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人已缩地成寸消失在眼前。 苏漾顺着追踪印的痕迹追过去,越追越偏僻,最后脚下一拐,进了一片密林。 月黑风高,树叶沙沙作响的间隙,有兵刃相接之声传来。 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儿远远飘过来。 苏漾心一紧,手中长剑出鞘。 与此同时。 司景行深陷在黑衣人的包围圈中,进不得也退不得。 他的灵力早在开始缠斗时便已衰竭,如今不过是强撑着保有最后两分尊严罢了。眼前这群人修为参差不齐,但于他现在而言,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他微微一哂,他们该是也知道,杀了他这副躯壳并无甚大用,虽步步杀招,却并不为取他性命而来——更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虐和折辱。 或者说,是一场试探。 黑衣人初时对他还有几分忌惮,见识了他现如今的水准,互相递了个眼神,便以一种猫拿耗子的心态,慢悠悠地磨着他,一刀一剑剐在他身上。 哪一剑深深刺穿了他的皮肉时,还能听见持剑人不屑的轻笑。 堂堂魔神,昔年手握翻覆沧泽之能,如今也不过是仰人鼻息而活,生杀甚至握在一群无名小辈手中。 司景行不着痕迹地避开要害,步步受制,挨了一身看似凶险实则未必的伤。直到他听见风声送来远处长剑出鞘时极轻的一声“咔”,脚下微微一顿,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生受了横切过来的一剑。 那一剑自他腰腹切下,虽被他抬手一拦,但也深可见骨,瞬息涌出的鲜血湿了衣裳下摆,滴落在地。 苏漾赶过来时,正看见这一剑切下。 她瞳孔一缩,下一刻,洞虚期修为磅礴而出,她眉眼间俱是杀意,冷冷吐出两个字:“找死。” 黑衣人看清她面容后,立马放过司景行,谨慎同她对峙着,慢慢后撤,却被拦在她方才结下的结界中。 这群人中,修为最高的已达破心境,比苏漾高出一个大境界,见她只是一个人孤身寻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没松多久。 苏漾长剑一横,身形如鬼魅,快到黑衣人还未察觉她已动手,便有二人捂着脖颈,一脸痛苦仰面倒下。 明明已入春,林子里却像是数九隆冬,鹅毛大雪纷纷沓沓,衬得天地间极静。 司景行捂着腰腹伤口退了几步,靠在树上,饶有兴趣看着苏漾动手。 他早便听闻,云境望辰宫有套不外传的剑法,问雪九式。 望辰宫多以剑修为主,问雪九式的赫赫威名,沧泽本该无人不知。只是云境低调久了,这套剑法久不见人用出来,慢慢也便被抛之脑后。 他还是第一回 见苏漾用最后三式。 最后三式耗费太大,若非全盛状态下,用不好容易损及自身。况且这三式杀意太重,苏漾下手一向会留一线,与她的剑意并不太相符。 但问雪九式的精髓便都凝结在这最后三式里,最后三式剑剑杀招,结界张开后,可见大雪纷然而下,落下的雪都可化作剑意,分不清是剑意化雪,还是雪染了剑气。 司景行伸手接了一片雪,感知到雪片中肆虐的剑意,两指一捻,将剑意生生捏碎。 他有些可惜地轻叹了一声,她剑法学得很好,可惜还是少了些杀伐果决的戾气。 难以成事。 在问雪九式的加持下,眼前这场缠斗格外耐看起来。 司景行静静看了一会儿,黑衣人中洞虚境以下的已然全部殒命,剩下一个破心,两个洞虚中期以上,因为境界比苏漾高一头,还在撑着。 他们不欲与苏漾缠斗,一心想走,只是一时半会突破不了问雪剑设下的结界,只能不断被迫回头。 司景行掐着时辰,若是再缠一会儿,苏漾灵力耗空,吃了境界的亏,怕是要转为劣势。 正这样想着,便觉邀天期威压沉沉压下,林间霎时一片死寂,连不断飘落的雪花都凝结在半空中。 司景行心里有数,该是望南赶过来了。 苏漾感知到邀天期的威压,索性停剑收手,撑着剑低低喘息了一会儿。 望南一步踏入结界中,腕间的咬尾银蛇镯隐隐闪烁。 问雪结界消融开,苏漾长出了一口气,朝司景行这边儿奔来。 余下的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 一个洞虚期的苏漾都能缠住他们,更何况眼下邀天期大能已至,更是插翅难飞。 望南直觉不好,还未出手,黑衣人已纷纷引灵气在体内自爆而亡。刹那间血肉横飞,连一片衣角都未留下。而方才死于苏漾之手的,尸体早在不知不觉间自焚散尽,痕迹全无。 苏漾扶住司景行,方才眉眼间的杀气早散了个干净,眼眶通红一片,像只红眼兔子。 司景行抬手似是想抹掉她脸颊上溅上的血,一抬手发觉自己两手早已满是血污,便硬生生停在半空,只冲她笑了笑,“别哭。” “方才可厉害了,这时候哭什么?” 苏漾不要命似地往他体内灌着灵气,喃喃着:“怎么还止不住血……” 司景行将她扣在自己脉门的手拉开,她又不管不顾地扣回去,他无奈抬头,“看着严重,其实没伤到要害,失点血而已。漾漾,没关系的。” 他这话说完,人却在她怀中失了意识。 “望南姑姑——!” 望南赶过来,先给司景行灌下一瓶药露,又以灵气珠化成的纯灵气护住他筋脉,简单试了试脉,对苏漾道:“公主莫急,神君只是失血过多晕厥,筋脉并未受损,慢慢养着就是,并无大碍。” 苏漾心下稍定,看着司景行被送回公主府,这才觉出胸口淤塞,疼痛难当,捂着心口咳出一滩血来。 望南神色一凛,不由分说拉过她手,一道灵力打进她脉门,脸色愈发黑下去。 她才刚刚跨入新境界,又不算毫发无损,本该好好打坐调息一段时日,平稳将境界稳固住。若是大肆动用灵力,便会外强中干,一时半会倒看不出什么,等到能看出来时,便不是那么容易养起来了——像她现在。 且观她脉象,显然并非今日一日造成,今日这一剑只是最后一根稻草,将她透支了个彻底。 将公主照看成这个样子,她该回望辰宫请罪。 “我没事,先去看看司景行……”苏漾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 望南将灵力慢慢输送进她体内,滋养着她方才过度使用而近枯竭的灵流,沉声道:“公主再这样下去,洞虚期修为不保跌回化神期不说,此后于道途上,便算是走到头了。” 苏漾咬了咬唇,没吭声。 望南退后一步,对她行了一礼,恭声道:“此事属下瞒不得了,公主且自己想好,如何同境主境后解释。” 苏漾深深吸了一口气,“父皇母后那里我自会去说……望南姑姑,再等两天。等司景行稍微好些,我便回去。”
第7章 司景行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 府上显而易见地忙活了一整晚,从灵鸽的盘查,到那张没被燃尽的字条,可无论是哪条线索,都是查着查着便断了。 他醒过来时,苏漾趴在床榻边正睡着。 她昨夜回来该是沐浴过,一头乌发就这样散着,垂在榻边,在日光的照耀下,隐隐有些暖融融的光晕,整个人像是一尊易碎的神女像。 让人想拉她沉沦下去,看她碎在满地的尘埃和灰土里。 司景行不过微微动了一下胳膊,苏漾便醒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抬手试了试他额头温度,又将手搭在自己额间作比较,“你醒啦?你昨夜起了烧,费了好些劲,温度才退下去。” 司景行微微怔了怔。 她不会就这样守了他一夜罢? 修道之人,起烧又不会烧死,就算她不管,他也会慢慢好起来。 何必呢。 她好像总爱做些多此一举的事儿。 司景行莫名有些烦躁,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身上的伤昨夜请了专门的医修处理过,而且只是些普通的外伤,并未附着什么咒符,对修士来说好愈合得很,甚至于不需灵力滋养。眼下除了最后那道伤伤得深了些以外,其余伤口好了大半。 苏漾替他倒了一盏热茶,送到他嘴边,“医修说稍稍养两日便好了,万幸没伤到筋脉。” 他本就承载不住灵力,若是伤到筋脉导致灵力运转不畅,以后怕是连短期达到邀天期的那一下都没了。 司景行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慢慢喝了一口,“我早说没什么事,你偏不听,守了一夜累坏了罢?” 苏漾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吓人,整个人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的,身上哪儿哪儿都在流血,止都止不住。”她紧紧拉住司景行的衣袖,在手中死死攥成一团,“我好怕,最后那一剑就在我眼前朝你挥下去,我好怕是因为我没能拦住那一剑……” 司景行将她紧紧攥着的手打开,松松拥她入怀,笑着道:“怕什么,没那么容易死。” 苏漾怕碰到他腰腹间的伤口,忙不迭从他身上爬起来,闻言抬手捂住他嘴,瞪了他一眼,“呸呸呸。” 司景行又笑起来,拉住她手,“不该让你看见的。” 说到这个,她登时来了气,“那字条分明就不是我写的,这你也能信?我找你的时候何曾用过灵鸽?那传送符阵一看便有问题……” 司景行抬眼看她,只平静道:“我知道不是你写的,但是,万一呢。” 苏漾一顿。 她的火气被兜头浇了个彻底,过了半晌才想起来反驳道:“你但凡先同我传一道音,就不会轻信了去。” 司景行慢条斯理解释道:“你那边情况不明,若用传音玉牌,动静太大,必会引人注意,相比而言,传送符阵似乎更加稳妥。” 苏漾显然是被他说服,想了想转而问道:“你察觉出是什么人了么?” 司景行摇了摇头,“他们做得很小心,半点痕迹都未留。” 这个回答算是意料之中。毕竟既然谨慎,那自然是事事谨慎,半分把柄都不会落下。 司景行继而分析道:“他们显然是冲我来的,好在你出现得及时……” “等等,”苏漾眉头一皱,“他们是冲你来的,又须得找一个我不在的时间。” 她微微一停,“昨夜我同陆昱珩在外头。” 此事若是陆昱珩安排的,便是顺理成章。但陆昱珩为何要针对司景行? “应当不会是他。”司景行的手在袖子的遮掩下,有节奏地叩了两下,语气诚恳,“渊境太子,对我能有什么所图?” 他慢悠悠补充道:“再说,昨夜那伙人并未对我下杀手,不然我怕是撑不到你来。” 苏漾的手一紧。 约她出门的日子,是陆昱珩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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