“这对您来说确实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过我相信您的为人,您一定不会食言的。” 宁长旭顿了顿:“你说的对,就算卖,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把你卖出去。” “……” 所以还要讨价还价一下是么? 此番阵仗之大,便是连魔域十三城的人听闻居然有人要求取那白衣女魔头,一拥而上前来看热闹。 这人是不要命了?居然连大名鼎鼎的催债女魔头都敢娶? 只是在得知提亲的人是魔域南镜的君主顾景尧之后,十三城的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如此看来,竟然还挺般配。 宁长旭放缓了态度,表示可以谈谈,而为表诚意,顾景尧竟只携着几名近卫便踏入了西镜的城池之内。 若是宁长旭在城内设下天罗地网,绝对够他喝上一壶的。 不知是他本性桀骜狂妄,或是彻底疯了,这都令裴娇深感不妙。 客堂内气氛诡异,两位魔君分别坐于各方主位,几位宫主站在一旁。 裴娇避嫌,并未出面。 段昊苍紧紧捏着拳,面色不善地盯着顾景尧。 若非这个疯子出来,阿宁都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这人非要出来横插一脚,若不是实力不如他,他早就拔刀砍人了。 宁长旭端起茶盏轻啜,缓声道,“在我们西镜有一习俗,嫁女要嫁好儿郎,能否有责任有担当,男方要经历三道考验之后才可过家门。” 而荣华一反常态,满脸敌意地盯着顾景尧开口道,“没有男德的男人可不会有人要,我们宫主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在西镜内也颇受欢迎,值得世上最好的儿郎。” 段昊苍在一旁附和,“就是,魔君向来高高在上惯了,若是阿宁嫁过去,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就连一向和裴娇不怎么对付的富贵也跟着频频点头。 躲在暗处的裴娇听得心惊胆战。 荣华这孩子平日里挺乖巧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这么虎呢? 顾景尧此人睚眦必报,别看现在挺配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发疯了,切他不就和切菜一样简单? 宁长旭微微抬眼,“一须得有遮风挡雨顶天立地的本领,骁勇善战的儿郎会去猎杀边境作乱的魔兽,带回珍贵的皮毛和内丹。” 说至此,他意味深长地望向顾景尧,“恰好我西镜沿海常年有凶兽蛟龙闹事,时常骚扰当地渔民,此凶兽修为不浅,神智颇高,神出鬼没,几位宫主都觉得此事颇为棘手……” 顾景尧直截了当道,“不出一日,我会将这孽畜的尸身带回。” 见此,宁长旭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几位宫主也都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富贵悄声道,“那蛟龙凶悍得很又老奸巨猾,可是块极为难啃的骨头。借这疯子的手铲除它,魔君真是打得好算盘。” 宁长旭继而道:“二须得有择一而终忠贞不渝的心意,你得保证自此一生不会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不会纳妾,只会爱她一人。” 顾景尧道,“来此之前,我已立下血誓,我妻只会是裴宁一人,绝无纳妾可能,此生我会尊她爱她护她,否则便造血誓反噬,死无全尸。” 这下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疑惑地打量着藏在暗处的裴娇。 他们这位宫主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让这位冷血的魔君做出这般举动? 宁长旭微微扬眉,“三须得有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承诺,毕竟双方实力悬殊过大,若是你哪日与她发生矛盾口角,我怕她会被欺负。” 宁长旭缓缓站起,“当然,能做到这些,只是通过了我西镜自古以来的考验,最后能否成,要看舍妹同不同意。” 藏在屏风后的裴娇缓缓一怔,对上宁长旭的目光。 他眼底仍如一汪平静的秋水,不起丝毫波澜,他缓声道,“我这位妹妹吃了许多苦,那时她心脉被毁,右眼被夺,是我花费整整两年才将她从鬼门关捞了回来。” “这朵我精心培育的花,放于掌心的明珠,乃是西镜最为尊贵的女子,她不是交易的物品,有权为自己挑选心仪的夫婿。” 段昊苍抱着刀,冷哼一声,“就是,西镜宫主,也不是什么人想见都能见的。” 面对冷嘲热讽,顾景尧面色不变,唇角微扬,“自然。” “自此以后,她不仅是西镜最尊贵的女子,更会是整个仙洲,整个修真界最尊贵的女子,无人再敢欺她辱她。” 他此番来此,不为获得任何人的认可,除了—— 他目光缓缓转向厅堂中的画卷。 这是裴娇收的生辰礼,是北海的画师为她以灵力描摹的画卷。 这画卷不是静态,尚能见画上的人神态变化。 裴娇容貌清丽,身后是身着青衣的宁长旭,左右立着几位宫主。 她垂眼望过来,被众人簇拥着,身上端庄金贵的服饰彰显出她一宫主位的高贵身份,恍若不可冒犯的神女般高高在上。 她曾于寒冰风雪之中撑起他残破的躯体,教会了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他此番跨越千山万水,只为再度获得她的垂眸。 · 裴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无论是宁长旭还是顾景尧,这二人的态度都令她极为震惊。 可能是以往没有收到过这般待遇,她向来习惯了被轻视被忽略,被当做物品般随意转让丢弃也是常有的事。 而他们二人今日展示出的尊敬和诚意,都让她感到十分不适应。 更何况……这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在争锋相对完之后,宁长旭竟同意顾景尧见她。 只是他能否见到裴娇,还得通过重重考验。 至少挡在面前的,就有段昊苍这尊大佛。 他似乎看出顾景尧这厮在裴娇面前不敢造次,态度便更嚣张了些。 他守在裴娇的乾坤宫前,盯着顾景尧,“听闻魔君曾经利用过阿宁,阿宁如今见着你都会害怕,你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顾景尧站在烈阳下,他抬眸仰望着巍峨的宫殿,缓声道,“我此番来,便是求她原谅的。” 荣华毕恭毕敬道,“宫主让我带句话给您,她说您并没有什么错,无需求得任何人原谅。” “您与宫主先前的一切都是交易,宫主帮您解除禁制,您让宫主得以长生,这本就是互惠互利之事,您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待到交易结束,两不相欠,再无瓜葛,所以,请您回去吧。” 少年长睫颤了颤,他却没有回话。 段昊苍见他仍不死心,便冷哼道,“阿宁因为被季青岭那个老匹夫捅了一剑,心口如今还留有旧疾。” “你若是诚心的,便去寻了那传闻中能疗养心脉的无垢白鹤心给她疗养身体,可别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荣华看过来,解释道,“无垢白鹤心乃是圣洁灵草,生长在天山之上,天山境内,魔族不得踏入。” “若是强行破阵,天山灵物便会毁于一旦,故而我们一直无法将此物带给宫主。” 所以,他们提出这个要求,是想要顾景尧知难而退。 段昊苍耸肩道,“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天山有七千七百层云梯,那些避世的老秃驴便在这云梯之上建了佛寺。” “他们对魔气厌恶至极,却虚伪地秉着苍生皆可度的道义,给了魔族一条能去天山的路。” 他盯着顾景尧,缓缓道,“那便是不用灵力,爬上七千七百层云梯,一步一叩首,诚心忏悔。” “待到爬完这七千七百层,登顶天山,他们见你诚心悔过,便会允你进入天山。” “很可笑,是不是?” 顾景尧垂下眼,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段昊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抱臂同荣华道,“我说什么,放弃了吧。” “别说这七千七百层云梯,光是他堂堂一介魔君,也绝对拉不下脸面去天山忏悔叩拜,这要是传出去,多丢人。” 只是当第三日清晨,一道令人惊诧的消息便轰动了整个修真界。 段昊苍尚在以茶水漱口,他的下属便匆忙赶来,“宫主,宫主,出大事了!” 段昊苍揉了揉凌乱的发,“什么事?” 下属面露惊诧道,“现在外头都在传,南晏魔君前脚还在杀人,后脚便去了天山,沐浴佛光,诚心忏悔,徒步去爬那七千七百枚云梯了!” 段昊苍猛地将口中茶水吐出来,一脸惊诧,“你说什么?!” 晨光熹微,云雾拂过天山草木,落在少年长靴之下。 天山像是两个极端。 顾景尧从山脚步入云梯之时,烈日杲杲,烁玉流金。 他抬眸,看向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云梯,撩起衣摆,缓缓下跪。 他垂首,重重磕在了冒着热气的云梯上。 每一步皆是如此,没有任何踟蹰犹豫,也未使用任何灵力。 从烈阳当空到日薄西山,天山温度骤降,竟下起了雪。 他的额间早已红肿破损,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蜿蜒过他清隽的眉目。 落满白雪的天山云梯上,留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一步一叩首,他记得很清楚。 他确实是为赎罪而跪,只是他跪的不是这天山的日月霜雪,不是这七千七百枚云梯。 更不是天山佛寺的佛像。 每每垂首之时,他眼前浮现的是少女撑着下颌朝他微笑的模样。 她便是他的信仰,他的神明,也是他的欲.望。 他在向他的信仰跪拜,祈求他所信仰的神明,能够再度垂怜他。 待到第二日清晨,天山山顶的佛寺钟声敲响。 梧桐树下的老僧看着自山脚蔓延的云梯而上的少年人,手中的佛珠微微一顿。 他缓声道,“施主有悔过之心,诚心忏悔,此份诚心,天山日月皆可鉴。今时今日天山便可为施主敞开。” 顾景尧微微扬起唇角,“那便多谢大师。” “只是……”老僧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顾景尧身上,“施主执念过深,心中所求之事,怕是不能如愿。” 顾景尧的脚步微微一顿,便连唇角敷衍的笑也逐渐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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