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蔓付了账单,孟玉蕾把戒指盒拿在手心,逗她道:“蒂凡尼的,你赚了。” 服务员拿小票过来,问未上的主菜和甜点怎么办。 “甜点打包,给笑笑带回去。主菜现在上吧,再帮我拿半打啤酒。” 服务员离开,孟玉蕾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 “浪漫的红酒不要,非要喝啤酒。” “和你喝啤酒多自在!” 春日的晚风轻轻拂来,棚顶的小灯在风中轻晃,发出微弱的细响,灯光也跟着抖动,像刚刚参与了那一场碎梦。 “你都提前知道,怎么也不给我通个气儿?”蒋蔓问。 “人家李延科要给你惊喜,我不能扫了他的兴不是?” “你看这弄得多难堪?” “我也是在他跪下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你可能不会答应他的求婚。” “为什么?”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你看他刚才那表现,我能答应他吗?遇到挫折立刻就垂头丧气,哪像个有担当的男人?” “你这就过分了,要说挫折也是你给他制造的,还嫌人家没担当,猫抓耗子也不带这么虐的。” “他没担当不是一天两天了。”蒋蔓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啤酒,倒在两只杯子里,“三十好几的人了,上次跟他们科主任闹矛盾,还是我出面去解决的。” “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为了科室奖金什么的,俩人不知道怎么就杠上了,差点儿打起来。你说他,去医院才多久,老虎头上拔毛,多幼稚!最后还是我领着他,提了两瓶茅台、两条中华,大过年的跑到主任家里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唉,不说了,这种事儿多了去了。” 孟玉蕾一时有些惊讶。在外人看来多么漂亮美好的一对儿,在内竟也有这样疙疙瘩瘩的事情。 “他今天搞这一通,说实话,是挺用心的。但你不觉得很幼稚吗?跟那种在大学宿舍楼下点蜡烛求爱的行为有多大差距?还嫌不够丢脸,把所有亲戚朋友叫来一起瞎起哄?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你既然不满意,为什么还一直在一起?”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蒋蔓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因为刚开始交往很顺利吧!我们对彼此各方面条件都满意,谈着谈着,却谈出怪味儿来。他二十多年都在学校里,环境单纯,他人也单纯。我做了这些年生意,看到那么干干净净的人,当然喜欢,可是慢慢得,又觉得他幼稚了。但是时间和情感成本已经交进去了,当然不舍得退出来,所以就一直这么维持着。我要是跟他分了,大概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但是跟他结婚,那还真没到那个火候。以目前这么个情况看,这火候怕是到不了喽!” “你今天让他这么没面子,他不会要分手吧?” “随他。真要为这个分手,那真是幼稚的没救了。” “你太清醒了。当年齐星辉向我求婚,我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哪想过这么多?” “二十多岁和三十岁太不一样了。如果我二十多岁有个相爱的人,钻戒一闪,脑子一昏,我八成也点头了。可现在不一样,想得更多了。看着你这一路走过来,我自己也跟多活了一遍似的。” “看来我没给你当个好榜样啊!” 蒋蔓低头倒酒,没有说话。孟玉蕾心里突然一沉,自己在婚姻里,真的幸福吗?还是一直以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当然,你的幸福并不需要别人的认同。”蒋蔓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可是这几年,你让我见识最多的就是忙碌和抱怨。我想要约你逛街、看电影、喝酒,你永远都在忙孩子,我要去见你,都得连你的孩子一起见。我当然喜欢笑笑和安安,但是有时候,我也希望咱们能回到过去,就咱们俩,喝着酒说着话,哪怕聊聊乏味的电视剧呢!”蒋蔓举杯,“就像现在这样,干杯!” 孟玉蕾心里空洞洞得,也跟着一饮而尽。 “你抱怨齐星辉总加班、抱怨你婆婆太自我、抱怨笑笑不听话,甚至连安安长疹子你都要抱怨。除了这些,我再听不到其他了,我听不到你像从前那样和我讨论斯卡拉帝,讨论乐谱的版本,讨论钢琴家。阿蕾,你还记得咱俩上次一起去听音乐会是什么时候吗?” “别说了。”孟玉蕾举起杯子,慌忙给自己倒上一杯,“人到不同的阶段就该干不同的事情不是吗?我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在我眼里,孩子比钢琴比理想重要多了。你还没结婚,没有孩子,你不会懂。” “你知道吗?除了李延科自己的问题,你的变化也是我今天拒绝他求婚的原因。” 孟玉蕾气极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蒋蔓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如果你不想听我那些抱怨,你大可以告诉我,我会闭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人的生活是完美的。我可以在朋友圈和微博晒孩子、晒老公,做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是因为我希望别人看到我过得很好,或者说,那个时候我也的确过得很好。可是背后那些不好的东西,除了你,我不能再说给任何人。当我‘抱怨’给你听的时候,我只是因为信任你而把你当成我的‘树洞’,我把情绪的垃圾倒出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却从来不是想要你拿‘垃圾’这些来评判我的生活,好像我真的生活在‘垃圾’中一样。”孟玉蕾不由地湿了眼眶,“对不起,我的确没想到那些话会困扰到你,甚至让你的生活止步不前。也对,这些话,我更应该说给李延科。我要告诉他,妨碍他幸福生活的不是你心意不决,而是因为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家庭主妇,我没有向你做出幸福的表率!” 孟玉蕾怒不可遏,抓起包起身就要离开,任蒋蔓在身后喊她,她却头也不想回。她怕一回头被她看到自己溢出眼眶的泪水,而泪水仿佛代表着她全然的失败。认识蒋蔓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生她的气。 下了楼,路边正好有代驾。孟玉蕾告诉代驾地址,她却坐在了第二排。一路泪水止不住地流,代驾屡次从后视镜看她,却被她吓到不敢说话。 二环上车辆川流不息,路两边大厦楼宇都披上了灯光的华彩,城市热热闹闹,每扇窗后都是属于别人的生活。灯光映在车窗上、映在颤抖的手心、也映在孟玉蕾依然含着热泪的眼底。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在最好的朋友眼里竟是那样被看不起,她以为的小小发泄,在她眼里竟是那样不堪。到底什么才是生活的真谛,是斯卡拉蒂、是音乐会、还是黑白键盘?那些她曾经放弃的东西,仿佛回过头来狠劲地抽她的嘴巴子,抽得她生疼。 可是,真的后悔了吗?好像也并不是。笑笑和安安,是这个世界上她所能拥有的美好的极致,如果不是选择当母亲,她永远也不会明白爱可以多么纯粹,多么的倾尽全力!她试图让自己坚定决心,试图自我催眠:是的,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是她想要的,如此简单、如此幸福、如次安稳,哪怕有很多烦恼,很多不甘,可是她也不要为曾经的选择后悔。也许夜岚现在拥有的就是她曾经想要的,漂亮的事业和丰富的游历,每日可以和钢琴为伴,浸泡在浓郁的艺术氛围之中。可是看她刚才对未来忐忑的样子,还能说她真的更幸福吗? 给代驾付钱时,手机屏幕上笑笑和安安的合影瞬间让孟玉蕾安下心来。再多的自我劝慰都不如一双儿女的微笑所带给她的力量更多,那般想着,孟玉蕾仿佛找到了某种平衡。自我催眠也罢,阿 Q 精神也罢,人总还是要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才好。
第11章 自尊受损 回到家,齐星辉正踩着凳子趴着冰箱门踮着脚尖拿东西。孟玉蕾在见到他的瞬间醒悟,她把那个吉普赛老太太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而齐星辉也在第一时间跳下来,手里拿着一片面包问她:“怎么样?找着没?” 孟玉蕾将包扔在鞋柜上,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半了,她懒得再跑了。 “当然没有,哪那么容易的?再说了,也真不一定是她。那天就随便说了几句话,她见都没见过你,怎么可能就把你变小了?” “那能是什么原因呢?”齐星辉咬着嘴唇,烦恼都能从他眉头的皱纹里溢出来。 “你再仔细回忆下,那天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或是什么怪人?”孟玉蕾抓抓鬓角,“神佛、道士,或者哈利波特也行。” “没有啊!” “该不会是你做什么坏事儿了吧?突然被天爷惩罚?” 齐星辉突然红了脸,从牙缝里挤出“胡说八道”四个字。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啊?也真是奇了怪了!” 齐星辉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厨房。他从灶台上够到了果酱,还不忘给面包厚厚地涂上一层。 孟玉蕾又好气又好笑,他这样能吃能喝的心态倒是无人能比。 “我去接笑笑和安安了,刚路上妈给我打两次电话了。”说完,孟玉蕾拉了门下楼了。 齐星辉大口嚼着面包,打算在孟玉蕾和女儿回来的瞬间依例躲回卧室。对于自己的变化,他似乎适应了一些。卫生间、厨房和卧室,到处都被他摆上了小凳子,方便他随时跳上去取放东西。吃的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饭量小了太多,也容易饿。衣服就穿儿子的,儿子去年穿过的旧衣服他现在穿正好,只是红色和粉色的有些多,想来都是女儿当年也穿过的。上厕所就更方便了,小号用矿泉水瓶接着,大号儿子的小坐便器坐着正好,上完厕所自己就清理了,不像儿子还要麻烦老婆。 吃喝拉撒都没有问题,只是牙刷变得太大,刷牙很不方便,洗澡时水也太大,开关水都不方便。他习惯了淋浴,不喜欢坐在儿子的洗澡盆里。最可恨的是抽烟,不抽的时候想,抽的时候又觉呛。如果换成细烟就好了,可是他想想还是不要给孟玉蕾提意见了,她一直反对自己抽烟,省得提出来她又嚷嚷。 吃完半片儿面包,正准备回卧室,忽听见敲门声,想来是孟玉蕾忘带钥匙了。他本能地想上前开门,但是想到女儿,又走回了卧室。可是敲门声一声接一声,一声紧一声,自己不去开门,总不能把他们娘仨在外面关一宿吧!思前想后,齐星辉裹着一件儿子的外套走向了大门。他决定踩着凳子把门打开,然后自己跳到门后盖着衣服躲起来。孟玉蕾自然能明白他,到时候趁女儿回房他再跑回卧室就好了。 打定了主意,齐星辉顶着衣服抱着小凳子朝大门跑去。支好小凳,他将门锁拧开,立刻跑向门后,用衣服把自己盖了起来。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衣服下,门缝里,伸进屋里的竟然是一双黑色高跟皮鞋。一声轻柔的“阿蕾”响起,凳子被猛地挤向门后,险些把齐星辉压扁。齐星辉抬脚一踢,这才把凳子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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