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你女儿留的后路,她终究还是不愿去走。” 燕月生从五云观后山疾步奔出,满腹委屈愤怒无处发泄,恨不得冲进皇宫中一把掐住姜佚君,质问他为何要因为“前世”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屠了燕家满门。但仅剩的理智又阻止了她。以她现在的实力,冲进皇宫无疑是以卵击石。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燕月生一时冲动,后果便是鱼自己跳上了砧板,还嫌刀不够快。 但她不会永远隐忍。燕月生心里反复默念,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一定要亲手杀了姜佚君! 禁卫军统领薛稚被人偷了钱袋,正在京中四处搜查缉拿一个名叫“盛月嫣”的村姑。这个消息飞也似的传遍了整个京城,听到的人无不暗中发笑。 唯二笑不出来的,一个是三里屯的洪婆婆,一个是皇宫里的姜佚君。 姜佚君自小和燕月生一起长大,如今虽已决裂,却对燕月生的个性极为了解。燕月生,盛月嫣,两个名字放在嘴里念一遍,也不该发现不了这两个名字之间的关系。 以燕月生信口胡说的本事,姜佚君几乎可以想见,“盛月嫣”这个名字被通缉之后,燕月生大可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编出“岳燕生”这种名字来。记忆中的少女眉眼弯弯:“你说金角大王银角大王是不是傻?‘孙行者’变成‘行者孙’‘者行孙’就不认识了,现实中真的会有这么傻的人吗?” 眼下禁卫军统领薛稚给出了他的答案:真的有,也许还是很多。 跪在地下禀告的暗卫战战兢兢,生怕因为寻找不力被陛下治罪。姜佚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最后叹一口气。 暗卫浑身一抖。 “怪不得你们,我当初派去监视她的暗卫太多,她早就有了应对经验,自然知道怎么避开你们的搜寻。” 暗卫刚松一口气,又听姜佚君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各自去堂里领五十板子。” 一屋子潜伏的暗卫退去了,姜佚君又叹一口气,转向身侧一位清秀少年:“倘若国师当日不出手,或许不会生出今日这许多事。” 坐在下手喝茶的程素问闻言抬头:“陛下以为是我的过错?” “我并没有这样说。”姜佚君绷着一张脸,“但国师必须承认,如果你那日在客栈中不出手救她,燕月生现在早就被送到妖族,或许已经死了。” “但是陛下,天机阁此次举动,全是为了维护陛下您的尊严。”程素问不紧不慢地指出这一点,“人人都说陛下擒住了摄政王,要将燕家满门抄斩。这时妖族忽然跳出来横插一手,从天牢中救走了身负叛国罪名的犯人。我以为所有正常人的做法,都应该是将犯人从妖族手中夺回,押回京城正法。” “谁会想到,原来那个小姑娘是陛下和妖族交易的筹码?” 程素问话藏锋芒,姜佚君吃了一个不硬不软的钉子,也知道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还是他理亏。然而他胸中一腔郁气难泄,终究难以释怀。 “算了,或许这是天命。燕月生不该死在妖族手里,这件事总该是由我亲手完成。”姜佚君最后还是将此事轻轻放下,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国师远在西域,不知可否听说过天界神器?” 程素问搁下茶杯:“天界神器众多,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件?” “自然是燕月生可能持有的那一件。” 妖族并不掩饰他们对燕月生的渴求,姜佚君也不是傻子,早早派暗卫潜伏进妖族打听,妖皇需要燕月生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最后卧底传回最可信的消息是:妖族怀疑燕月生是上界星君转世,而她在神位持有的一样认主神器,也随着燕月生灵魂一块投胎转世了。 “我一直很好奇,那件神器究竟是什么,能引来妖族的觊觎。但妖族内部许多人都说不清楚,所以我才答应了他们提出的交易要求,想看他们能研究出个什么名堂经出来。” 程素问笑了起来。 “眼下燕月生从他们手中逃走,或许也是一个机会。”姜佚君神情认真,“如果天机阁能协助皇室抢先一步将燕月生抓回来,我保证在杀她之前先将她交给天机阁研究,取出那件神器。” “那素问就在这里恭候佳音了。” 三里屯的风总是比京城的冷一些,洪婆婆驱马回到家中,心里还惦记着今日城中盛月嫣偷了禁卫军统领钱袋的传闻。在家中养病时,盛月嫣一直表现得极为乖巧,半点不像会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的人。 她将马赶回马厩,正要开厨房门,忽然发现脚边躺了一只木匣。洪婆婆弯腰捡起,打开一看。里面齐齐整整,正好封了一百两银子。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要申请上榜压字数,明天先不更啦(好吧其实是我码字太慢,鸽一天攒存稿)。
第9章 、双兔雌雄 永河下游,乌鹭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身白衣的少女牵马从人群中走过。 和寻常城镇不同,乌鹭城是少有的被修仙世家把控的地盘之一。这类城镇通常是最繁华的贸易中心,却享受最低的税负。他们在皇权统治下有着极高的自由度,却又有最安定的秩序。城中有修士有凡人,妖族却很难混迹其中。 正是因为如此,燕月生才会选择半路逃进乌鹭城。 离开京城,燕月生一路南下,未有片刻停留。中途她几度察觉到四周伏有妖气,心知妖族仍未放弃,不得不费心周旋,险险地在网收紧之前从缺口处逃脱。 要截断妖族追踪的线索,最好的选择是走水路,江水能断绝大多数气味追踪。只是眼下入了冬,江中出现大量流凌,更有河段已经封冻,船只寸步难行。后来燕月生学乖了,不再为了躲避京城通缉令绕开繁华城镇,每次察觉到妖气后反倒刻意往人群密集处走,染了一身市井烟火,混杂体味后悄然离开。 几番往复,自然大大费了些时间。原先估摸着五六天的脚程,硬生生拉到了十多天。眼看年关将至,眨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八,身后妖族依然紧追不休。燕月生就近混入了乌鹭城,打算过了年再走。 走到客栈后门,自有小二迎上来牵马。燕月生背着包袱进店,戴着眼镜敲算盘的掌柜抬起头。 “姑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天字号房一间,”燕月生丢出一块碎银,“住到年后初二。” 老掌柜扶了扶眼镜:“要住天字号房,这点银子可不够啊。” 燕月生诧异:“你们这收费可有些贵啊,京城的客栈都未必要花这许多。” “这话说得,好像姑娘去过京城一样。”老掌柜不屑地哼一声,“姑娘若是住不起乌鹭城的天字号房,只怕去了京城,连黄字号房都进不去。” “少在这里驴我。过年大伙都回乡了,没多少人住客栈,本就该比往日更便宜。你还想敲我一笔?”燕月生拍出一小块碎银,“这钱到底赚不赚?不赚我就换一家。” “行行行,怕了你了。”老掌柜面上勉强,手上动作却不含糊,一把将银子扫进柜里,回过头吆喝,“阿陵!带客人上楼!” 门帘一动,后厨钻出一个小女孩。她生得颇为矮小,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手上满是草木灰,像是刚烧完火没擦手就慌里慌张跑出来了一样,伸手就要拽燕月生上楼。燕月生素有洁癖,下意识退后一步。 小女孩呆在原地,露出受伤的表情。 “你在前面走就好了,不必拉拉扯扯的。”燕月生戳了戳她的额头,“我穿的是白衣服,你也不想让姐姐洗衣服就洗个半天吧?” 小女孩这才放松下来点点头,乖巧地把手收回去,引燕月生上楼。 客栈帮手的小姑娘姓屠,全名屠汝陵。燕月生曾听人言,乡中许多老人会给自家孩子起个贱命,说是贱名好养活,名字太大怕压不住。但屠汝陵这个名字委实嚣张得过了分,比姜佚君的“荒佚之君”还要离谱。 “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燕月生问。 洗干净手的屠汝陵奉上热茶:“应该是我爹娘给起的,绣在了我小时候的肚兜上。” “你是……” “我是孤儿,”屠汝陵应答如流,显然已经被问过这个问题许多遍,“四年前被乔爷爷在野外捡到养大,从记事开始就在楼里打下手了。” “乔爷爷?” “就是刚才和姐姐说话的掌柜爷爷。” “是他?”燕月生想起方才诈她房费的奸商,“他居然能有这种菩萨心肠?” “乔爷爷是个好人。”屠汝陵认真地反驳,“虽然姐姐第一眼可能不太喜欢他,但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是挺善良的,第一面就坑走她六钱银子。燕月生心想,面上未曾流露半分不满。 “那阿陵可知道这乌鹭城哪里有赌坊吗?” “有是有,不过爷爷说去那里的都不是正经人,从来不许我去的。”屠汝陵眼睛咕噜一转,“姐姐,你是正经人吗?” “我?我当然不是正经人。”燕月生正色,“我是杀过人的大坏人。” 屠汝陵瞪大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燕月生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屠汝陵头顶上揉了揉。 “骗你的,”白衣少女声音轻快,“姐姐这么弱,怎么可能会杀人?你也太好骗了吧。” 以后一定会有,但现在确实一个没有。 屠汝陵肉眼可见放松下来,笑嘻嘻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她又折返回来。燕月生正在整理包袱,转眼看见屠汝陵从门边冒出一个头。 “姐姐,你如果实在缺钱,可以去赌坊下几盘棋。在乌鹭城,棋手挣的钱最多。” 燕月生蹙眉。还没等她问清楚,屠汝陵又“哒哒哒”跑远了,远远传来她踩在长廊上的脚步声。 屠汝陵猜得不错,燕月生确实有些缺钱。薛稚钱袋里银两并不多,而燕月生自幼千娇百宠,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家伙,对金银没什么概念,流水一般便花出去了。买完手头这匹老马后,燕月生钱袋见底。既然学不会节流,便只能开源。 赌坊各色生意,无非单双牌九、投壶马吊一类,燕月生无有不会无有不精,尤擅计算数点揣度人心,手脚百伶百俐,是个出千的老手。从前她在京城赌坊混迹,赚了一大笔银子,回家后便被燕霁云罚跪一晚不给吃饭。丁幼微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但也只能要燕月生听父王的话好好反省。 开设弈棋的赌坊,燕月生从没见识过,难免有些好奇。 寻常赌坊鱼龙混杂,赌徒一日便可从大悲到大喜,抑或从大喜到大悲。运气好的一本万利发财致富,运气差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场中随时可能会爆发争斗,喧嚣吵闹至极。而乌鹭城的赌坊却比其他赌场不同,始终安安静静的。随处可见坐在桌边手谈的二人。有的轻松惬意,有的汗如浆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3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