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喉舌有碍,为免污圣听,便借此下策,请陛下恕罪。” 她展开一张纸,上头已然是写好的话。 “民女在打猎途中被人击晕,醒来束腰丢失,赵燕宁为顾民女名声,便将他的束腰借给了民女。若束腰涉案,牵扯其中的人便是民女,不是他。” 她安静等帝王和众人将纸上的字看完,便放下那副宽大了不少的束腰,将云程拿到的束腰接过来,恰恰好地捆回了自己腰上。 女子的尺寸,男子是无法戴上的,所以赵燕宁想顶替也不成。 赵燕宁急了:“我与她分开只一炷香的功夫,且是在一个时辰前,那时候她不可能去杀人。她的确被人打晕过,有淤青可以作证。” 明知道这位帝王是不太在意这个案子的真相的,为了拂满,他还是大声辩解:“她比柳姑娘还娇小,更不可能击打到海晏的后脑,请陛下明察!” 云程冷笑:“所以你方才确实撒谎了,你的束腰不是无意丢失,而是在亭外徘徊时听见了束腰涉案,便将自己的腰带给了她。” 赵燕宁无可辩驳。 “欺君罔上已经是死罪,掩护凶手更是罪加一等!” “云大人怎么就笃定这位女子是凶手?”如意开口。 “若不是凶手,他们心虚什么?”云程冷笑,“遮遮掩掩,必有古怪。” 这两人手上过掉的案子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攒下来的仇敌那么多,自然是要防备着的,更何况看帝王方才对赵燕宁的态度,赵燕宁定然会想把拂满摘出去,好让她安然无恙。 但这些都没法直说。 眼瞧着禁卫又上前要押拂满了,外头终于响起了沈岐远的声音。 “凶手只会是男子。”他跨步进来,拦下了禁卫的动作,上前与帝王行礼。 一时间座上的帝王和外头的赵燕宁都松了口气。 帝王是觉得头疼:“子晏呐,你快将这凶手抓出来,了了这案子吧。” 沈岐远叹息:“臣无能,只能排除几个人,并不能锁定凶手是谁。” 他看向旁边的拂满:“凶器是一块石棱,重达五斤,以这位姑娘的身板和高度,并不能由上至下地击打过去。” “死者死的时候很放松,四周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所以多半是偷袭。以那林中树木之隔来看,凶手应该是先靠近了死者,趁其不备从地上捡起石块动手。” 这么一说,有仇怨的赵燕宁也被排除在外。 “臣断言,凶手应该是与死者体型相仿的男子,与之关系亲近,且在半个时辰前换过衣裳。”
第64章 杀妻夺财 这判断,竟与柳氏所言相去无几? 帝王这才终于坐直了身子:“爱卿这岂不是也怀疑到云程头上了,可他为什么要杀海爱卿?” “眼下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云大人,臣也只是排除了在场的这二位。”沈岐远正色道,“花拂满和赵燕宁不是凶手。” 如意忍不住感叹,这人间就是有意思,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和从沈岐远嘴里说出来的结果竟是天上地下。方才还听不进去的帝王,眼下竟是赞赏地点头:“爱卿言之有理。” 禁卫依言退了下去,拂满留在了原处,赵燕宁也终于长长地呼了口气。 “那此案该如何着落?”旁边有大臣犯难了,“海大人是国之栋梁,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帝王也看向沈岐远。他眼皮子底下出的命案,若是不找着凶手,这秋猎未免扫兴。 沈岐远站在亭中,突然拱手朝帝王行了一礼:“臣请刑部司卓大人、蔺大人,两朝元老柳太师、龙图阁文大学士及文书录记,带证人刘屠夫、秦嬷嬷上前。” “准。” 云程有些不解地看向沈岐远,这人方才还说自己无能,没有找到凶手,眼下怎么又拉这么大的阵仗? 猎场里风光极好,少男少女策马扬鞭驰骋天地间,酣畅又热闹。 而一转眼的十里风亭正亭里,气氛陡然凝重。 柳太师站在御前,瞥了一眼四下站着的人,倒是先开口了:“今次秋猎的巡防之事,若老夫没记错,是由宁远侯接手担责。侯爷年少有为,却是缺乏经验了,短短半日,竟就出了两处错漏,还让重臣殒命林中。” 文阁老出列拱手:“陛下,非是老夫要为侯爷说话,但朝中谁人不知宁远侯谦让后辈,布防排兵的机会一向都让给了廖指挥使。眼下巡防有失,又岂能只责问他一人。” 宁远侯是文阁老的准女婿,廖指挥使是柳太师的门生。 这俩老头子见面就得掐一掐,帝王已经习惯了,摆手道:“问责是之后的事了,先听听沈爱卿怎么说。” 沈岐远站在御前,眉目间正气凛然:“臣先回禀圣上柳太师府乳娘溺毙一案。” “乳娘徐氏,非是自尽,而是被人以铁钉穿颅的残忍手段谋害,之后抛尸池塘。凶手已然认了全部罪责,请陛下过目。” 帝王接过那长长的口供,只扫了一眼就笑道:“爱卿办案有方,这事便算是交代了。” 按照先前与帝王的约定,的确是查到这里就不能再往上查了。但沈岐远顿了一瞬,却是接着道:“交代不了,粗鄙如刘屠夫,若无人指点,断然想不到这么隐秘的杀人手段。” 龙椅上的人笑意瞬间淡了些:“子晏。” “臣要揭举太师柳氏,罔顾人命,谋害妻女,蒙骗圣上,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似乎完全没听见帝王的警告,他一字一句,落地有声,“请陛下彻查。” 脸色彻底沉了,帝王捻着衣袖,皱眉看着他,没有应声。 旁边的文阁老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马跟着道:“入臣子坟之人,岂能是这不忠不义之辈,请陛下彻查!” 他一说话,后头几个关系好的老臣便也跟着出列:“此事非同小可,请陛下彻查。” “请陛下彻查。” 柳太师眼神变了变,脸上却还是一派无辜:“人都说沈大人公正无私,今日怎么就像跟文大学士商量好了一般,齐齐攀咬老夫。” “无凭无据才叫攀咬。”沈岐远呈上了第二份口供,“屠夫刘氏原就是柳太师府上家生子,签了死契的仆役,即便后来在供神街摆摊讨生活,契书也依旧在太师手里。他已经招供,杀害徐乳娘是受太师之命。” 帝王叹了口气,没有接那口供,只道:“一个乳娘而已,想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之事……” “再天理不容,她也并非太师府的家奴,柳太师杀她,按律也是流徙之罪。” 为一个乳娘流放当朝太师? 帝王直摇头,双手都拢进了衣袖里。 文阁老开口了:“柳太师一向宽温仁慈,怎么会跟一个乳娘过不去?” “这便是沈某要说的第二桩罪。”沈岐远看向柳章图,“区区一个乳娘,早被贬做了粗活嬷嬷,能因为什么事丢了性命呢——便要从十九年前说起了。” “十九年前柳太师得友人托付,照顾一女子。他见那女子家财丰厚,面容娟秀,便起了歹意,趁友人不在,行不轨之事,指使女子身怀有孕,不得不嫁与他为妻。” “此举是为不仁不义,但若能善待此女,也算太师良心未泯。然而那女子过门之后一直郁郁难平,对他诸多防备,柳太师便起了恼意,强行霸占女子大部分嫁妆不说,还囚禁此女,不让她出府见任何人。” “幸好之前的友人一直惦记此女,托人传信问安,女子便写了一封信让乳娘带出去求救,不料信件被太师半路截获。太师阅信毕,一气之下就刺死了女子,并威胁乳娘,让她向女子娘家撒谎,谎称女子是痨病而死。” “一个无辜的女子,一生就此葬送,太师甚至还在她的坟上立了禁锢的阵法。而那个乳娘——因着受恩臣子坟,要接受宗正司的盘查,太师为保万无一失,索性让人提前将她灭口,哪怕她已经哑了多年。” 众人听得哗然,柳太师终于是按捺不住:“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本王便是证据。”雍王跨门进来,冷眼睨他,而后向龙椅上拱手,“皇兄,沈大人所言,句句属实,柳何氏的坟臣弟派人去看过,的确立有阴诡阵法。那女子的嫁妆,这些年确实也陆陆续续进了柳太师的口袋。” 虽然是远亲,但雍王早年那些荒唐事帝王多少是有耳闻的,他敷衍地点点头,示意雍王站到一旁。 “除了雍王爷愿做人证,臣手里还有何氏的验尸载录,以及何氏名下铺面变更东家的记录,和府中老嬷嬷秦氏的口供。他们都能证明柳太师杀妻夺财。”
第65章 不踩着自己不知道痛 此举实在违背人性,亭中众臣议论起来,皆是皱眉。 文阁老笑着问:“谋害妻子一事倒是清楚了,那谋害女儿又是从何说起?” “柳太师府中长女年岁十九,先前因着丢了太师府的颜面,被柳太师逐出了家门,甚至从族谱中剔除了名姓。”沈岐远瞥向旁边那抹艳丽的红色,“倒不是因为此女当真罪不容世,而是因为太师觉得,此女非他亲生,早些赶出去,也免得连累府上名声。” 此话一出,雍王愕然。 他震惊地扭头看向柳太师:“你为什么觉得如意并非亲生?” 柳太师脸色铁青,看见他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王爷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何氏在与我之前就非处子身,谁知道那迅速隆起来的肚子里到底是你的种还是我的种。” 血色从眼角漫上来,雍王扑上去就要揍他:“你胡说八道,我与袭香一直发乎于情止乎礼,她不从我家大门被抬进去,我是不会碰她的!” 柳太师怔了怔,又皱眉摇头:“不可能,她那晚没有落红,除了你还能是谁?” “冒昧告知几位大人。”赵燕宁淡声开口,“以小人多年验尸的经验来看,处子之身并非一定有落红,此事因人而异。” 柳太师眼神变了。 他低头,仔仔细细回想,一时怔忪。 是他误会了? “别的都是太师家事,我等也不好过问。”沈岐远道,“且说回太师杀女之事,原本太师只是将女儿赶出了门,是什么让他对自己的骨肉都动了杀心呢?”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房契地契。 “若是沈某没料错,黑市一案之后,太师就有意结交沈某,见沈某与其女多有交集,便想了法子召其女回去,妄图以她来笼络沈某。可惜,他那女儿是个性子烈的,当场说了些话,让太师以为她知道自己杀妻的真相。见她不堪用,又威胁到了自己的名声,柳太师便痛下了杀手。” “这处宅院,是后来柳太师托远亲送到沈某手上的,沈某收下了,故而太师放下了戒心,反而露出了诸多破绽。” 柳太师冷笑,劈手指向旁边:“沈大人说老夫杀女,可她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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