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他喃喃。 柳如意乖顺地坐在前头,闻声微微侧头,朝他一笑。 这一瞬间,贺泽佑突然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觉得的不对是哪里不对。 以前的柳如意看他的眼神就该是这样的,温柔、憧憬、爱慕,闪闪发光。而后来的柳如意,只像是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人,眼里只有讥讽和漫不经心。 这才是真的柳如意,会仙酒楼里的那个是冒牌货! “如意!”他欢喜地下马,朝她跑过去,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我好想你。” 柳如意任由他抱着,脸上神色安谧又祥和。 贺泽佑眼眶湿润了,捏着她的肩低头看向她:“我就知道,你怎么会不爱我了,你永远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 他想起两人银钱都使光了,一起蹲在杨柳岸边看着水里的鱼流口水的时候。身边的人肚子咕咕叫,却还是笑眼盈盈地道:“等以后有钱了,你给我买白仙鱼吃。” “嗯。”他当时郑重地点头,“我一定给你买。” 他好像给柳如意许了很多很多的诺言。 “我贺泽佑对天发誓,若有负于你,便天打雷劈。” “如意,我不会忘了你对我的好,相识于微末,才能相伴到白头。” “这些铺子租给我,都不要租钱么?你个傻子,万一我有钱了不要你了怎么办。” “别哭啊,我怎么会不要你,贺泽佑这辈子最爱的就是柳如意。待封侯旨意一下来,我便去柳府提亲。”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落到她的肩头,贺泽佑没由来地就觉得难过:“对不起,我都没有做到。” 面前的人仍旧温柔地笑着,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怪我?”贺泽佑眼眸一亮,“那等我这回立功回去,我一定娶你。就算做不了正妻,我也会加倍爱你,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 话没说完,他突然觉得心口一凉。 一把匕首没在他胸膛上,那手柄上雕的鹊踏枝的花纹栩栩如生,瞧着像是还能听见鸟鸣。 他低头茫然地看了许久,身子一瞬间轰然倒地。 “你……”双眼看着面前这人,压根来不及说什么,他就觉得眼前一黑。 柳如意终于开口,声音也很温柔,远远近近地飘忽过来:“这本就是该插在你心口的刀。” “负心薄情的是你,该去死的也是你。” “你这下不欠我了,我也终于可以瞑目了。” 山风呼啦啦地吹过来,撕扯开了四周的白茫,他陡然又听见了士兵厮杀的声音,还有远处营帐被火燃烧的动静。天地重新清明,只是胸口的疼痛仍在。 一个大夏小卒将刀从他胸口拔了出去,血溅三尺高。 “哈哈,我立功啦!我杀了他们一个大将!”小卒狂喜而走。 他不甘地伸手,却还是没能稳住,沉重的身体自马上跌落,重重砸进了黄沙里。
第171章 不是说看不惯青衣子玦他们的做派吗! “侯爷——” 沙场上响起一声悲号,奋力厮杀的队伍突然就像没了脑袋的牛,横冲直撞一阵之后就骤然溃散。大夏残兵见势,竟打起了反攻的主意。 刚刚立功的小卒猛地举起大旗,振臂高呼:“随我冲阵!” 夏军接二连三地响应,一时竟也将剩余的乾军逼退了半里地。 正当颓势如山倾时,魏子玦带人及时赶到,长刀一立,策马上前就削了那小卒的首级。 血溅三尺,他举起手里的头颅开路:“杀!” 亲兵们与前头那一队逃窜的士兵擦肩而过,如下山猛虎一般扑向大夏的残部。逃窜的乾人见状,慢慢放缓了步子,看了看那冲在最前头的统领,犹豫一二,也返身跟着攻敌。 原本幽蓝的妖火灭了又起,腥风血雨的战场上,有一骨凋敝就自有一将功成。 …… 黎明将晓时,魏子玦找到了贺泽佑的尸体。 “不是说是被敌军一刀取命的?”他纳闷地看着贺泽佑的胸前,“这是什么?” 一把雕工精美的匕首,手柄上的花纹雕得用心又细致。 副将低头看了看:“这不就是个刀口么?” 魏子玦一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待再看过去,贺泽佑的心口就当真只剩了一个干涸的刀口。 “奇怪。”他嘀咕,“我差点都看清上头的花纹了。” 风卷黄沙吹度九河,轻飘飘的沙粒打着圈儿拂过渐渐安静的街道,慢慢落在了小院的窗台上。 沈岐远正在收拾两人的行李,左取右拿,突然拿出了自己当初亲手铸的匕首:“你怎么把这个也带来了?” 如意倚在窗边,葱白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窗沿上的沙粒,眼含笑意地答:“想着万一有用。” “你哪用得着这个。”他摇头,摸着刀柄有些唏嘘,“这还是我失忆的时候给你做的,说来也怪,那时候都不知道你原身是喜鹊,怎么还选了个雀的图案来刻。” “你忘了?”如意侧眸,微恼地道,“两千年前那会儿,我喜久睡,你偏爱早起,修习刻苦得连饭都比别人少吃半碗。我当时说你什么来着?” 眼里带上些笑意,沈岐远学着她的语气道:“受这个累做什么,也不见得就一日千里了。” 她立马学他板起脸,双手负在身后,抬头仰望天空,目光悠长又忧伤:“燕雀能知鸿鹄之志哉?” 说完,跺脚恼道:“可给你厉害坏了!” 沈岐远摸了摸鼻尖:“当时年少,轻狂了些。” “一千多岁的人,好意思拿年少当借口?”如意唾他,“你当时就是瞧不起我,后来还喊我作雀儿,要不是试炼大会我赢了你,你还就不改口了。” 他低笑一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做什么!”她凶巴巴地瞪眼。 面前这人抬起眼来望她,眼神柔软又乖顺:“不恼我了可好?” 美色当前,如意嘴角抿了抿,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你让不恼就不恼,我也忒好说话了些。” “姐姐。”墨发披散如瀑,他执起她的袖口,撒娇似的晃了晃。 不是说看不惯青衣子玦他们的做派吗! 可耻,太可耻了! 如意暗骂一声,却还是倾身压下来,凑在他沐浴后的发间狠狠一嗅。 烛火昏黄,不消片刻就熄了。红被翻卷,带起一阵风,窗台上的沙粒被风一吹,又继续往更下头飘去。 …… 有沈岐远呼风唤雨相助,大乾气势如虹,一连两个月都打胜仗,不但将夏人往回赶了五十里,还得来了大夏宣布止战的消息。 消息传回朝中,帝王大喜,连夜命人起草和议书,想趁机要回两座大乾旧城。 然而,大夏只是内政混乱无心迎外敌,并不是当真打不过大乾,故而这提议被立马驳回,使臣还嚣张地放话,说再不收手大夏的铁骑必将踏平临安城。 这话传开,大乾的臣民们可气坏了。眼下打败仗的是你们,想停战的也是你们,怎么还能踩着我们的脑袋说话? 几个武将当即请战。 然而乾安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却只摇了摇头:“边境一起战事,国库就空虚。国库一空虚,天下就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孤实在于心不忍。停战对两国都有好处,便停了吧。” “陛下不可啊,眼下我军气势正盛,若停战,再想有如今的优势可就难了!” “现在这情况他们尚且口出狂言,若他日我军不敌,岂不要将临安拱手相让?” 武将们跪地磕头,年过六十的老将也颤巍巍抱着头盔出列,华发在大殿的晨光里白得刺目。 乾安帝一拂袖就走了。 他不会让这场仗再打下去,打不赢的,不如见好就收。 朝堂上一片阴云,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最后都只一声长叹。 沈岐远接到了一道圣旨。 那旨意很是恩浓,赐他侯潮门新宅两处,黄金万两,并许未来沈夫人诰命之身,让他一到临安就进宫谢恩。 坐在马车里,他把玩着束好的黄卷,半晌没有吭声。旁边的宋枕山忍不住还是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沈岐远一直在暗处,其实没立什么明面上的战功,奖赏却是比元帅还丰厚。 “还能是什么意思。”如意翘着腿倚着软枕,伸手就拿过沈岐远手里的圣旨,“我念给你听啊:朝里人都想再打,老子却不想再养个功高震主的武将了。房子给你钱给你,你快回来替我镇住局面,顺带打压一下那位新立功的元帅。” 太上真君听得一笑,又觉得跟一个妖怪说笑很不体面,连忙将腮边的胡须扯过来在嘴上打个结。 如意睨他一眼,撇撇嘴将圣旨还给沈岐远:“你就这么笃定普华没有再控制那位帝王了?” “没有。”沈岐远道,“我甚至不知道这旨意是他下的,还是普华让他下的。” “那你还敢回去?”她挑高眉梢。 面前这人垂了眼:“你觉得青神应该怎么守护人间?” “有求必应呗。”她飞快地答,答完又有些不确定地挠了挠下巴,“若是人人都心想事成,好像也不太像话。” 沈岐远不做声了,只手里捏诀,将回临安的路悄无声息地缩短。
第172章 未至绝处,不信神佛 青神能左右人间风雨,亦能左右凡人命数,除了起死回生,他什么都能做到。故而如意是不明白他在愁什么的。 马车很快到了临安,如意先回了一趟会仙酒楼。 步子刚迈到门口,里头几个人就猛地冲了出来。 “你可回来了!”贺汀兰激动地抱住她,拂满也扑上来将两人一起抱个满怀。 赵燕宁跟在后头出来,笑着嘟囔:“边关战事激烈,这两个月她二人没一个睡好的,可怜了我,半夜撑着脸皮陪着上香祈福。” 青衣也激动地想上前,但瞥一眼后头马车上的人,他手一缩,乖乖地站在如意三步外的地方开口:“掌柜的不在的时候,咱们赚了不少银子呢。” 如意挑眉,看了一眼后头空荡荡的酒楼大堂:“还赚了?” “自不是在吃喝上赚的。”贺汀兰松开她们,拉着如意就往里走,“咱们酒楼这地界儿,每日吃喝赚回来的只能堪堪抵上铺子的租钱,真要赚呐,还得是后头这营生。” 如意跟着进去,就见后院里辟了半边厢房出来,房内摆一张丈长方桌,旁边堆满卷宗,并着些刑具模样的装饰。 她明白了:“你们最近还接了案子?” “咱们可没出去声张,都是别人捧着银子主动来的。”赵燕宁拂了拂自己的袖口,“也怪我,一手验尸术实在胜刑部司那几个小崽子良多,近日又破得好几个冤案,嗐,也算是不负盛名。” 瞧他这得意的模样,拂满给了他一肘子,笑着摇头。又将卷宗抱过来给如意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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