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底下偃甲的构造几乎不用大改,要如何使用灵丝代替神识联结就成了眼下最主要的问题。长仪为此甚至从头学了一遍唐家的机关论道,所幸唐枫并不藏私,时时给她提点启发,全程跟到了尾。唐枫的父母,也就是唐榆的四叔四婶也常常关照,尤其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林姨,每日的饭食点心都亲自送来,不少还是她亲手做的;见长仪衣裳带得不多,还从自己私房里拿了好料子出来叫人给她做成衣裳,林林总总十来件,都是极鲜亮精致的。 此外,通晓神魂知识的虞词、曾经神识离体缺失的柳封川都被长仪拉着请教了不止一回,后来都习惯了,没事就过去瞧瞧,看这两人今日有没有研制出新的机关需要他们上手操纵试验一番。 长仪就这么一心钻了进去,别的事都给抛到了脑后,就是见了阿娘和阿姐,嘴里念的也是正忙着的机关进度那些。 昆五郎反倒闲了下来。虽然他似乎一直没有什么事在身上,可现在才像是有了“闲”的模样,除了偶尔会去仲裁院那里溜达一趟,其他时间就是来到唐枫让出来的专用于研制机关的小院,一边看长仪在那摆弄机关,一边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竹条,编兔子、编小雀、编蚱蜢蜻蜓各种。 于是阮长婉也坐不住了,每逢昆五郎出现在小院里,不出片刻必然也能见着她的身影。看望自家妹妹还需要什么理由?长仪还揶揄她是借故来看唐枫的,被她狠狠戳了戳脑门:“小没良心的,还不是怕你琢磨起机关来就不知日夜的,要是没人看着,指不定又熬成什么样了!”除了盯着她按时用饭休息,阮长婉担心她闷得太久,也会给她说说周围的事。 唐家最近还真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南疆兽谷终于来客拜访了,却是隔了两天才上门,而且裴岚特别关心过的那个金乌小谷主并未出面,带人过来的是她妹妹辛乌。毕竟也是南疆的金枝玉叶,唐家主亲自接见,一套客气话还没说完,辛乌姑娘的眼泪就下来了,急着颠三倒四话都说不明白,一个劲儿请求唐家派人帮她找她姐姐。 唐家主也没想到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刚想夸人姑娘“巾帼英姿,颇有令堂风采”呢,一句话没出口,巾帼就在他跟前哭得话都说不清了。 他放下茶盏,勉强绷住了表情,一面安慰辛乌慢慢说别着急,一面看向了陪她一块进来的随从。那随从也是个年轻弟子,虽然同样六神无主的模样,但好歹能交代清楚,就说他们是兽谷派来护送商货的。唐家和南疆一向有着商贸往来,从前都是他们把货物送到蜀地与南疆的交接处,再由唐家弟子接手运送。但这次到了交货的时候,却听说唐家负责商贸的人手都抽调回了本家,顾不上这边。有些东西像灵果、药草这种在南疆的天气下存不了多久,兽谷便打算派人送上门去,小谷主姐妹也想着去中原逛逛,亲自接了这护送的活计。 那晚兽谷的姐妹俩在山上遇见了裴岚几人,第二天就兴冲冲说要加快脚步赶到唐家去。半道上金乌忽然提起说唐家那里的客人好像不一般,是不是该准备几件合适见面礼,辛乌想想也是这个理。汉人的规矩多,不跟南疆似的提一尾鱼、半篮果子上门就算礼了,姐妹俩就在城里多留了留,分头找找哪些店铺适合备礼。等辛乌捧着买来的珍玉摆件回到兽谷商队的落脚点,却半天等不来跑去逛古物店的金乌。发现不对再去找时,哪里还能看见金乌的人影? 辛乌的伴生孔雀在城镇上方盘旋了一圈又一圈,把城里的修士都惊动了,一行人陪着满城找也一无所获,只有兽谷弟子养的一只灵犬循着气味在小巷中发现了金乌那只黑虎的几撮毛发。 但气味也断在了这里。 兽谷这次来的都是些年轻弟子,没经过什么事,遇着这情况就慌了,一边传信回南疆问怎么办,一边找那城里的仙长想再多要些人手帮着寻人。城里不过是个小世家在管着,他们也怕兽谷的小谷主在自己地盘上出个好歹,配合归配合,也实话直言自己家在蜀地说不上什么话,支招让兽谷的人赶紧去唐家求助。 所以辛乌才带人来了。 唐家主听完终于绷不住表情了,沉着脸立即招来人手安排下去,又让人去通知此前负责跟兽谷往来的弟子。唐家对外交涉经营的事宜是一早交到了唐松手上的,所以传话的人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这位大爷,然后牵扯出了第二件大事。 ——唐松也不见了。 “不见了?”长仪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惊道,“他是自己走的,还是……” “谁知道呢,现在唐家也正查着呢。”阮长婉左右看了看。她们这时是坐在临时腾出来的一个小厢房里,由于唐枫提供的这小院平时是给他自己制作傀儡用的,离他们一家住的西跨院比较近,离长仪他们的东客院可就远了,来回奔波太过麻烦。林红药倒是邀请她暂住到西跨院里去,但长仪想着已经麻烦人家太多,还是别去打扰为好。最后林姨就为她在机关小院里收拾出了这么个屋子,还移来好几株她亲手栽的爱植,把简陋的厢房也装点得光鲜起来。 长仪的起居便在此处了。外面的大屋和院里到处摆着各类部件、图纸,零零碎碎,阮长婉一是觉得看了伤眼,二是怕弄乱了哪里还要耽误功夫收拾,所以每回跟妹妹说话用饭都是避到这间小厢房里。其他人也知道,连昆五郎都不在姐妹俩相处的时候往这边凑,让她们好说点私房话。 虽然周围没别的人,阮长婉说起来还是压低了声音:“唐家主原本还愁着怎么把自家人的注意从仲裁院这里移开呢,这下倒是不必愁了,但唐家也更乱了。” 长仪给她续了点茶,等她详细说下去。 “先前也跟你提过的,唐松一直有心跟樱姐争一争这个家主的位置。樱姐被傀儡阵所伤的那阵子,有人怀疑掌管着部分傀儡的唐枫,也有怀疑是他下的手。但唐松那时确实在外与其他世家处理通商事宜,被传唤回来以后也没有查出跟这事有什么关联,因此他的嫌疑是很快洗清了的。”阮长婉拿过茶盏喝了一口,“这倒没什么,可接着他就带着支持他的那些人,上蹿下跳地要把脏水往唐枫身上泼,无非是想踩着唐枫给自己扬名,再把总领巡守的差事揽进手里,招人烦得很。后来这差事交给了唐榆,又见唐榆在仲裁院十分得重用,他就消停了下去,听说有一阵天天关在屋里喝闷酒。等仲裁院进驻后,唐家主担心他再生事,给他指了个到辖地收验供奉的闲差事。他到了外边也不见做什么,事情都交给下边人去做,他就在府中闭门不出。底下人怕他心情不好找人撒气,都不敢打扰,等这次传话的人找过去时,才发现府中空空,连唐松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第216章 商事 长仪茶都忘了喝,捧着茶杯听得一愣一愣的:“啊……那唐家现在是个怎么打算?” “只能是传信给南疆那边,两家联手先找着人再说。但我看……”阮长婉眉头微蹙,好像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金乌好歹是他们的小谷主,兽谷的那几人我也见了,瞧着不是不着急。可听樱姐说南疆接到消息后,派过来处理这事的竟然只是一些年轻弟子,有十六、七个吧,能顶什么用呢?” 找人的事如今是交给了唐樱和唐松其父,唐樱主管金乌这边,回来就跟阮长婉说兽谷来的这些人还比不上唐家一支小队,也就他们豢养的灵兽能派点用处。她现在都把他们打散了编进唐家的人手里,每支小队配上一名兽谷弟子。 长仪想到那位初见与她还算投缘的小姑娘,不免替她提起了心:“兽谷这是……拨不出人手了,还是压根不想拨人?或者他们觉得金乌姑娘不会有事?” 阮长婉也正想不通:“这就不清楚了。南疆传来的信倒是未见异常,应该不是内乱。或许仲裁院能知道得多些,可偏偏在这关头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从中作乱。” 提到仲裁院,长仪倒想起了裴岚,那时他特意问了一句,是否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不论如何,有他在的话,仲裁院大概还是会对金乌姑娘的事多分点关注吧。“说起来,运送商货怎么会在路上耽搁这么久?为什么不把东西都放乾坤袋里,再乘上飞剑,半天也够来回一趟了。” 阮长婉还在琢磨着那事,忽然听她这么问,顿觉无奈:“让你一天天的净往库房里钻,阿娘教你持家也不乐意听,这下可好,不食人间烟火了吧。” 跟着就给她好好讲了一通世家间的商贸往来都是如何流转的。 “乾坤袋这东西虽然不难得,但也不是随便谁做出来的都像阿爹给你的乾坤佩一样,那么多的偃甲都能装下。我现用着的这个,也不过能纳进去七八个衣箱。给底下商队用的那就更是寻常品级,大多是由各自供养的炼器师赶制的,塞几个笼箱也就差不多了。可两地间的商物往来,尤其是那些有时令的土产,一趟就是成百上千斤的要,还得分门别类地放,装出来的乾坤袋少说也有几十个,多的甚至要用箱子放——最后还是得要抬着货箱上路。” 长仪点点头:“难怪脚程慢了。” “还不止如此,商物途径各处城镇时,大多还要在城门处开箱查验。层层查验下来,耽搁的时间就更多了。若是背靠的府上势大,拿出凭证来便能免了叫人为难;换了那些家门式微的,要是碰上贪心不讲理的城哨,说不定还要被克扣勒索一番。此外也难保路上不会遇见劫道的邪修之流,所以很多世家都把运送商货当成是给底下弟子的一次历练。像唐家这样提出在两地交界处接手货物的,对兽谷来说可是省了好些功夫。”阮长婉说完这一长串,低下头慢慢地喝了好几口茶,而后看着杯中澄黄色的茶汤,忽然感慨了一句,“其实……咱们阮家的商队来往,也多靠方家照拂。” “舅舅家?” “是啊,荆北的盐茶、漆器、灵草土产等物,在咱们家人手不足时,都是跟着舅舅家的商队一同发出的。借着方家的名号,哪怕阿爹就不在府中,外头也没人敢为难阮家弟子。咱家能一直维持在道界的地位,除了阿娘的操持,也离不开舅舅家的帮扶。阿娘常常带上我到荆南探亲去,便是想着要我在方家多露面,有了这份香火情,哪天她就算不在了,两家的关系也不至于就这么淡了。” 长仪一怔,想起自从阿爹失去音讯以来,阿娘便隔三差五要回一趟荆南。有些嘴碎的仆从还在背地嚼舌根说夫人这是打算带着大姑娘回娘家待改嫁了,剩下破了相的二小姐扔在夫家自生自灭。她虽然不相信,可一天天的被独自留在府中,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库房的管事大概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为着阮氏的未来打算,这才终于违背阿爹的吩咐,留了空子让她得以接触到府藏的古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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