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露出怜悯的神情,再次叹气,“姑娘,你的命真苦啊。” “……不过我也是。当年我也像你这般年轻,却忽然发了大洪水,把我的丈夫冲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却为他守了二十年的寡。” 她握住苏娆的手,一脸“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唏嘘。 秦霁忽然咳起来,苏娆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等秦霁顺了气,她亲昵抱住了他胳膊,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声音很近很近,就好像贴在他耳边,却是在对那大娘说话。 “我相信,我夫君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们还没洞房呢。”
第7章 大娘望着苏娆,秦霁也望着苏娆。 她这话说得实在大胆,可她的脸一点儿都没红,非常自然坦率,甚至还透出那么些期待。 秦霁震怒难当。 难不成她还真想和他……? 大娘坐在一旁,一大把年纪了听到小姑娘说这些,仍然臊得慌。 她紧了紧怀里一直抱着的包袱,把话题岔到了别处。 原来,这大娘和苏娆一样,也不是长安本地人。 来这儿不久,就遇上长安封城,疫病盛行,也真是飞来横祸。 大娘是个苦命人,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直到夜色中传来一声梆子响,有官兵高喝道:“吹灯了!都歇下!不许再出棚子走动!” 大娘擦干脸上的泪,同苏娆说道:“姑娘,多谢你陪我说这会子话,我这心里头倒是舒畅不少。” “你是好人,神仙会保佑你和你夫君早日好起来的。” 说罢,大娘转身铺好垫着睡觉的稻草,小心翼翼把怀里一直抱得很紧的包袱放在正中央,这才自个儿躺下,又紧紧抱着那包袱睡去。 她的包袱里,似乎有比她性命还重要的宝贝。 苏娆没有多问,她也躺下来,伸进袖袋里摸了摸那张画像。 这也是她的宝贝呢。 苏娆没想到自己碰动了画像的位置,原本躺得自然的秦霁先是因她身子贴过来而浑身紧绷。 再就忽然感到腰间有什么硬东西一戳,他的眼神复杂幽深起来。 秦霁睁开眼,直勾勾地望着苏娆。 比以往的不屈、愤怒中,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反正苏娆说不上来,她从来就没读懂过他的眼神。 但她喜欢他这样看她。 用“幻肢一硬”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惜她好几年前就在合欢宫的偏门书文里见过这样的形容,却是到了近日才体会到这样的有趣感受。 她毫不羞怯的和秦霁对视,眼底兴奋的不正经的笑意越来越多。 最后还是秦霁败下阵来,他垂下长睫,语气虚弱,难得开口说话。 “你袖袋里有什么?” 苏娆粗心大意,这才注意到,“啊,原来是戳到你了呀?” “秦真,你若是不舒服就直说。” 居然忍了这么久才问她。 她的漂亮道君真是太害羞了。 苏娆把那副画像拿出来,直接展开给秦霁看。 虽然棚子内那几盏微弱的油灯被官兵吹熄了,但他们身在角落,透风的油毡布也透光。 外头明月流光倾泻而来,照亮了画像上光风霁月的谪仙般的人。 苏娆看一百遍这画像,还是忍不住陷进去。 而秦霁,瞳孔陡然一缩,细细麻麻的震惊涌上心头。 她怎会有这幅画像? 苏娆不等秦霁问,就跟他解释了一通。 把她如何遇到魔界的人,如何糊弄过去,又如何拿到丹药和画像还有一枚小令的事儿,都给秦霁交了底。 她是这样想的,既然他是她的人,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和他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要通个气儿,一致对外。 秦霁听罢,久久沉默。 他望着她,观察她每一分细小变化的神情。 可她说得从善如流,没有半点儿停顿,看起来完全不似在撒谎。 又或者,是太会撒谎。 可她确实把底儿都翻出来了,除了画像,她还把那枚小令、没了丹药的空瓶都给他看了看。 十分坦然。 秦霁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苏娆问他,“秦真,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会惹上魔界的人?” “……”秦霁没告诉她,不止是魔界。 他的这副画像挂在玄清殿,若非与仙界之人勾通,魔界的人绝不可能将这画像复刻到手。 秦霁低垂眼帘,避而不答,呼吸微不可闻。 苏娆猜他或许有难言之隐,没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也是意料之中。 没关系,反正她在乎的也只有他的脸,他不愿意说就算了,苏娆也没那么在意。 她说这些,就是为了强调一下她的重要性,让他懂事一点,乖一点。 毕竟,她以身犯险,为了他连魔界的人都敢糊弄,他该知恩图报才对。 苏娆把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收起来,伸手朝秦霁身上探去。 他果然变得很乖,默默阖上眼,任由她捏住他的脖颈,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不过,秦霁想歪了,她并不是想要做什么,而是摸一摸她给他贴的“驱”还在不在,有没有起效。 这疫病凶猛,她今日见了太多尸体,传播又极为蹊跷,许多人都是冷不丁就染了病。 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的漂亮道君栽在这上头。 可这一摸,苏娆神色忽的凝重起来。 她的“驱”明明贴得很好,灵力也没有消散,更没有一丝缝隙,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可为什么,她分明看到他苍白眉心有一缕疫气,一闪而过? 苏娆心头一突,指尖的力道加重,甚至开始顺着他的后脖颈往下,到了他的肩头,再到胸口,再继续往下。 她要查清楚那缕疫气到底是从何处进入了他的身体,现下又藏在哪儿。 秦霁病得严重,刚从鬼门关里迈出一只脚,可依然虚弱,病容难掩,呼吸浅不可闻。 他绝对经不起那缕疫气的摧残。 渐渐的,苏娆神色凝重起来,她虽然才筑基修为,不算深厚,可对付凡人界寻常的疫气,不该如此困难。 至少,她不可能防不住那抹疫气入侵他的身体,更不可能揪不出它。 可那疫气偏偏就是如此狡猾,她明明已经摸到它了,它却滑溜得似泥鳅,总是从她指尖溜走,再藏去他体内的其他地方。 苏娆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而同时,秦霁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他闭着眼,看不到苏娆的脸。 但也正因为看不见,所以肢体的感触才更深刻、更敏锐。 他之前还以为,她是个还算规矩的人,不会对他做太过分的事,或许也暂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不然的话,她直接将他交出去,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可现在…… 他都忍这么久了。 她竟然还在对他“上下其手”,不安分的指尖到处游走,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得寸进尺,嚣张至极。 ……她这是当他死了吗? 太过分了!
第8章 秦霁又开始用那种愤怒、不屈,让苏娆幻肢一硬的眼神盯着她。 唇抿得死紧。 苏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更喜欢他的神情,甚至变本加厉地捏了捏他。 还以为是他对她的回应。 秦霁气得心口都要炸了。 他终于发现,瞪苏娆是没有用的。 这个女人没有一点眼力见儿,她只会更兴奋,更得寸进尺。 秦霁认命地重新阖上眼,体内无我仙书努力地颤动了一小丝。 他要快点好起来。 起码,不能再任由她这样摆布。 - 苏娆找了一阵,还是揪不住那抹滑溜的疫气。 她也只好认命地收回手。 太晚了,不好再打扰漂亮道君养病。 他要多休息,才能快些好。 虽然他现在就已经很好看,可病容苍白,比画像上那光风霁月的仙人之姿还是差了一些。 苏娆捡到他时,本来对他很满意了。 可见过那画像,就又开始不满足。 说是不打扰,但她也并没有多规矩。 看他闭着眼,长睫安静地覆着,便以为他已经睡熟。 她就又悄悄伸出手,掌心握住了他的手指。 果然,功法运转速度陡然增加,周围稀薄的灵气被她吐纳得也更快了。 书上诚不欺她,果然找个漂亮道君,功法大成指日可待。 苏娆为自己找到了捷径而沾沾自喜。 也明显感觉到她握住他的手指时,他浑身一僵,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原来他并没有睡着。 苏娆装作不知,抓着他的手闭眼修炼。 只要他不挑破,她就打算这样厚着脸皮地继续下去。 她还想,就算他睁眼说什么,她也可以反驳回去。 她救他冒了那么大的险,牵牵手怎么了。 不过秦霁识相。 尽管身体的僵硬出卖了他,但他还是一直在装睡,没有半点动静。 苏娆觉得,他可能一整夜都没睡,因为他的脊背从来就没放松下来过。 直到天亮,苏娆松开他的手,好像听到他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苏娆挑挑眉,撑了个懒腰,起身偷偷溜出了棚子。 在里头憋了一整夜,空气混浊不堪,半夜似乎又死了几个人,还有低低的哭泣声压抑着,她脑仁儿有些疼。 人各有命,她没有出手救那些人,但心里沉甸甸的,依旧难受。 外边阴霾重重,长安城已经好久都没出太阳了。 她依旧往身上套了障眼法,出了这片地方。 昨晚的吃食太差,她早就饿了,还是得去街上找找其他吃的。 没想到才一日,长安城的变化却大不一样。 昨儿还热气腾腾的食摊,还开张的铺子,今日全都没了。 长街上萧条冷清得像是没有活物,只有一片静得化不开的死寂。 苏娆饿着肚子往回走,连官兵都不再上街巡逻办差,都不知去了何处。 长安城,越发像一座死城了。 - 苏娆在外转悠的时间太长,回到疫民营时障眼法已然失效。 要是前两日,肯定会被官兵揪住,好一顿训骂。 可今日,他们已经没功夫管她了。 疫民营里乱成了一锅粥,搭新棚子的速度根本比不上疫民的增加,他们只好把人手都用来抬走棚子里的尸体,再把新来的疫民安置进去。 尸体也没地儿埋啊,挖坑也没人手,只能就地堆在一处。 短短一两天就已经堆得成了一座尸山,阴风阵阵,惨不忍睹。 苏娆不忍心看,浑水摸鱼地回了棚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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