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还在旁边插了一句:“方才小奇确实朝着此物喊出麒麟二字。” 昆五郎就冲她挑挑眉:“没头没脑就写来这个地名,用的还是阮家偃甲的鳞片,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长仪抢走鳞甲,把他往房间里拽:“一件事一件事来,你坐这里,先把你们出去查探的事情说说,我给你修修这脸!” …… 离开杏子胡同之后,昆五郎和虞词接着去找的是城南平安坊的田姓人家。 奉节城的地段划分其实挺有意思,城西住的以本地大户人家居多,那边的茶楼戏院等消遣去处都比别地的要雅致,城南却是普通百姓聚集的地方,不止是本地的,还有外地来讨生活的,三教九流都有,街巷集市热闹得很,赛狗斗鸡、杂耍瓦子,在这都能见到。 他们要去的平安坊住的大约是些家境拮据的劳苦百姓,屋子都灰扑扑的,又矮又窄,瞧着还有些年头未曾修缮了,巷子也不宽敞,容两人并行都有些勉强,而七拐八弯的绕得人头晕,他们找人问了好几回路才摸到田家面前。 门口坐着俩小姑娘,正借着太阳光做绣帕,屋里还有嘎吱嘎吱的纺布声。 他们走过去恰好挡住了光,在绣帕上投下一抹阴影,顿时就让其中稍大些的小姑娘抬起头来,看到他们这身贵气打扮就惊讶地瞪大眼,有些局促起来。俩姑娘穿的都挺朴素,料子粗陋不说,还洗得褪色泛白,缝缝补补的痕迹不少,蓝裙子的那个瞧着大约十三四,绿衣服的有没有十岁还不好说,针线功夫却熟练得很,帕子上的蝴蝶穿花绣得栩栩如生。 蓝裙子的最先反应过来,放下绣绷站起身,顺带把小姐妹也拽起来,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怯怯道:“是……是仙衙的大人们么?” 看来元家仙衙曾经找上门来,这应该就是那出事的田家没错。 昆五郎和虞词对视一眼,后者微微蹙眉,低声道:“很重的怨念,恐怕已生邪灵。”不用施术都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怨气,整间屋子都似乎笼着不祥的淡淡黑雾。这么明显的异样,昆五郎自然有所感知,他不解的是既然元家的修士已经上门来看过,稍微用点心都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为何没有处理? 他看着两个小姑娘,轻轻摇头:“我们不是仙衙的,只是路过的散修,察觉到这边有阴邪之气,可能是怨灵作祟,就找过来看看。怎么听你们的意思,城里的仙衙已经来瞧过了?” 绿衣服那个似乎活泼些,闻言就低低惊呼:“怨灵?可是上回来的仙师……” 话没说完就被她姐姐扯了扯袖子,顿时捂住嘴不再往下说,蓝裙子那个接过话茬:“仙衙的大人们确实来过。”半句没有多说,谨慎得很。 昆五郎觉得自己应付俩小姑娘大概不成问题,就笑笑,略微弯下腰,温声问道:“恕鄙人冒昧,你们这边阴气有些重,若不及时处理,很可能要出问题。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附近有没有出过什么怪事?” 小姑娘刚要开口,却听屋里的纺布声突然顿住,接着就是脚步声响起,穿着深色布衣、素发无饰的妇人从里头慌忙走出来,看见他们的打扮也惊讶得很:“公子,小姐,小丫头不懂事,要是说错什么开罪的话,还请二位大人高抬贵手,千万别跟她们一般见识!”说着就把俩姑娘挡在身后,维护之情溢于言表。 昆五郎猜想这应该就是田家的女主人,看她虽然面色憔悴,打扮却齐整干净,眼里焕发着光采,不久前丈夫的意外去世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打击,至少她脸上没有什么悲痛模样。 不过也难怪,听那布庄掌柜之前说的,这家男主人对妻儿并不好,动辄打骂,正经的营生不做,全靠妻儿纺织做绣活的工钱来补贴家用,还酗酒,好赌,把本就贫苦的家里折腾得雪上加霜,说不定没了他,这妇人带着俩姑娘还能过得更好。 他们也不好对别人的家事说什么,就把屋子周围有阴气的事情又给妇人说了一遍,但妇人却有些警惕:“……仙衙的大人们有交代,这事不得宣扬,这……” 昆五郎就唬她:“你可要想好,你这里的阴气怨念都快凝成黑云了,只是凡人的肉眼瞧不出而已,真要出事可来不及找人,怨灵可能就在附近,仙衙却离得远着呢!再说仙师们平日忙着事,你们上报仙衙还指不定要过多久才能等到仙师来处理,今日我们正巧路过,得闲处理这事,也算是有缘,你何苦放着家门口的仙师不用,去等仙衙那边的消息呢?何况你不说,我们不说,谁也不知道你把事情告诉我们,就算不得宣扬。” 妇人似乎被说动了,左右看看周围无人,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到屋里,进门才发现这田家真可称得上家徒四壁,纺轮和织机估计就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了。 她仔细关上门,转过身对着他们时,那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求两位仙师,超度我那苦命的孩儿!”
第70章 顺序有问题 长仪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她认为那怨灵是她的孩子?” 昆五郎微微颔首:“先前咱们在布庄掌柜那里打听到的,都说是婴孩原本好好的,忽然就听到啼哭声,然后家里大人开膛破肚的死去,有的是孩子爹,有的是娘,有的俩大人前后脚丢命,婴孩的年岁也可能不同,但应该都是这么个顺序,对吧?” 她点点头,用小刷子沾着特殊的糨糊状药水,仔细抹进他右脸的伤痕里。 昆五郎觉得脸上痒痒,抬手刚想挠,就被她打下去,只好老实接着说:“……但我们听那妇人说的,发生在田家的事却不是这样。她的孩子当时已经有三个月左右,那天半夜里忽然听到婴儿啼哭,第二天就发现孩子爹死在家里床上,这顺序没错——可问题是,在啼哭声响起来之前,她的孩子已经夭折了。” 长仪一惊,手腕一抖,险些把刷子戳进他眼睛里:“怎么会……是因为小儿病么?” 昆五郎轻轻摇头,提起来就忍不住皱眉:“是她丈夫,孩子的亲爹,趁着她去热饭的功夫,用枕头亲手把那婴孩捂死的。” “不可能吧?!为什么啊?” “怎么说呢……道界都讲究因果,可能没法理解这样的事,但在凡间好像有什么子女的身体性命都归父母的说法,在有些地方,老子弄死儿子甚至不犯律法。那田家是贫苦人家,她丈夫又是个混的,没有正经营生,还赌钱,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又嫌弃那妇人连生三个都是女孩,早就心怀不满,那天喝醉了酒,大吵大闹的,把孩子惊哭了,后来可能觉得哭声闹心,就……” 昆五郎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主要是小姑娘瞧着气得不轻,那脸色实在难看,连带着手上力道也开始没轻没重的,那小刷子跟戳什么似的直往他脸上捅。 他就改口说起其他的:“……所以那天晚上,田家妇人整夜没睡,她丈夫拦着她不许去医馆,她就抱着夭折的婴孩垂泪。半夜里不仅听见啼哭声,还隐约感觉怀里的孩子动了动,但她那时以为自己受刺激过度出现幻觉,谁知第二天就见丈夫横死家中,跑去上报仙衙的时候才听说最近城里还有别的类似的事。” 长仪拧着眉,虽然心知这样不对,但还是有种那人死得该的想法,这也算变相的杀人偿命了:“这事确实不大一样,她有跟城里仙衙说明么?” “她将丈夫杀死那孩子的事瞒下了。”说完看她眉头拧得更紧,就笑,“这不是为了包庇那混蛋,而是想着保护她孩子……你瞧瞧你的样子,是不是觉得那人该死?我也觉得,那妇人也觉得,而且她不清楚其他人家的事具体是怎么发生的,就猜测是不是那个苦命的孩子死不瞑目,化作怨灵厉鬼回来复仇讨债了。偏偏这时候,城里还有鬼婴的事情,所以这位母亲为了保护她孩子的灵魂,当然这是她臆想的,就瞒下了其中内情,只是按照其他传闻,婴孩啼哭,大人丢命,就把这事说成普通的鬼婴索命,其他蹊跷之处并没有外传。” “那现在她为什么又跟你们说了?还有附近的阴气是怎么回事?真的是那婴孩化作怨灵回来复仇的?” “……据那妇人说,仙衙的几个修士到田家瞧过,但当时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问过她当时的情况就回去了,此后也没有再来过——我觉得他们应该只把最先出事的城西柳家当作突破口——但没过几天,她就又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夜夜响起,不得安歇,而且似乎只有她和两个女儿能听到,白天去问邻居,得到的回答都是夜里安静得很。她就觉得是不是那孩子的怨魂未能安息,想让我们替它超度。” “那怎么不接着上报仙衙?要是你们没去查探,她就打算这样瞒着?” 昆五郎摇头轻叹:“人的想法啊,都很有意思,如果鬼婴之事到田家这里就终结,或者在田家后面出事的只有一家半户的,她都敢去仙衙老实交代清楚先前瞒下的内情。但她打听到后来城里出事的人家足有五六户之多,其中更不乏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她就不敢找仙衙了,要是没有别派的修士找上门,或者异样终于瞒不住被发现,恐怕她真能把事情憋进棺材里。” 长仪就明白了:“她怕受牵连,怕别人把事态变严重的账都算到她头上去?可这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可以理解,毕竟那妇人还要顾着两个女儿,但这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的啊! 昆五郎又叹气:“至少还能跟我们说出来,我们就想着帮她处理这事,没准能弄明白鬼婴是怎么回事,就让她们先离开,设好结界便让虞姑娘尝试拘魂术。” …… 虞词抬手掐起术诀,屋内顿时掀起老大一阵猎猎阴风,怨念和阴邪之气几乎凝结成实质,黑雾乌云般翻腾涌起,那架势凶得很,几乎整间屋子都被怨气挤满,一时半会竟连虞词都不敢贸然动作。 关键时刻还是昆五郎率先发击,抬手就是几个火咒水咒雷咒,乱七八糟的全扔过去,咒法在屋里迸发,顿时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反正他从前除妖驱邪都是这么个路数,跟过年放鞭炮那么热闹。 这时竟然也真有些作用,浓重的黑雾来不及反应就被打散大半,虞词趁此机会,驱动自己的黑水雾迅速缠上去,就跟攻城略地似的,两方黑雾都在交相缠斗,企图吞噬彼此的力量。昆五郎眼前乌压压一片黑,完全分不出来哪方敌哪方友,索性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 看着看着,就听见耳边忽然响起婴儿的哭声,是那种绝对能喊废嗓子的哭法,凄厉尖锐的,跟锥子似的刺进耳朵里,叫人耳边嗡嗡的响个不停,连带着脑子里也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竟让他晕晕乎乎的眼前发黑。 坏了! 他顿时心道不好,热闹果然不是好看的,这小怨灵用的竟然也是魂术,专往人家神魂层面攻击,偏偏他的魂魄最是脆弱,可完全经不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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