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挺爱干净? 他这样的邪物,杀人剥皮不足为奇,可他却绝不会将旁人的皮留在自己寝殿。 她语气嘲讽,但司景行没有半点不悦,只当着她面躺到了软榻上,闭目养神。 她好像只是被他顺手拎来了寝殿,没有半分要安置她的意思。 苏漾下意识想从他的寝殿出去,可他寝殿只与魔宫暗河相连,寝殿外设着禁制结界,她不过试探着伸手一碰,指尖立马被灼伤,血肉溶解,深可见骨,且伤口立马蔓延开,黑气缭绕。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 好在腕间红绳红光大盛,将黑气逼出,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如初。 苏漾重新聚了灵力,在犹豫着能不能借红绳之力快速穿出去。 躺在榻上方才一直没有出声的人突然开口,问她:“你猜猜,一只兔子自己跳进狼窝里,会是什么下场?” 苏漾正要再伸出去的手便收了回来。 她身上半分邪气怨气也无,更没有丝毫伪装,一眼便知是正道修士。正邪两道积怨已久,莫说东都山,便是魔宫,在司景行公开容许她存在之前,她若贸然出现在其他魔修面前,便是羊入虎口。 思及此,她转身往寝殿深处走——那里有几间偏房,虽不知是做什么的,但起码足够她栖身。 她回头看了司景行一眼,见他并未阻拦,便推开其中一扇门走了进去。 应该是他小憩的地方。房间不小,有张软榻并一张矮案,不远处还有书案和书架。 但还是显得略有些空旷。 苏漾躺到榻上,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几分。 即便如司景行所言,大师兄并非是死于他手,他这样的邪物,也不该存于世。 但在此之前,她须得先替大师兄报仇。她要查清那日对大师兄出手的魔修都是谁,才好一一讨回来。 司景行是魔君,应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手下人的动向。 打定主意,哭了太久的眼睛便觉干涩起来,她闭上格外沉重的眼皮,没多一会儿便沉沉睡下。 第二日她醒来时,司景行已不在寝殿中。她昨夜脱下放在矮案上的道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规整放在那儿的暗红衣袍。她上身试了试,竟意外地合身。 司景行不在,她出不去寝殿结界,也就安生待在房里打坐。 她试了好几回,都说极阴之体可以容纳邪气,借用邪气中的力量,可她的身体与邪气分明相斥,莫说借用,便是引邪气入体都做不到。 或许,真如司景行所言,她须得洗髓转道,转修魔道。 这个念头一出,她惊出了一身冷汗——邪道终究为人所不耻,且由正堕邪易,再想回头却难,不到万不得已,她断不会堕落至此。 若到万不得已,等她做完她想做的,也便不必再苟活于世,玷污师门了。 司景行一连好几日没有回来。 他再出现那天,苏漾本已打算睡下,却突然察觉面前结界动荡,他的身影骤然穿过结界进入殿中。 他仍是一身玄色长袍,衣襟却敞开着,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有新鲜血迹顺着他胸膛淌下,显然并不是他自己的血。 他一步步走进殿中,才察觉到比之以往都要明亮得过分的灯火,以及灯火尽处因着闻到浓郁血腥气而紧紧皱着眉的苏漾。多出的那些灯烛想必都是她点起来的。 司景行盯着她,偏过头活动了一下筋骨。她穿这些深色,果然比穿白要顺眼得多。 很适合她。 司景行身上杀意未歇,沉沉威压拢在他身周,苏漾警觉看向他,正怀疑着他会不会骤然对自己出手,便见他低低笑了一声,“倒忘了还有个你。” 说罢,他冲她招招手,“过来。” 他身上血腥气委实太重,杀孽缭绕,让人不自觉抗拒。苏漾不情不愿挪过去,刚站定在他身前两步远处,便见他抬手咬破食指,紧接着将手蹭上她脸颊——他掌心还有旁的血污,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她脸颊上重重一蹭,她顿觉半面脸都黏黏糊糊的。 唯有他指尖那滴属于他的血,在触到她后便没入她体内。 司景行退了半步,满意地打量了她一眼——这样便更顺眼了一些。 “你有我一滴精血,往后可随意出入此处结界。” 苏漾抬手抹了抹脸上血污,忍了忍才没出声。 司景行却仿佛心情大好,身周杀意都歇下去不少,走去推开最左一间偏房的门——苏漾这几日都转遍了,知道那儿是浴房——没多一会儿里头便传来水声。 苏漾趁他洗的功夫里,去试了试寝殿外结界——果然结界不再伤她。 他洗得很快,她还未来得及再多试几处,便见他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换了身鸦青长袍,除下了头顶玉冠,一头黑发仍半湿着散在身后,抬眼看见她时似是有些惊诧,“你就想这么顶着一脸血污?” 苏漾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从他身侧走过,走进浴房中,反手将门重重关上。 门虽是关上了,可却并不隔绝外间声响,于是她依然听见了他在外头的笑声。 自那夜后,一连许久他又不曾回来。 司景行平日似是很忙,苏漾转念一想,也是,若他不忙,那浑身的杀孽和魔君好战喜杀的名声也便不会那般重了。 他不在,连带着东都山那些顶尖的魔修都并不出现在魔宫中,倒是给了她方便。 她花了些日子,将魔宫一点点摸透。因着她身上那滴精血,魔宫中的结界挡不住她,一般魔修也并不敢为难她,她也小心谨慎着,并未张扬,都是避着人走。 而后便是东都山——大师兄不会无缘无故来东都山,必是为了什么而来。 可惜她走的那日,没来得及同师父问清楚。等她彻底摸清这里,或许能寻到机会,同师门传讯。 司景行再回来那日,东都山沸反盈天。 苏漾听了一耳朵,说是魔君灭了一大仙门,占据了那处灵脉——听到这儿,她便不愿再听下去。 但她正追查到了一点眉目——在东都山以南,曾有魔修见过斗法,声势浩大,不像寻常人出手,且时间也同大师兄那时候对得上。 她追那魔修的踪迹追了很久,好容易知道他今夜要去东都山南边尸场炼尸,本已打算提前去等着他,若这时候回魔宫,便是前功尽弃,再找机会接近他便难了。 左不过就一个时辰的功夫,司景行说不准已然忘了她还在魔宫,也不见得就会找她,即便找她,时间不长,也好搪塞。 苏漾这些日子观察了许多魔修,包括行为习惯和灵力运转的形态,只要是修为比她低的,看不透她所修之道,她伪装成魔修的样子骗一骗不难。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跟随司景行出去征战的其中一员大将,也修的是炼尸。大战刚过,尸体受损,正是须得补充一批的时候。
第30章 司景行杀上玉成宗时,因着刚接手新的灵脉,底下无数人都在请示他的意思,吵得他心烦。 恰是秋意浓时,玉成宗的规模不小,下属领地里有几座称得上繁华的城池,也一并归入了魔修领地。 玉成宗主殿,一众魔修低伏殿中。喷洒而出染上柱壁的血迹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干涸成深褐色,阳光大把洒进大殿,照亮了殿内砖石上因为拖拽尸体下去而留下的一道道血痕。四处都是法光相撞留下的深深刻痕,有几处角落里砖瓦倾颓,昨日尚还金碧辉煌的主殿一夕之间便显出几分破落陈旧。 唯有上头正中一把昆山白玉打成的主座,依旧光鲜如初。 底下正中半跪着回禀完清点好的法器的魔修没忍住,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他是前不久调任上来的,还未怎么有机会见过魔君真容——魔君一身金线压边玄袍,头上一顶白玉冠,在仙门主座上头一坐,竟丝毫不显有违。只是魔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倚靠在玉座上,屈指一下下轻敲在扶手上,仿佛浑不在意眼下的一切。 下一刻,他突然站起身。 那魔修一惊,规矩垂下视线,可撑在地上的手却有些抖——莫不是魔君发觉自己对他不敬,要杀了他? 司景行从上头走下,长袍曳地,那魔修眼见着他的袍角一步步近了,不禁闭上了眼——只求魔君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赐他个痛快。 可魔君步伐未停,只是路过了他,径直朝殿门而去。 殿中鸦雀无声。众魔修面面相觑,却不敢有什么旁的动作,只原地静默等着。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又回了来,无人知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敢知道。 司景行重坐回去,抬眼扫视了下面一圈,语气不耐:“有什么要紧事儿?” 一纸包桂花糕正揣在他怀里,散出香甜气息。 底下好几个都是跟了他有些年头的,闻言便朝他一拜,各自领着手下人退了出去。 那桂花糕尚还温热着。 玉成宗主峰种了不少金桂,这时节上阵阵飘香,几乎掩过去了新鲜的血气。他方才听底下人回禀,无端想起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她那大师兄,最后一次见她时,曾许诺过她要给她带桂花糕回去。 而后人便死了,桂花糕自然也没有送去她手里。 玉成宗下属的城池繁华,这时候必然有卖桂花糕的。 这样一想,他一时兴起,便去买了一纸包——他做事向来不需理由,想做便做了。 玉成宗的后续事务留人打理后,他便带人回了魔宫。 那包着桂花糕的油纸上附了灵力,让桂花糕一直温热着,不曾变凉。 司景行甫一回到魔宫,便先去了寝殿。 可这回寝殿却不似上回一般明亮——零星几点烛火摇曳,殿中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司景行合眼,借那滴精血感应着苏漾的位置,只片刻便重睁开眼。 他将桂花糕随手扔到案几上。 这时候去尸场,她这是……找死。 千邈这时候必然也要去尸场,碰上她,不可能不起杀心。 不过……生死关头若是能激得她洗髓转道,倒还有些意思。 何况千邈近些日子心术亦不算正,死了也没什么可惜,若她能杀了他,还省了他亲自动手。 尸场。 苏漾正佯装成寻找合适尸体材料的魔修,不动声色接近不远处她追查已久的魔修青焰,同他一道翻拣。 果然青焰并未察觉有异,甚至主动同她搭话攀谈。 苏漾心下一喜,面上分毫不显,三言两语间便引着他话头往那日东都山以南走。 青焰闻言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神秘道:“莫非你那日也瞧见了?也是,那动静那般大,若是路过,多少得注意到。” 苏漾亦随他压低了声,“离得太远,没瞧真切。只依稀看见了个青年,似乎同咱们并非是同一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1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