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词颔首:“有过几面之缘。我与封川皆是蜀地人士,有缘认识唐家小姐,对唐榆也算相熟。” 那就说明他为人还是靠谱的,长仪点点头:“那还真挺巧,正好在这遇上了。” 虞词却不打算在这问题上多做闲叙,直接绕回到正事上来:“我与你们同去,若遇怨灵现身也好阻挡,或许还能查出上回招魂之人。” 这倒确实,想起那怨灵攻击神魂的手段,光靠他们可不好应付,术业有专攻,还是得由精通魂术的虞词来对付,有她跟着自然更好。 既然她都能放心将柳封川交给唐榆,长仪这里自然也没问题。临出发时,却被忽然冒出来的客栈伙计给拦了拦:“几位贵客且慢,我们掌柜的有请。” 怎么这时候来找他们? 长仪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到这客栈背后是仲裁和阮家的暗线,便没敢轻忽,跟着那伙计拐进后厢房里,刚进门就见着张熟面孔,挑挑眉笑道:“哟,难怪上回能在这瞧见您,原来您还兼任客栈的掌柜呢?” “惭愧,惭愧。”之前见过的布庄掌柜拍着肚皮,乐呵呵道,“侥幸蒙得东家赏识,眼下这奉节城里的顺记生意都归小的管。” 明白了,这就相当于城里的暗线小头目,估计在仲裁院那边算是得用的人物。 她点点头:“掌柜的找我们有事?” “主要是有件东西得亲手交给小姐。”他笑眯眯地从桌案上拿起片小玉简,双手捧着递过来,“清晨时有两人来客栈里找阮小姐,像是有什么急事,只留下这枚玉简便匆匆离去。” 长仪没急着接过来,先问了句:“有人找我?他们长什么样?” “一男一女,男的那位蓄着长须,女子瞧着是位娴静淑秀的夫人,自称姓柳。” 她立即想起柳娴和方典两人,记得他们先前就在客栈大堂里和她碰过面,再度找来也不奇怪。可他们直接把东西托给掌柜转交的这举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要么是知道这间客栈背后的势力可信,要么就是玉简里的东西并不要紧,不怕被人看去……但若是不要紧,何苦亲自来跑这趟,随便让哪个方家铺子的伙计找由头送来就行。 要么就是真有急事,顾不上等她,也顾不上找别人来送,慌里慌张赶着要做别的事,半路寻着点空闲就匆匆留下东西走了。 神神秘秘的,他们跑到奉节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长仪琢磨着接过玉简,当着其他几人的面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将玉简按在额间,阖眸仔细读起其中内容。再抬起眼时,那掌柜已经识趣地离开房间,把地方空出来留给他们说话。 昆五郎看她脸色不太好,就问:“上面说的什么?坏消息?” 她微微拧着眉:“是我们之前遇见的柳娴,她说最近城中情势混乱,好像有好几股势力在博弈较劲,还提醒说不要跟元家有牵扯,另外……” 长仪脸上显出几分茫然:“她还说,昨天下午他们在城北见到了偃甲,还问是不是我放出去的。” 昆五郎也挺惊讶:“偃甲?他们没看错?” “他们也不确定是普通机关还是偃甲,见着是只形似鹰隼、薄钢作羽的机关鸟停在树梢,眨眼的功夫就飞远了,附近没察觉到有人在操纵机关,似乎是那只钢羽鸟自己动起来的。” 偃术本来就脱胎于寻常机关术,外行人分不清楚也是常有的事,但方家的修士跟阮氏走得近,多少知道其中差别。大部分的机关都需要有人在附近操纵,就算修士能用自身灵力牵线控制,也不会离得太远。但偃甲不同,尤其是阮氏偃甲,多少有几分灵智,又跟偃师心魂相通,即使隔上好几里地,也能感应到主人的心意与指令,再经由自己的判断灵活行事,并不需要偃师时刻在旁操纵。 所以当他们瞧见那只钢羽鸟,又察觉不到有人控制,思路立即就往偃甲的方向拐去,才特意传信问她。
第89章 退开的几步 听完她的解释,昆五郎就摸着下巴推测道:“你先前不是让阮家暗线去查城北那个静水亭么?正好那只机关鸟也出现在城北,会不会是自家的偃甲?” 长仪摇摇头:“都说是暗线,肯定得低调行事,在别人家的地盘上用起偃甲就太招眼了……阮家没有给在外的暗线分发偃甲,但要说是他自己做出来的,能有这等天赋和手艺,应该不会被派遣出来当眼线。” 阮氏跟其他仙门世家不同,不仅仅根据修为高低来招揽门客弟子,那些在符术阵法、机括炼器方面有天赋有所长的,同样有机会进入内门,除了不能研习阮氏秘传的偃术,一应待遇都不比其他修士差,还能接触到阮家内藏的机关阵图、符箓册谱,至少肯定胜过当个籍籍无名的小暗线。 “难不成还有别派偃师在这城里?”昆五郎也觉着奇怪,“可不是说现世的偃师只剩下阮家一脉,怎么还会有连你也不清楚来历的偃甲出现?莫非是什么特殊的机关?” 虞词点头应和:“西南一带不乏机关传承,百家手段各有不同,出现几具不需从旁操纵的机关也不足为奇。关乎这方面的,你可与唐榆多些交流。据我所知,唐家傀儡启动时如有神志,亦不需人为控制。凭唐榆的机关造诣,可称得上同族同辈中的魁首,对此应当颇有见解。” 唐榆的机关术这么厉害? 长仪倒是没想过他还有这能耐,有关他的传闻里也没提起只言片语的,瞧他修为普普通通,还以为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小霸王,谁知竟然深藏不露,倒是她先入为主了。 她认真应下,表示自己会好好向他请教,但神色却未见放松:“如果是机关倒还好办,若真的是偃甲……我担心这事会跟阿爹有关。” 既然有人能用那具黑铜麒麟的鳞甲将她引来——那可是阮尊师的得意之作,都能落在别人手上,谁也说不准还有没有别的阮氏偃甲流离在外。况且阮家以偃术著名立身,平时就常有修士拿着秘籍珍宝前来交换得用的偃甲,阿爹为人慷慨好施,往来之际送出去的机关偃甲也不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其中有没有这样一只钢羽鹰隼。 昆五郎瞧她拧着眉满脸苦恼的模样,就宽慰道:“别多想,若这事真的跟阮家有关,不管背后的人是谁,总要找上来的,到时遇见就知道了。” 长仪点点头,眼下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就这么胡乱空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要是亲眼见到那只机关鸟,她还能仔细瞧瞧是否出自阮家的手笔。 …… 略过这茬,后边就没有别的事来打岔,几人顺顺利利地穿进杏子胡同里,远远瞧了瞧柳府的情况,确认过没有仙衙的修士在里头,才悄悄靠近去。 这回就不再敲门走正道了,昆五郎低声打了句招呼,直接揽住长仪的腰,脚下一蹬,顿时带着她飞身跃起,错眼不及的功夫就越过柳府的院墙,轻悠悠地落在不起眼的花廊角落处。 接着就见淡淡的黑水雾从地下腾起,迅速聚拢凝成人形模样,下一刻又蓦地散去,虞词的身形便从水雾里头显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匿踪术法,总之诡道的手段对长仪来说都新奇得很,跟寻常道门的风格全然不同。 虞词收起术法,一贯简洁地开口就问:“从何入手?” 昆五郎迅速松开揽在长仪腰间的手,轻咳两声正色道:“先从那柳少爷和她夫人的屋子查起吧,线索应该在夫妇俩身上。” 长仪就给他指路:“正院住的肯定是柳家二老,成家的男丁通常住东厢,咱们先往东边瞧瞧。” 几人的五感都比常人敏锐,轻轻松松就能避开府里留守的零星几个家仆,还有暇分神去观察府里的景况物事。 长仪看着看着就忽然想起来:“那位柳少夫人的残魂还在不在府里?” 虞词稍稍感受一番,颔首:“仍在,魂灵的气息已经很淡,几近消散。” “快要消散了?是不是因为上次被人招走了魂魄?” “与此无关。她的魂魄本就残缺不全,只凭着执念支撑,早晚要散归天地,对亡者而言,或许是种解脱。” 长仪微微拧起眉,下意识想要去瞧昆五郎的反应,转头却看了个空,接着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往后退了几步,不远不近地缀在她斜后方,始终保持着三两步的距离。 她盯着两人中间隔着的这几步,恍惚想起来,昆五郎之前跟她同行的时候,有时是并肩而行,有时也会像这样稍微落下几步,似乎挺随性的没什么讲究。但只要有其他人跟她并肩同行时,他从来都是退到斜后方,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也不怎么说话了,仿佛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 后撤的这几步,就好像有某种象征在里头,拉开的不仅是两人身体间的距离,或许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说不清楚,但就是有些微妙的感觉哽在心头。 ——是在表明身份上的差距么? 长仪想到了阮家的那些外姓弟子,还有本家府院里的护卫仆从,他们跟她同行时,也总是这样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就算是要带路,也不敢直戳戳地走到前头去。 但昆五郎也会在意这些虚礼么? 不,长仪可以肯定,他不会的。光看昆五郎平时的表现,她能感觉到,这具上千年的偃甲其实是把她当成后辈来对待的。而且他的言行神态间,常常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几分矜贵的傲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与他近距离相处了一段时日的长仪却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姑娘家本来就心思细腻,那些小动作,细微的神态变化,隐隐流露的气质……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这具偃甲,有着他自己的骄傲。 谈到自己的本领时,他嘴上还在自谦,眉目间却满是飞扬的意气;被她气呼呼质问或是理直气壮地要求时,他虽然面上苦兮兮地讨饶,姿态放低听任差遣,但脊背从来挺得板直,不曾放松分毫;就连听她说起千年前那些惊才绝艳的前辈时,他的神态话语间,竟然隐隐流露出几分指点的意味…… 虽然不知道这份骄傲从何而来,但她可以肯定,昆五郎绝对不会把自己放在仆从护卫的位置上,甚至不觉得他们中间有什么身份差距,就算有,那也该是长仪低他一等,毕竟年岁和辈分还摆在那里。 那究竟是什么,让他退了这几步?
第90章 默默地跟着 不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那还能是什么? 长仪忽然就想起从前阿爹还在府里的时候,阮家主几乎没端过什么长辈架子, 带她们姐妹俩同行时,要么牵着要么抱着,甚至还能当着门内子弟的面,乐呵呵地让俩小姑娘坐在他肩膀上,名声响当当的偃术大师就这么扛着孩子到处转悠,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也不总是如此,每当她们姐妹叽叽喳喳说得入迷,或者遇到阿姐在外边交上的小朋友找过来的时候,阿爹就不再跟她们牵着手并肩走,而是默不作声地落下几步,不远不近跟在后面。有时跟着跟着就没了影,她们问过府里的侍卫,才知道他半途就悄悄转身绕回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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