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顿了顿,倒也大方,取出珊瑚钗就插到了黄玉鹊簪的旁边。 两支重工的簪子,若是戴在别人头上可能显得累赘,但不知为何,衬她反而是恰好,红灿黄软,宝气华章。 如意就在这一片明光里抬头,朝他轻轻勾唇。 街上车马往来如流水,独这两人站在远处相对而望,男子一身月白,女子满裙霞光,瞧着都让人想捧一声才子佳人,佳偶天成。 ——如果其中一个不是刚跟他缠绵过的话。 沈岐远面无表情地拂袍下车,漫步上前:“借过。” 贺泽佑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胸口被人肩头一撞,痛得他咳嗽一声后退了两步。 如意倒是没被撞着,只是还不待她说话,沈岐远就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连余光都没给她一分。 燕宁在门口看得稀奇,忍不住回头对如意做口型:这位今日吃了火药来的? 如意也纳闷,昨儿可不是这个脸色啊,难不成越想越觉得他吃了亏,所以给她摆脸子来了? 不至于嘛,他分明也挺乐在其中的。 眨眨眼,她笑着对贺泽佑道:“侯爷也楼上请吧。” 贺泽佑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沈岐远看他不顺眼,毕竟有旧怨在前,今日他也是带着诚意来的。示意家奴将几个盒子都带上,他快步跟了上去。 如意拍了拍手,与荷叶和拂满示意:“开始吧。” 两人齐齐点头,分工合作。 会仙酒楼能成为临安城里有名的去处,自然是有它的看家本事在的,雪霞羹、满山香、白仙鱼、酥琼叶、山海兜,每一样都是招牌,更莫说还有如意新寻来的炒菜秘方,一锅爊肉炒出糖色,整条街都是香气。 街边摆着的桌子很快就坐了些人下来吃,但更多的人是畏惧地在一旁观望。 死过人的酒楼,会不会拿人肉做菜? 如意知道他们的顾虑,所以雇来吃东西的这些人十分卖力气,个个都吃得如痴如醉,大呼过瘾。 有这些人带动,慢慢就有好奇的人敢凑上来询问了:“兄台,你敢吃这家酒楼的菜啊?死过人的。” “好吃吗?肉新鲜吗,是不是人肉?” 有吃又有银子拿,那些人自然帮着说话:“怎么会是人肉呢,这酒楼里的案子早就破了,瞧见露台上的人没?那可就是刑部司的大人,他们都敢来吃,咱们有什么不敢的。” “刑部司的大人都来了?” “来了啊,还有宁远侯府的侯爷呢,你看旁边的驷马车。” 王侯将相一贯为百姓所向往追逐,有这两人坐镇,街边试吃的人就慢慢多了起来。 如意微微颔首,这才提着裙摆上楼去。 三楼露台上微风和煦,但气氛好像有些凝重。 沈岐远一声不吭地低头喝酒,贺泽佑则是涨红了脸,显得有些无措。 看见她来,他连忙道:“意儿,你快来坐。” 如意坐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笑着问沈岐远:“大人这是怎么了,出门没选着称心的衣裳?” 总拿这些女儿做派来消遣他。 沈岐远心头火更大,冷眼睨她:“是啊,掌柜的最喜欢的月白竹影袍,我今儿没选着。” 穿着月白竹影袍的贺泽佑略略一僵,有些尴尬地道:“原来沈大人也喜欢这纹样。” 如意打量了贺泽佑一眼,点头:“是还不错。” 沈岐远眯眼,刚想再讥讽两句,就听得她后半句道:“你若喜欢,我也给你绣一套。” 她撑着下颔望着他,眼神很是宠溺,仿佛不管他想要什么,她都会给。 倒竖着的刺收回去了些,沈岐远抿唇,轻哼一声别开头:“不必了。” 贺泽佑赶忙给他倒酒:“先前冒犯了大人,一直没找着机会给大人赔罪,圣上也说你我二人若是和睦,便是社稷之福,还望大人念着圣上的颜面,与在下不计前嫌。” 如意接过他手里的酒壶,笑道:“侯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沈大人一向大度,从未与人起过私怨。” “是,是。”贺泽佑点头,却还是偷摸看向沈岐远。 沈岐远望着如意手里的酒杯,心里不太痛快。 原以为她是请他尝菜来的,不曾想竟是拿他卖了贺泽佑一个人情?眼下这是怎么,两人还合起伙来劝他别计较? 他当初好心拉她一把,倒还成了多管闲事的人了。 见他迟迟不接酒,贺泽佑咬牙让人拿上来两个箱子:“这是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又拍手,唤上来四个腰身柔软面容姣好的女子,一字排开跪在他身边。 “侯爷这是何意。”沈岐远问。 “闻听大人府中没有贴身的婢女伺候,这几个都是老实本分嘴又严的,送给大人当个乐子。”他拱手道,“还请大人莫要推辞。”
第47章 他就想要她 不知道为什么,贺泽佑说这话,沈岐远没看那四个婢女,倒是下意识地看向旁边这人。 如意却也没看他,只饶有兴趣地瞧着那四个姑娘,眼神比他还炙热,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她不在意他会不会收下她们,也不在意他会不会与别人亲热。 指尖颤了颤,沈岐远垂眼,寒声道:“侯爷这样的举止,是想拉着沈某一起进大狱?” “哪会呢。”贺泽佑连忙摆手,“大人不说我不说,你我不就都相安无事?” 他冷笑,不给情面地起身:“今日酒菜都不合胃口,沈某先告退了。” “哎,大人。”贺泽佑和如意同时伸手拦住了他。 眼里略带戾气,他抬眼看向她。 如意皱着眉,十分不悦地回视:“大人不想收礼也罢,做什么说酒菜不合胃口,这正菜还没上呢。” 竟是在意这个? 他气笑了,挥开她的手,却是没再往外走,只剜了她一眼。 贺泽佑看了沈岐远片刻,表情有些复杂。 他大概知道沈岐远想要什么了,一开始他也是打算给的,但真坐在这里看着身边的人,卑鄙如他也有些开不了口。 “再坐会儿吧。”贺泽佑艰涩地道。 如意伸手将沈岐远按回了座位上,不服气地把荷叶刚端上来的白仙鱼夹到他碗里:“尝尝。” “有刺。”他皱眉。 如意捻起筷子,替他将刺一根根挑了,复又将碗推了推:“快尝尝。” 沈大人总算纡尊降贵地吃了一口。 白仙鱼鱼肉本就鲜嫩至极,加上厨娘高超的烹饪手段,实在是好吃。 眉心舒展些许,沈岐远点头:“可以入口。” 这人真是,好吃不说好吃,偏吝啬那两句夸奖。 她笑着摇头,又替他斟酒。 沈岐远神色明朗了些,越过她看向对面这人。 都是男人,对方什么心思彼此心里都有数,只是这一局,无论是哪个层面上来看,赢的都是他。 贺泽佑眼睫颤了颤,低下头抿酒。 他抢不过沈岐远,更别说现在整个侯府都摇摇欲坠,他只能先明哲保身。柳如意再好,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他从前没有要,现在又何必因小失大。 心里转了一圈,贺泽佑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就镇定了许多。 “意儿喝一杯吧。”他给如意倒酒。 如意抬眼,正对上他的眼眸。她似笑非笑,眼尾挂着些嘲弄,仿佛将他那点懦弱又无耻的心思看了个通透。 贺泽佑难堪地避开她,将酒倒满:“沈大人是宗族表率,又是朝廷栋梁,今日能一起用膳,是在下的荣幸。” 说着,将满杯的酒递到如意跟前:“意儿也这么觉得,是不是?” 如意看着杯中粼粼的酒,轻轻啧了一声。 什么情啊爱啊,在宁远侯眼里,都比不上他自己。这人极度自私,也极度功利,不把女人身上最后一口血喝干都不会罢休。 但她还是伸手接过了酒,一饮而尽。 贺泽佑垂眼道:“下个月家母整寿,便在会仙酒楼包上三十桌宴席,送到侯府去。” 侯府是有厨子的,还在外头包席,便是谢她了。 如意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酒至一半,贺泽佑借故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脚步在门口顿了许久,但终究没回头。 如意捻着酒杯笑着叹息:“大人如今还觉得我过分吗?” 若对面不是沈岐远,若她真是柳如意,今日便要被他送上旁人床榻,当他结交重臣的敲门砖了。让他和柳太师互相残杀,已经是最温柔的报复手段。 沈岐远面色不虞地问:“你在为他难过?” “他也配?”她笑,“我只是为柳如意不值。” 她这样的人,潇洒惯了,自是没什么要紧,但像柳如意这样的大乾女子,看错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回头路都难走。 说是这么说,但沈岐远还是讥诮地道:“贺泽佑也不差,年纪轻轻就封侯,也相貌堂堂,也风度翩翩。” 如意听得转过头来看他。 “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道。 眼里涌上笑意,她伸手抚了抚他的唇角:“从进门来就酸得很,大人今早吃了多少梅子?” “你拿我当箭,一箭双雕,却想我有什么好话不成。” 想卖贺泽佑人情,又想拿他和贺泽佑当会仙酒楼的招牌,她什么都想,就不是真心想见他。 沈岐远冷着脸别开头。 露台上没有旁人了,如意坐近一些,笑眯眯与他举杯:“给大人赔罪了。” 今日桌上的酒很烈,就算是妖怪也会醉。 沈岐远盯着她吞咽上下的喉咙,突然道:“既是赔罪,一杯哪里够。” 她倒也爽快,扔开杯子,就着壶嘴仰头。 炽烈的酒气熏得过路的鸟儿都打扑棱,她片刻便眼泛柔光,神态妩媚。 他低声问了一句:“若昨日你见的人是他,也会那般吗。” 如意挑眉,觉得面前这人有些孩子气,不由地放柔声音哄他:“怎么会呢,昨日那书斋里换了大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扑上去。” 撒谎。 她还没醉。 沈岐远抿唇,又给她壶中酒添满,手腕却被她按住。 “我一个人喝啊?”她噘嘴,眼里满是哀怨。 沈岐远想了想:“我陪你便是。” 他喝一杯,她喝一壶,他就不信她还能不醉。 风送桂香,日薄夕阳,露台上一片暖色。 桌边渐渐倒了三四个空酒坛,盘中残羹也慢慢凉透。 如意撑着下巴看着旁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脸:“沈大人呐,这就醉了?” 沈岐远头沉得动不了,只能轻哼一声:“没有。” 才七八杯而已,怎么会醉。 他伸手,想再拿酒,手却被人握住,接着便有温润的触感分开他的五指,与他浅浅交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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