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碧水镜上出现的面容:“……绒崽?!” “师尊你终于出关了。” 时绒的脑袋被撞伤了,头上绑着一圈白白的绷带,在脑袋上系了个兔子耳朵。精神萎靡又分外虚弱,蔫耷耷地躺在什么东西上,对着镜头小声:“你要再迟些出关,就见不着我了,呜呜呜,师尊你快来救救我呀……” 白亦被她喊得心都要碎了,眼眶发红,急急道:“你在哪?能说出大概的方位吗?师尊就来找你。” 时绒不知白亦已经到了青云学府,还以为他刚出关,在浮华山。 “我在千机塔下头,掉到灵潮里面了。”左右看看,柔弱无比,“我现在……在一大块极品灵石矿脉上,撑不了多久了。” “好,”白亦嗓音绷不住有些颤抖,“我这就去!” 白亦当年设计千机塔之时,曾来探索过底下的灵潮,知道这下面极品灵石矿脉大致方位,在颇深的地底。 灵海潮阻碍着人行进。 一道剑气横斩而去,不等灵海合拢,白亦的身影便如一道青烟,消失在原地。 急切的心跳犹如鼓点,催得人头脑空白。 越到紧要关头,那一口气就越松不下来,憋在人的心口,能让人活活窒息。 朦胧中,他看到了绵延的极品灵石矿,紧接着瞧见了一道模糊飘动的人影。 白亦那口气终于能呼出来,刚要张口:“绒——” 话音未完,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那方才还气若游丝,虚弱萎靡的人,此刻正一冲一缓,自如而欢快地在灵海潮中游着泳。 满脸财迷地扒拉着一块巨大的极品灵石壁:“哇~哇~~!这些全都是灵石啊~~好多好多!!” 白亦:“……?” 他迟疑地清了一下嗓子。 低低的一声,在这万米深的地窟之中格外的突兀。 时绒扒拉着灵石的手微顿,唰地地回过头去。 但见师尊就站在不远处,脸上迷茫疑惑的表情和他水光潋滟的眼眶和泛红鼻头,出现了情绪上的断层。 “师尊!!!” 时绒原地一个大变脸,激动地一涌一涌地朝他游过去,“呜呜呜~您可算来了!!” 时绒这回真不是演,乃是实打实地差点丢了性命。 从千机塔上坠下去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完大蛋,着急忙慌地将乾坤囊里头的法宝能用得上的全堆到身上。 那么多防御法宝叠加,她一时也不知哪件起了作用。 总之她刚掉入灵海潮后,虽然七窍流血不止,耳鸣不消,元婴哭闹不止,暂时还没有爆体而亡的前兆。 她略心安了小会儿,却不敢再驱动体内紊乱的灵力,想着苟一苟,等这股退潮的吸力消散后,她就能乘着下一波的灵潮再冲回千机塔。 结果那灵潮乱流毫无预兆地改向,狠狠给她甩在了岩角之上。 若非有师尊的玉簪自发开启防护,略略阻挡了那么一下,她的头当场就碎了。 时绒被那一下拍得曾短暂失去了意识几秒钟。 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伸手想要去捞断裂的玉簪,但浓度极高的灵气争相恐后要从脑袋上的伤口钻进体内,她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了一样,行动也僵硬无法自控起来。 时绒心想完了,这次恐怕是真的要没了。 断裂的玉簪从她的指尖划过,飘去了远方。 那扑空的感觉让她拧起眉来。 鬼使神差地想到幻境里那并未成功的一吻。 早知会抱憾终身,她当初难得鼓足勇气主动亲吻师尊的时候,就应该大胆些,何必要亲什么脸颊,就该冲着他的嘴去。 是我自己不中用呀! 既知已无生还之路,时绒并非坐以待毙之人,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 孤注一掷,拼着爆体而亡的风险,催动体内紊乱的五行灵气,想要再试最后一次,奋力冲向千机塔。 霎时间被足足撑大了两圈的元婴疼得差点炸给她看。 而她的五行灵气没入灵潮之中就像是泥牛入海,唯有火属性的骨魂火未被吞噬,残存地附着在她体外,似乎和灵海并不相容。 时绒心思一动:“嗯?” 骨魂火可以隔离灵潮? 不等她操作起来,一股强悍的乱流当胸拍下,时绒脑子里传来一阵尖啸的鸣音,刹那断了片。 被那号称能吞噬渡劫期的灵海潮拖向深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时绒求生欲爆棚,释放所有的骨魂火,附着在自己的身遭。 尽人事,听天命。 再次醒来,人就在极品灵石矿附近了。 也许已经到了灵潮深处,附近的灵液浓稠而平稳,再无波澜。 时绒身上的骨魂火静静地燃烧着,灵府之中,可怜的“时小绒”元婴浑身臃肿像个吹起来的气球,但和她昏迷之前的比起来消肿了不少。手里还抓着一缕骨魂火,借以炼化灵气之中的杂质。 时绒:啊哈!又苟下一命! 气运之子就是耐造啊! 可骨魂火能确保她不被灵潮活活撑死,却不能让她离开这里。 为今之计,要么得等到灵潮彻底平息,要么找人来救她。 这灵海潮的暴动来得稀奇,时绒料想青云学府恐怕会暂时封闭千机塔。 那儿是灵潮唯一的出口,就算灵潮平息,她还能砸烂了千机塔出去不成? 至于找人求援。 渡劫期以下进来这里十死无生,别人来都是送人头的,只能找师尊求助。 时绒没有别的办法联系到师尊,尝试着给他发去碧水镜的视频通话。 深处万米地底,果然显示连接已断开,无法通话。 时绒郁郁地看着那行“连接已断开”的大字下面的小字:若地底信号不好,可以升级会员加强信号哟~~ 时绒:“……?” 你们修真世界的,也会玩资本家这一套?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时绒一次性给自己升级成了碧水镜的至尊VIP会员。 再一拨,通了。 时绒:“!!” 好家伙,你这碧水镜有点东西啊!
第102章 绒崽游过来时的情绪是高亢的, 姿势却别扭,不复往日的轻盈顺畅,显得吃力。 白亦远瞧着看不清, 离得近了, 才注意到她脑袋绷带上的血迹暗红的一片,身上血管暴起,皮肤微微浮肿着,面无血色。 白亦心口剧痛。 沉默地迎了上去, 伸手, 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 时绒还没给师尊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过,略怔了征。 只以为这是久别重逢难得的温存时光,被人紧紧压在怀里, 还在嘻嘻哈哈,将骨魂火也包裹去师尊的身上, “师尊瞧我肿了一圈呢, 是不是抱起来的手感一下子丰盈圆润了不少?哎嘿嘿, 我脸上都有婴儿肥了, 方才拿镜子瞧了一眼,还怪可爱的~” “别闹,”白亦笑不出来, 嗓音微哑, 将手指搭在她的后脖颈的经脉之上,“让我看看你体内状况先。” “嗷……” 指尖那微凉的触感莫名让时绒哆嗦了一下。 像被衔住了后颈的幼崽, 顿时老实地趴在他怀里不动弹了。 她体内的状况糟糕极了。 被未过滤的灵气灌满经脉灵府, 整个儿淤积堵塞着, 一时半会儿无法炼化, 疏通不开只能让她的经脉越涨越肿。 这样的状态换了旁人, 怕是疼得动都不敢动弹了。谁像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在坚强地造作着。兴致勃勃地在灵潮之中游来荡去,馋着极品灵石矿。 只等他来了,才一头扎到他怀里,哼哼唧唧地喊疼。 白亦看着看着,没忍住鼻子一酸,无声落下泪来。 “您别哭呀,” 时绒像是头顶长眼睛似的,宽慰地抚了抚他的背脊,慢慢道,“我好着呢,还能蹦还能跳的,经脉和灵府也没被撑破。您来救我了,我就有着落啦~” 白亦又扒拉她脑袋上的绷带,嗓音更哽咽了:“这又怎么回事?伤得这么深,药都没上就包上了……” 时绒啊了声。 她是想上药的,可身上的骨魂火不敢撤掉,外敷的药用不了。 内服丹药吧,体内的状况是这个鬼样子,丹药那点微末的药力太忙了,四处救火,还轮不着去找她脑袋上那个窟窿呢。 一切尽在不言中,白亦全懂了。 脑补了一番她在这无人的万米地底深处挣扎自救的画面,心如刀割,悲恸得难以自抑。 泪眼婆娑地再次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给她治疗脑袋上的外伤,又以灵气灌入她的经脉,辅助她疏通炼化体内淤积的灵气。 尾音带颤:“是我来得太迟了……” “天灾的事儿,怎么能怪您呢?” 时绒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师尊瞧见她受伤,爱哭的老毛病又犯了,想支起脑袋伸手给他擦擦泪,让他缓一缓情绪。 然而挣了挣,根本挣扎不开:“?” 时绒眨眨眼:“师尊?” “……”白亦伤心得不愿意动弹,只想搂着她,确认她在自己的怀里才能心安。 垂首靠在她脖颈间,无声泪眼滂沱,哭湿了她的肩膀。 “……” 时绒被师尊抱着,受用得不行,又被他哭得心虚。 她不知在她打碧水镜视频电话求援之前,白亦找了她多久,又经历过怎样的心路历程。 以为是自己那一通视频演得太过,惊吓着他了。 讨好地摸摸他的头发,开始自省道:“其、其实我没那么难受,我是五行元婴,经脉和抗伤的能力比旁人强不少。之前同您视频的时候,我承认我有一丢丢演的成分……是因为我还以为您在浮华山呢,就想让您着急着急,好能快些来救我,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有点慌……” 本意是解释道歉的,却不知是哪句话说错。 白亦扶在她后脖颈上的指尖一顿,抽噎声更重了。 “……” 时绒玩崩了,僵在原地,开始头皮发麻。 咱就是说,作妖作过了头,现在该怎么哄啊……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碧水镜震了震。 时绒自打知道碧水镜可以联系外面之后,也联系了牧丹青,好让她帮忙找院长求援,配合着开一开千机塔,别给她关在里头了。 掐着时间,这会儿应该是她寻着沧明镜,给她回消息来了。 时绒精神一震,拍拍师尊的背脊,暗示着道:“是沧明镜院长。” 他俩这样搂搂抱抱的,若是给院长瞧见了…… 她倒是乐见其成的,就看师尊要不要他的清誉了。 白亦动也没动弹,鼻音浓重:“上头的灵潮暴动未止,你找他也无用,千机塔现在开不了。” 时绒恍然地哦了一声,难怪师尊在这里抱着她不撒手,原来是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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