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男人就是刚刚偶然撞见的那个安抚孕妇的男人,但短发女生却不是那个孕妇。 时鹿疑惑地皱起眉。 前来卜卦,所问所求都绕不开婚姻、爱情、事业、学业、子女,老者解卦以迎合为主,更多的是点到为止,虚虚实实好似雾里看花,让人感觉像是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时鹿站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就感觉和天桥底下算卦的也没什么差别,反正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 很快,轮到时鹿之前见过的男人,旁边的两位阿姨并肩走上前,各递上一张纸。 “道长,麻烦帮我女儿和她儿子合合八字。” 老者看着桌面上的两张八字,捋着胡子的动作一顿。 “这八字……”老者顿了下,“缘分未到啊。” 老者并不算卜卦内行,只能看到粗浅部分,故此,他解卦的时候才会让人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只是点明了大致走位,既不会泄露天机,也不算坑蒙拐骗。 寻常人算卦求的不过是个安心而已,就算只是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能起到警醒作用便好,若固执己见,那也是个人因果。 “道长,这是什么意思啊?”烫着羊毛卷的阿姨着急追问:“是指他们今年不合适结婚?” 老者正欲用两句官话糊弄过去,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就是指他们没有缘分的意思。” 那边有个大着肚子的老婆,这边又有个准备登记结婚的老婆,只怕是这男的脚踩两只船两头骗,又或是想图这位准老婆点什么,只能先稳住大肚子的那位。 总之就不是个好东西。 万一这男的回去后花言巧语几句就把人骗去登记了,最后倒霉的还是女人。 “什么叫没有缘分,怎么就没有缘分了!”羊毛卷阿姨突然拔高音量,双眼瞪圆怒视时鹿,“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啊,是不是见不得人好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另一位气质文雅的阿姨皱了下眉头,伸手拉了羊毛卷阿姨一把,不赞同道:“你别那么大声,有话我们好好说。” 羊毛卷阿姨急忙收起宛如泼妇的表情,扯出笑脸:“不是,我就是一时情急,我平时不这样。” 这番解释多少掺着点心虚在里面,气质文雅的阿姨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位准亲家母,似乎并没有平常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 羊毛卷阿姨一看就知道坏了事,急忙露出后悔的表情:“哎呀,怪我怪我,现在一牵扯到孩子的婚事我就着急上火,真是的,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就是胡乱插句嘴而已,我较什么真啊。” “师侄啊。”那道清亮的女声再次响起。 两位阿姨齐齐扭头,正好看见那位灰发的老者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抬起手:“师叔。” 时鹿抬起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没事,我就叫叫。” 老者:“……” 羊毛卷阿姨:!?! 气质文雅的阿姨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小姑娘的辈分明显比那位灰头发的道长高,她故意做出这番举动,想必是为了向她们自证身份。 想明白后,气质文雅的阿姨拿起桌上的两张八字递上前:“大师,麻烦你给合个八字。” “不用合了。”时鹿背着手,目光落在站在羊毛卷身旁的男人身上,老神在在道:“夫妻宫和子女宫皆已亮起,他这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啊。”
第90章 具体情况尚不明确,时鹿的本意也是以提醒为主,既然会专程到道观为子女合对八字,主观上必然是认同运数命理之说,有先入为主的意识,听到子女宫三个字多少也能生出几分警惕。 气质文雅的阿姨迟疑了一瞬,面上表情倏然严肃起来,她没有立即发难,而是缓了口气,压着声音谨慎问道:“大师,你刚刚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时鹿神秘一笑,没作回答。 无声即是默认,文雅阿姨铁青着脸看向旁边那面相斯文的男人,观察到他和他母亲眼里的慌乱,心里已有答案。 她的丈夫是名高级工程师,男人是他带在身边的徒弟,平日里她听到最多的就是丈夫夸奖徒弟如何勤快体贴,聊着聊着越发觉得小伙子不错,又在眼皮底下工作知根知底,夫妻俩一合计,打起了招女婿的心思。 丈夫确认过男人没有女朋友后安排了他和女儿相亲,两人见过面后彼此印象都还挺好,循序渐进的相处了一个多月后,两边家长便张罗着吃了顿饭。 他们家族无论嫁娶都有合八字的习惯,两边合议过后,特意挑了个好日子带着两个孩子上山,计划先请观里的道长合过八字,确定没问题,再让他们更进一步交往,免得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才发现八字对冲。 认识的一个多月,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她家女儿又是文静内敛的性格,和异性拥抱一下都会害羞,哪会有机会怀孕? 文雅阿姨眉头一皱,骤然想起了同她们一块上山,那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 在山脚偶遇时,文雅阿姨就有些奇怪,当时母子俩解释是隔壁邻居家的儿媳妇,还把人给拉到后面,现在想想,那姑娘一见到她们眼睛就红了,每次说话还会被打断。 只怕是听到风声来堵人,结果反而被捂住了嘴。 若不是周围人多,文雅女人不想被评头论足,她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羊毛卷阿姨心里着急,好不容易主动送上门一个条件这么优越的亲家,可不能还没吃到嘴边就飞了啊。 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得知儿子交往多年的女人怀孕时,小姐妹还告诫过让她儿子赶快把人处理掉,可偏偏她儿子被那丫头迷得神魂颠倒,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也舍不得那肚子里的孩子,想白得个大胖小子。 出于侥幸心理,又觉得那丫头好哄的很,就想着生完后把人藏在乡下,保准没人能发现,之后只要坐等儿子升官发财就好。 越是心虚,就会越刻意去强调被人挑明的事情,音量也会在无意识中拔高,羊毛卷阿姨扯着嗓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到:“没有没有,哪有什么双喜临门啊,我儿子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哪来的什么孩子啊。” 她着急忙慌乱吼,排在后面本来没多想的众人瞬间品出了点什么,八卦的视线来回在几位当事人身上逡巡,脸上荡漾着揶揄的笑容。 八卦是人的天性,就是路边有两只狗在打架,都会有不少人停下来好奇究竟哪只能打赢,更遑论这样还涉及到脚踏两只船的狗血剧情。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文雅阿姨出身,平日里最看重脸面,她本想隐忍下回去后再慢慢调查追究,没想到对方先一嗓子喊了出来。 文雅阿姨心中羞恼,但自身的修养却不允许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仪态,看了眼手上的两张八字,把女儿的那张放进包里,另一张随手拍在桌上,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投进功德箱后拉上女儿就走。 见她们离开,羊毛卷阿姨急得跺脚,别的也顾不上,拽着儿子去追。 看着她们的背影,时鹿心里松了口气,她其实还挺担心被突然反咬一口,本身她刚刚的行为就属于多管闲事,这就好比站在民政局门口拉住一对正准备登记的新人,含沙射影说些有的没的,还拿不出证据。 平白无故做出这样的事,没被打就不错了。 时鹿也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人,就是容不下这种骗婚的行为,这男的还半点不知收敛,来山上合八字还把另一位偷带着,简直嚣张至极。 看见了却佯装不知道,时鹿回去心里也硌得慌,不管是被骗还是被绿,这种事情说出来总是丢人,没有直接点破是顾及女方颜面,她都想好了,要是她们态度好,就把人带到没人的地方说清楚。 没想到的是女方妈妈竟如此沉着冷静,只问了一个问题就看穿对面的把戏,不吵不闹把女儿带走,从她的行为举止就能看出是个有涵养不但好糊弄的主,既然如此,剩下的事情也就不需要时鹿这个陌生人操心了。 卜卦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前后都是一套流程,时鹿觉得没意思,打了声招呼抬脚离开。 走出主殿,一位模样清秀的女人追了上来:“大师,能请你帮我算一卦吗?” 时鹿只来得及多看了她两眼,几道笨重的身影紧跟着冲了过来。 “大师,大师,你帮我也算算吧。” “我听前面的人说大师是里面那位的师叔,手头上的本事肯定更厉害。” “你们这队伍排的太长了,到点还就不算了,等轮到我们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大师,你就帮我们算算吧,我们几个都是大老远来的,就信你们奉天观!” “大师肯定厉害,你那挂算的又快又准的,那四个人离开的时候脸都青了,我一看就是怎么回事,算错了不可能是那幅模样。” 几位大妈想走捷径,看到有人追上时鹿立即紧随其后,她们人多又自来熟,挤上前嘴就没停过。 时鹿僵硬地挂着笑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步子,趁着几位大妈们没注意,扭头就跑。 不跑不行啊,这几位大妈看着就不好惹,要是告诉她们自己不会算卦,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不好说。 回到房间,无事可做的时鹿只能躺在床上刷手机,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等被饿醒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 从床上下来,时鹿揉着眼睛往外面走,空旷的院子里夜色正浓,山间清风带着几分舒爽凉意,隐约传来的虫鸣声轻柔欢快,让人切身感受到远离城市喧嚣后的缓慢节奏。 老式的木门打开时声音很响,时鹿下意识转过头,对上封临初漆黑幽寂的眼眸。 他似乎总是这样,在悄无声息中和静谧融为一体,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习惯,看得见却抓不着。 无声对视片刻,时鹿莫名觉得烦躁,挥去心底那没由来的不安,率先打破沉默:“师兄,我肚子饿了,观里有没有提供夜宵?” “观里的人都睡得早,想吃宵夜只能自己动手。”封临初抬眼示意前方,“那边有个小厨房,食材都在冰箱里。” “在哪呢?我方向感不是很好。”漂亮的葡萄大眼眨了眨,时鹿扬起讨好的笑容,“要不师兄陪我一块过去吧,这里黑灯瞎火的,我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啊。” 山上多是蛇虫鼠蚁,这种老建筑里面更是防不胜防,大晚上让她一个人跑到厨房那么危险的地方,实在很难让人鼓起勇气。 说着就走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他,果然盯一会儿人就松口了。 小厨房年久失修,外观破旧,虚掩着的木门一推开就给人摇摇欲坠的既视感,靠近灶台的墙面被熏黑了大片,四周的摆设也都很有年代感,好在所有东西都码放整齐,没有出现那种让人不适的脏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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