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我之前的锦囊?” 不对。 虽然模样相似,却又似乎不是。 顾景尧冷笑一声。 为了那个女人送给她的一个破布东西,倒是能找如此久。 他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抛给她,“捡到时已经损坏了,便找人缝补了一下。” 裴娇接过,发觉这上边的针脚做工竟一点也不比之前的差。 她有些纳闷,“你是从哪里找的绣娘,我听说这永夜城内的绣娘十分稀少。” 而且工期也不可能这么短的。 不会是…… 她抬眸扫过他眼底冷郁的乌青,歪头道,“不会是你绣的吧?” 顾景尧眸露冷意,唇角勾勒一抹讥诮的弧度,扬眉道,“裴小姐想象力足够丰富。” 裴娇一噎,目光瞥过他广袖中的手,自顾自站起来。 她一边揉着发酸的腿,一边刻意道,“这绣娘水平不怎么地啊,摸着都没有先前的质地好。” 前边少年的语气生硬而又冷淡,“裴小姐若不喜欢,丢了便是。” 裴娇却在此刻眼疾手快地夺过他掩藏在广袖中的手,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上竟布满细密的伤痕,像是被针线所伤。 她计谋得逞,笑道,“还说不是你!” 顾景尧面色一会青一会白,迅速将手从她怀中抽出,眼中怒火中烧,咬牙道,“不——” 他似乎极为抵触她的触碰,就连脑袋上那对柔软的耳朵都悉数戒备地竖了起来。 这时,裴娇唇角的弧度柔和了些,“谢谢你呀。” 先前的事一码归一码。 虽然顾景尧此人恶劣可恶,但是绾绾留给她的香囊对她来说意义非凡,他能帮她找回来,她确实要好好感谢他。 顾景尧一怔,他余光瞥过身后的裴娇。 她左右摆弄着那枚香囊,像是重拾自己心爱玩具的孩童般笑得欢喜而又满足。 在这满街的鹤形宫灯映照下显得娇俏而又生动,城中天上的星星仿佛都悉数掉进了她眼里。 “先前和你开玩笑的,我很喜欢。” 顾景尧沉默一瞬,转过头冷淡地重复了一遍,“不是我。” 裴娇将锦囊别在腰间,雀跃道,“是是是,不是你,但我很喜欢,可以了吧?” 她踟蹰一会,在身上摸索一阵,最后从袖口取出一方帕子递给他。 这帕子是她先前无聊时绣的,走线歪歪曲曲,针脚也不紧密,手帕的一角还有一只勉强能看的清翅膀的青雀。 “我储物袋中并未有治疗外伤的药粉,你手上的伤用这个包着吧,切忌不要沾水,否则会留疤的,可丑了。” 顾景尧目光扫过那角水青色的帕子上丑陋的青雀,嗤笑一声,“这上边绣的,是你的小像?” 裴娇:“……” “不是,这一只青雀,虽然丑了点,但是麻雀虽丑,五脏俱全,能用就行了。” 裴娇早就料到他可能会拒绝,便直接将帕子塞进他手掌心里,转身朝前走去。 她这几日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一会在长街的灯光下欣赏把玩着锦囊,一会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仿佛这永夜城内的漫漫长夜都被其感染,透出几分绀青色的晕色。 在这众生求渡的修真界,要么疯狂执意,追求长生与权力,要么逍遥恣意,只求潇洒和自由。 却独独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如此容易满足,像是一张纯白无痕的纸张。 说的更加难听点。 “愚蠢。” 他望着远处欢欣的身影,缓缓道。 仅仅被一枚毫无价值的破布香囊就收买了。 这茫茫修真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愚蠢至极的人了。 咬字之时,他目光沉沉,牢牢地握紧了自己手心里的绀青色帕子。
第50章 、温其如玉(七) 很快便到了永夜城庆典这日。 漫天的橙黄光晕六角宫灯,映照着永夜城内飞阁流丹琼楼玉宇。 灯火给被长夜笼罩的城镇多出几分繁闹与人间的烟火气。 礼乐奏响,钟声器鸣之时,裴娇望见从瑶池台上缓步走下的女人。 她身着绯红的芙蓉花色宫装,绾着赤金鸳鸯宝钗,像是这漫漫长夜中的一捧耀眼的火,叫人移不开目光。 与耀眼夺目的装束不同,她生得却冷冷清清,清丽动人,似是江边一弯新月。 她身后跟着佩戴宝刀面容肃然的殷子晋,像是一把寂夜中无言的刀。 永夜城的盛典邀请许多名门正派,就连鼎鼎有名的灵渊仙府的人也来了此处。 裴娇知道,比邻北海四洲的灵渊仙府的年轻继承人赵君之,便是将来正道之中唯一能够与魏明扬相提并论之人。 就像是天岚宗与灵渊仙府,两位天之骄子同在时,难免不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在永夜城内有一株高耸入云的神树,据说是是上古之物。 上一任的大妖城主开辟永夜城时便长存的神树,有灵的萤火伴其而生,故无需灯火映照常年通明。 名门正派之间少不了切磋,就连这庆典中象征着登高美好的“神树花灯”的活动也成了众英才之间的比试碰撞。 裴娇在先前给初蔻留了通讯符,她安顿好后便找来了。 初蔻取出竹筒卷轴,“在这永夜城中,这通往天际的神树意味着守护平安,也有人称其为天明树。” “据说这树的彼端通往的是天光大亮处,每逢庆典,便会派人搭建云梯在神树各处放上花灯。” “参与祈福比试的小辈们,谁攀高获得的花灯最多,谁便是这活动的赢家,排名靠前的能够入住城主府一睹风采,而魁首这在城内的更是衣食住行全免呢。” 她话音落下之际,天边飘来一顶华丽的轿辇,其后跟随乘着仙鹤白鹿的宫人。 “是灵渊仙府!” 秦文耀忿忿不平道,“凭什么咱们累死累活的,先是潜入永夜城后是毁了拍卖场,才有资格参与永夜城的花灯活动。” “而这灵渊仙府不费丝毫之力便可获得贵客的待遇?” 赵初蔻撑着头道,“当然和你们不一样了,灵渊仙府与永夜城有着密切的商业往来。” 话锋一转,她扭过头,“不过裴宁,你不是天岚宗的么?天岚宗与永夜城也关系匪浅呢。” 这点裴娇倒是清楚。 林倾水在十年前路经永夜城时得到了天明神树的认可,当时引发壮观的天地异象,自此以后便有大荒神女转世的头衔。 故而天岚宗也因此与神秘的永夜城颇为交好。 只是此番他们所来是为了调查魔域之事,不宜声张,所以并无表明身份大张旗鼓地入城。 裴娇自诩已然是个非常抠的人了。 没想到秦文耀这人比她还爱捡便宜,一听“衣食住行”全免,当即道,“参加!必须参加!入乡随俗,这是永夜城的礼仪嘛!” 裴娇转而去问顾景尧是否参赛,对方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不感兴趣。” 传闻中的天明神树似是两株树木缠绕相互扶持而成,与神话中的扶桑木倒是有些相似。 只是相传扶桑有干无枝,古书云“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这天明神树倒是枝干繁茂,婉转错综缠绕。 传闻中,扶桑树正是金乌驾车升起,各界相通的大门。 裴娇望向天际。 不知这天明神树的彼端,通往的是何处桃源呢? 秦文耀在前方招手道,“裴宁,别磨蹭了,祈福比试开始了。” . 随着紧促的鼓点声奏响,天明神树上一盏盏精致小巧的花灯相继亮起。 远观神树已是恢弘壮丽,近身更是萤火环绕,恍若仙境。 只是在第一轮鼓点声中,许多修为不够精湛的小辈们便从树上落下,相继淘汰。 裴娇凭借着自身的灵活与轻巧领先众人,她如履平地,在错综复杂的枝干中穿梭,寻找萤火之间的花灯。 此花灯一旦入手便会变幻形态,为了方便携带,裴娇便串在手上,串了一圈又一圈,随着她裙裾掀飞,似是星辰在舞动。 这时秦文耀凭借着所谓的身轻如燕符,顾名思义,此符箓便是降低自身重量,获得速度上的优势,竟隐隐有超越裴娇之势。 裴娇在此之前提醒他,“你用这符箓,虽不算作弊,但是万一从哪里吹过来一阵风,以你这重量,一下就给吹没了。” 秦文耀昂首道,“放心吧,这儿四处都有高大的房屋,风吹不进来的。再说了……” 他从袖中取出几张符纸,挤眉弄眼道:“我还有定风符,我就不信了,这天下还能有什么妖风能把本大爷给吹走。” 比试开始,秦文耀刻意跟在灵渊仙府的赵君之身后,眼瞧着对方要取过一盏花灯,他便催动符箓横刀夺爱。 无他,只因他看不惯这赵君之竟然有外仙洲第一人的称号。 开玩笑,外仙洲第一人不是非他秦文耀莫属么? 这灵渊仙府的小子空占他的名号这么久,此番他就要在永夜城内当着众人的面证明给天下人看! 赵君之起初懒得理他,谁知没想到他一旦看上一盏花灯,这秦文耀仗着身轻如燕行动利索就要夺走。 夺走就算了,还顶着一张笑得跟朵花似的脸恶心他,“赵兄,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都是兄弟,我拿和你拿,有什么区别呢?” 赵君之忍无可忍,掌心内悄悄酝酿气流。 待到秦文耀再一次身量纤纤、满脸歉意地落在他跟前时,赵君之掌间忽生一道疾风。 于是一面欣赏着萤火起舞一面寻找花灯的裴娇忽的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回眸望去,差点被吓得从半空掉下。 不知何时狂风怒号,风起云涌,就连她的衣袂也翻起一片雪白云雾。 就在此时,一人乘风西去。 准确地说,不是像壁画画本中仙人乘的那种仙风,而是龙卷风。 这龙卷风中还有个人,只见那人双目浑圆,黑发狂舞,面色惨白,神情狰狞,似是轻盈的破布般在这龙卷风中来回旋转滚动。 他每每从袖中拿出一张定风符,不待使用便被周身的疾风刮走。 最后他只能厉声嚎叫着,化作流星消失在天际。 风中似乎隐隐有回声传来——“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是魔鬼!!” 裴娇一怔,望向天际悠悠飘荡而下的定风符,目光有些复杂。 庆典之时本是祈福庆贺之时,许多妖族百姓都要前来观望“花灯神树”的美景,也寓意着明年风调雨顺、平安喜乐。 谁知望见的不是神树萤火、花灯祝祷,而是突生狂风,风中还有厉鬼哀嚎咆哮。 无数小儿啼哭不止,所谓童年阴影大致如此。 经过这一小插曲后,被淘汰的参赛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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