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五郎想了想:“也好,里头情况不明,你留在外边也能照应着,如果真找到什么蹊跷再行商议不迟。” 长仪点点头,看着他轻轻松松就翻进窗户里,动作熟练得很,就知道他从前估计没少做这种事……总不会是跟阮尊师一块撬锁翻墙练出来的吧? 以往这位“偃术第一人”在她心里一直是传闻里才智绝伦高山仰止的大师形象,被昆五郎提过两句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对这位先辈的了解可能还不够多…… 不过转念想想,他要真是那种严肃板正的人,也就不会做出昆五郎这种性格的人儡,指不定人家私底下还挺宽和风趣呢? 她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些杂事,忽然听见巷子那头传出细碎的声响,似乎有人说着话朝这里走来,她也没敢探头去瞧,慌忙将窗户轻轻掩好,自己躲在装饰用的长纱幔背后,有意识地放缓呼吸,仔细听着那头的动静。 声响越来越近,来人似乎不止一个,很快就走到撷仙阁附近,然后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动静便就此消失,叫长仪顿时紧张起来,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里怦怦直跳,生怕来人察觉出异样,那可就打草惊蛇了。 同时还生出几分隐晦的兴奋——撷仙阁歇业已经有段时间,客人应该不会青天白日的上门来,他们这时候找过来,说不定能知道些内情。
第52章 三座错头峰 长仪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头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没有朝她藏身的侧廊角落来,倒像是越过了侧廊径直走往撷仙阁的大门去。 她听见几声细碎的金属相碰的动静,似乎有人拨动了挂在门前的那把大铜锁,长仪担心他们要开锁进去,到时撞见里头的昆五郎就不好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出面将来人引开,就听见铜器撞在木头上的一声闷响,像是铜锁又被撂了回去。 接着就是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都收拾干净了?” “有什么可收拾的,平时行事那么小心,本来就没什么痕迹。” “还是谨慎些好,前些天有几个荆南过来的修士,方家那边的脾气你也知道,这阵子让底下的收敛些,凡是不认识的都别往楼里带……最好把生意也给停了,免得叫些嘴巴阔的往外乱说话,回头捅出去谁都不好过。” “你的胆子未免太小了点!那些既然掺和进来了,就该知道厉害,谁敢往外提半个字?再说荆南那边来的不过是些小虾米,那点修为还比不上咱们守大门的,也值得你这样挂心?照我说,那几个最多就是出来跑跑腿过路的,要不多久就走人,哪里有那本事、那胆子到处管事!” “你以为我就乐意跟那小胆耗子似的畏畏缩缩顾前顾后?做这事就是要谨慎!你倒是心宽气阔半点不紧张,别回头跟你那白痴堂弟似的,好好的偏要弄出事来,连累咱们到现在还得替他善后收尾!” 另外那人似乎也瞧不上自己的堂弟,颇不服气地嗤道:“……切,就那傻子,要不是有个好爹,哪有资格跟咱们……”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行了,少说两句,眼下紧要的是这旧摊子,听说已经有人来打听过……你确定都收拾干净了?” “我敢担保这里头连半页纸都不剩。搬东西那阵子你不也派人来天天盯着,就剩些桌柜床榻的烂木大件懒得挪,别的就连绣有字的帕子手绢都被你的人捡得干干净净,保管没人能再找出什么,也值得你巴巴地拽上我跑过来亲自验看?……行了,你赶紧看完早点回去,我屋里的小美人还等着呢,你要再不放心,索性整座楼都别留了,反正现在秋物气燥的,几粒烟星子就能燎起一场火……” “你还嫌事情不够招眼,偏要闹出动静才安心?……还放火,楼里连灯笼都没点,哪里来的火星子这么巧能烧到这里?” 说完就听见脚步声响起,那人似乎挺生气地拂袖就走。 另外一人匆匆跟上:“……不用进去?” “少做少错。”他是怕了这没脑子的跟着进去再留下什么痕迹。 另外那人就小声嘟囔两句什么白跑一趟之类的,他们本来就刻意压低了声音,得亏她多少练过些道术,五感比起寻常人要更加灵敏,就算这样,也是屏气凝神、连蒙带猜的听得费劲,现在说话动静离得渐远,就更是隐隐约约的听不分明。 长仪心里有些着急,估摸着他们往回走的应该注意不到这边,便悄悄从廊角的纱幔后探出脑袋来,眯起眼仔细打量那两人的装束模样: 应该都是青年,左边那个瘦瘦高高,右边的微微胖,两人的脚步身法都挺轻盈的,估计有几分功夫,只是确不确定到底是修士还是武人。但联想到他们提及荆南方家时那种平淡不屑的语气,长仪更倾向于前者。 并且背后依仗的势力应当不逊于方家。 但他们的打扮可不像道门修士,锦衣貂裘搭着镶玉幅巾,绣金腰带上错落坠着好几块方方圆圆的佩玉,最大的能有两寸宽半指厚,沉甸甸地编进长流苏里,简直比姑娘家的禁步还要夸张,瞧着都嫌累赘,也就只有凡间的富家子弟喜欢这么穿着显摆身家,哪有修士会打扮成这样的?要是跟人交手时稍微不留神,自己就能把自己绊倒。 不过这装束倒挺适合这种地方,就好像把纨绔俩字都写到了脑门上,青天白日的跑到胭脂巷来逛逛馆子似乎也不招人怀疑,说来算是挺能掩人耳目的,偏偏长仪眼尖得很,姑娘家对衣着打扮这种事情又比较敏感,她留心着两人身态步法的时候,就发现微胖的那人走路时不经意露出的小半截鞋踝上似乎用青线绣着三座错头峰的纹样。 夔州元家的族徽正是紧挨着的三座翠峰剪影,据说那是夔州境内的某块聚灵福地,元家先祖最早便发祥于此,象征意义如此,可不是什么外门旁系小喽啰都能滥用的,更何况是绣在鞋履上。 长仪顿时就忍不住拧起眉头:她应该不会看错那个图样,夔州境内也应该没有那不长眼的会穿用跟元家族徽这么相似的纹饰,所以这人极有可能是元家嫡系子弟,地位还不低。 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偏远的州陲小城里? 再看这两人明明都刻意打扮成凡间的纨绔子弟模样,他却偏偏穿着这么双足以暴露身份的鞋履,不是有意为之,就是粗心疏漏,结合起他们先前的对话,这人应该就是那个说话腔调恣肆轻狂的,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不用装都能透出来。哪个世家摊上这种嫡系子弟应该都挺糟心的,不大可能会派出来辖掌地方仙衙,难不成是被外放出来历练的? …… 长仪再怎么琢磨也不能凭空得出答案,眼看着那两人就要走出胭脂巷,她回过头瞧瞧毫无动静的窗户,没得到昆五郎的回应,心里有些着急,直觉这两人必然是探查元家和撷仙阁之事的最好突破口,错过可就再难找了,赶忙从怀里拿出新的追踪偃甲蜂,咬咬牙就要跟上去。 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还以为昆五郎终于从撷仙阁里头出来了,刚要转身跟他解释两句,却被揽住腰握住肩,猝不及防的就让人拉回侧廊的纱幔后,不轻不重地按在墙角,一时动弹不得。 长仪杏眼圆睁,惊疑不定地瞪着眼前的男子。 ——他不是昆五郎!
第53章 木偶和莽撞 眼前这人身形和昆五郎差不多,似乎要略矮几寸,倒是生得好模样,那双桃花眼跟昆五郎的很是相似,微微上挑的眼尾更添几分风流韵气,连带着那眉目间也透出些多情意味。 比起昆五郎的清隽,他的相貌更适合用昳艳来形容,被身上的朱红衣袍衬着,那份俊美就更显得张扬灼目,只需要乍眼一瞥就能叫人为之惊艳,哪怕扎进人堆里也能被轻易认出来。 这般艳丽的外貌却没有让他显出半分阴柔女气,反而混着那桀骜飞扬的神色,糅杂成一种张扬不羁的独特气质。 简而言之,似乎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长仪顿时警惕起来,下意识就要从腰间的乾坤佩玉里放出偃甲护身,这时却听旁边的窗户被哗啦一声推开来,昆五郎匆匆翻窗往这边赶,指着那人喊道:“做什么,做什么的?放开她!” 声音没留神压住,动静就大了些,引得对面的楼阁上有人打开窗子探头张望,瞧见这两男一女在角落里拉拉扯扯的场面,就骂骂咧咧地又把窗扇关紧拴好。 倒叫他们听着尴尬得很。 那人还挺识趣,没等昆五郎动手就爽快地松开长仪,抱着胳膊退到旁边,懒懒地倚墙站着,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飘,却又好像根本没把他们真正看进眼里,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昆五郎心想这人怎么回事,还挺傲,眼珠子到处乱瞟的就不怕掉出来? 他径直站到那男子跟前,挡住他看向长仪的视线,走近瞧着就更觉得这人打扮妖里妖气的不正经,那气质就不像好人,说话的语气就不太客气:“你刚才想对姑娘家做什么?” 他长得高大,沉下脸时颇有几分气势。但那男子却完全没在意,挑挑眉,不躲不避地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与他对视,气势竟然不输分毫,还隐隐有几分对峙挑衅的意思。 这倒让昆五郎心里犯嘀咕了,他明明在这人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灵力波动,也没有什么妖力邪气的,瞧那身法姿态倒像是练过点功夫,可也不至于底气这么足吧,就不怕遇上的是修士? 显然那人确实没有担心过这些,僵持小半晌后,嘴角勾起的弧度竟然更大了些,轻轻地笑起来,露出几分让人不舒服的嘲弄意味:“我想做什么?……我好心救这小丫头,两位却不识好心啊。” 长仪从昆五郎身后探出头来,疑惑地瞧着他,不明白这话是从哪里说起的。 那人也低头看向她,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眉梢都是风流意味:“小丫头,别仗着点小聪明和那些机关玩意的就觉着挺厉害,兴许那两个草包你能对付,背后的势力却不是你这么个小丫头能招惹的。你要是跟上去,不管是自己跟着还是用偃甲,不消多久就能被发现,到时候可没人在意你是哪家的小姐……” 他稍稍弯下腰,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只怕方阮两家都赶不及救你。”尾音有意无意地拖长几分,带着些玩味的笑意,让长仪听得直皱眉。 说完就被昆五郎揪着衣领子扯回去,也不管昆五郎这时的脸色有多难看,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长仪瞧,半点不慌张,就好像根本没觉得昆五郎能拿他怎么样。 落在昆五郎眼里只觉得这人张狂得很,他皱起眉,手下力道加重几分,扳着这人的脸迫使他把视线从小姑娘身上移开,面带愠色地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派来的?” 结果人家连面色都没改,轻轻笑了两声,压根没搭理这些问题,虽然脸朝着昆五郎,却明显是在对长仪说话:“想找那两人,就去城西杏子胡同的摘仙阁,可要多找几个靠谱的帮手,免得落进虎口叫人生吞活剥了,那些人可最喜欢你这种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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