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夫郎,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养好身子,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往后莫要再进厨房了,想吃什么告诉我,可知晓了。” 曲雁盯着齐影,见他点头后才去厨房弄了些小菜,齐影只吃了半碗白粥便吃不下,曲雁也没逼他多吃,只搂着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齐影怕是在她走后便起身了,他昨夜本就没休息好,今日还起了个大早,能吃下什么便奇怪了。 “舟车劳顿,今日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带你去见师母,去商量一下婚期一事。” 齐影心间轻颤一下,他强迫自己平复下来,只牵着曲雁的手小声应了句好。 亏得魏钰那张嘴,齐影有孕的消息一日便传遍谷内,弟子们听到时哗然一片,这两日谈论最多便是大师姐的事。 但震撼过后想想也是正常,毕竟她们许久前便认定齐影是大师姐的房里人,如今有孕乃合情合理之事。 黄逸再见到齐影时,他身上的变化倒令人惊讶,上次见面时,齐影气质缄默肃杀,整个人如把古刀一般。 如今再见面,他虽也不爱说话,但身周肃杀寒意消失殆尽,甚至有丝微不可察的柔意,他面容明显拘谨许多,像极了初次见岳母的女婿。 “齐影见过谷主。”齐影喉结一滚,声音藏着一丝不安。 黄逸暗自观察半响,随后和善安慰道:“齐影,你别紧张,听曲雁说你这几日胃口不好,又孕吐严重,这可不是小事,我替你瞧瞧。” 他先看了眼曲雁,才将手腕伸出去。黄逸在看见他腕上白玉镯时,神色愣了一瞬。她自然知晓这物件是自己弟弟的,黄逸看了眼曲雁,心间也知晓她对齐影是认真的。 齐影的身子并无大碍,胎象亦没有异样,仅是需要精心养着,至于孕吐则是正常,若实在难受可喝些药来调理。 “多谢谷主。”齐影收回手腕,垂眸应道。 “你同我客气什么,往后皆是一家人了,你就同曲雁一样,唤我声姑母便好。” 黄逸笑的和蔼,她虽对齐影的出身有微词,但相比曲雁一直不娶,这点不足也不算什么。 齐影有些紧张,“是,姑母。” 黄逸于是满意一笑,齐影虽性子沉闷,但看着便知心思单纯,不会是耍心机手段之人,若曲雁真要娶个满肚子心机坏水的妖精,那她才要头疼。 曲雁看着齐影的模样,眼中含笑捏了一下他的手腕,“你莫紧张,姑母也不会吃人。” 见齐影耳根羞红一片,黄逸只当没看见她俩的小动作,抬手轻咳了一声。 “事到如今,姑母也不多说什么了,谷内的孩子们都已知晓此事,你俩选个吉日尽快把婚事办了,也省的她们胡乱猜忌。” 曲雁正了正神色,“是。” 黄逸又道:“正好借你俩喜事,将谷内在外的师弟师妹们唤回来,大家也聚一聚。” 药仙谷是黄逸当年一手创办,初时谷内大多数皆是被抛弃的孤儿,黄逸不仅给了她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还教她们医术谋生。 最初黄逸亲手带出来的那批医者皆驻守在各地药堂,与她已有多年未见,若能借曲雁与齐影的喜事让谷内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三人在屋子里待了整日,最后将婚事定在正月初五那日,正是年节后第一个宜嫁娶的吉日。且齐影那时也才四个多月,正是才显孕的时辰,身子也不重,赶在此时将婚事办了正好。 期间大多都是曲雁与黄逸在商议,齐影不懂这些,但听的极为认真,在黄逸问他可有要邀请之人时,齐影只说了句。 “师父于我有教养之恩,若是可以,我想请他坐于高堂之位。” 齐影的师父自然也是浮屠楼之人,她药仙谷办喜事,请一个浮屠楼的人坐于高堂之上,黄逸自当有些异议。 她向来不愿与这些江湖势力牵扯过重,可如今曲雁不仅娶了个从浮屠楼出来的暗卫,这还是他唯一一个要求,黄逸未将不满显于面上。 齐影唇角抿了抿,轻声继续道:“姑母放心,我知晓药仙谷的规矩,我不会透露我与师父的身份,高堂之上,我会让我师父蒙上面纱。” 黄逸眼底划过一抹惊讶,她本以为齐影是个死板守规矩的,可他心思竟也活络,于是沉思片刻后便应了好。 曲雁看向他,“其实来人未必能认出你师父。” 齐影摇了摇头,他师父在江湖多年,定然是有人见过的,他并不想让自己的缘故,让药仙谷被江湖非议与浮屠楼有染。 “暂且就这么定下了,明日我会吩咐下去,你且就安心养胎。” 黄逸又蹙眉看向曲雁,“你夫郎身子不便,你就忙碌一些吧,趁着雪未封山前,先将请帖发出去,余下的事列个单子出来,好让你师妹们也能帮上忙。” 齐影出身特殊,且时间紧迫,婚宴便简略下不少步骤,饶是如此,两个月内要准备好婚事也是一项大工程,好在谷内能使上的人手够多。 当大师姐的婚讯传开时,平日只敢小心翼翼讨论的师妹们才算炸开了锅,有的甚至当场掏出钱袋,可谓几人欢喜几人愁。 原来早有师妹私下开盘,就赌齐影会不会父凭女贵,借这一胎一跃成为大师姐的正夫,谁料孩子还没出世,结果竟先出来了。 曲雁笑的温柔,收人钱袋子的动作毫不手软,至于打赌的那几个人,则被发配去收拾仓库,将她多年攒下的物件收拾出来当聘礼。 那几个小师妹哭丧着脸,挽起衣袖扛着水盆与抹布一边忏悔一边跑去仓库。 昏暗的仓库里,魏钰一身玄衣坐于最高的箱顶,一边啃着苹果,一边随意晃悠着个绯色香囊,嘴里还在指挥她们如何摆放物件,好不恣意快活。 请帖在翌日便被发出,一共两批,第一批是给药堂弟子们的,第二批则是发给与药仙谷有往来的各个江湖流派,内容简明扼要。 这是黄逸的意思,曲雁迟早会成为谷主,如今药仙谷在江湖中处于中立,但明面上的交往还是要有,请帖已经发了,来或不来皆无所谓。 程念玄接到请帖时挑了挑眉,随后便抬手唤来人去备贺礼。毕竟这场婚宴的主角之一,可是她浮屠楼出来的人,身为浮屠楼的楼主,程念玄自然打算出席。 何况她那五粒假死丸还没拿到手,盛木也是好久不见了,想起这些,程念玄的眸子一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至于十三州的弟子们接到这封请帖时,先是惊讶,过后便是欣喜激动,有的药堂偏僻,对谷内发生的事消息不灵通,譬如前两日刚刚得知曲雁纳了位房里人,第二日喜帖便来了药堂门口。她们已许多年未回过谷内,心间自然对这场婚事期盼不已。 而朔州这封请帖则有些不同,里面夹杂了一封单写给许粽儿的信。 大致意思便是现下谷内男子太少,在操办齐影的婚服与其他事宜上诸多不便,许粽儿与齐影还算熟稔,便让他从朔州带几个男医提前回来帮衬一下。 许粽儿在看见请帖后激动不已,连夜便收拾好了包袱,一行四个男子启程回了谷内,其中两个都是为人夫的,对婚事操办上能帮衬不少。 谷内上下皆忙的脚不沾地,就连曲雁也免不了忙碌,早起便一堆事压在身上,齐影每次站在门口时,皆能看见弟子们在门口来回路过。偶尔有一两个好奇的偷瞄自己,也极快被同伴拉走,好似知道齐影不喜欢被人偷看一般。 曲雁一推门,跟着她身后的毛茸茸的脑袋便想跟着挤进来,可惜被主人无情关在门外,阿黄委屈的吠加一声,不甘心的在门口用爪子刨了半响,门槛都快被刨出个小坑。 齐影听着动静,不放心的往外瞧了瞧,心间担忧这门槛明日是不是要换个新的。 “今日可还难受恶心?” 曲雁手中端着壶煮好的药茶,边说边揽着齐影的腰身让他坐下,他昨日不知怎么回事,又吐了几遭,虽他说无碍,可曲雁心间怜惜,寻着古法给他煮药茶。 “已经好多了,也不吐了。” 齐影接过曲雁倒出的酱色茶水,喝到口中却并无太大味道,反而有些清甜,他乖顺喝下整杯后才问。 “这是什么水?” “茯苓桑葚与酸枣仁煮的,止吐开胃,孕中喝些也能安神助眠。”曲雁说着给他又倒了满杯,“你分明在临州时还嗜睡,怎一回谷内便又觉浅,早知把曲府的床给你搬回来了。” 虽知曲雁是在开玩笑,可齐影仍不可控制红了脸,曲雁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只将男人发丝揉乱后才转移了个话题。 “婚服已经在赶制了,许粽儿他们明日便回谷内,皆时会有人将凤冠样式送来,你且选喜欢的便好。我这几日没太多时间陪你,你若是觉得无趣,便令他们陪你选。” 齐影知晓曲雁是在为婚事忙碌,只喉结一滚小声道:“好,妻主忙你的便好。” 曲雁看向他被自己揉乱的发丝,眼底浮现一层温柔笑意,她将袖内的东西轻拿出,送到齐影眼前。 “送你的。” 那是一枚古朴典雅的木簪,簪身雕刻着绿竹,但却无珠宝点缀,虽简洁大方,但若放在寻常人眼中怕是不值几个钱。 齐影抬手接过木簪,神色难得惊讶,他向来不爱用这些累赘之物,头发也只用发带绑。 为何曲雁要送他簪子,可是想让自己换上,莫不是自己平日太不注意言行举止。 齐影刚摸到簪身便觉有异,他停下脑中思绪,顺着将木簪头部转了半圈,随着指尖拔出的动作,那木簪里竟藏了一把极其锋刃的细剑。 他神色愈发惊愕,那剑身莫约半掌长,只晃一下便能见寒芒,可见打磨的有多认真细致,簪身则像是一把剑鞘,两者镶嵌在一起,从外表根本发觉不了。 齐影喉结不由一滚,举着那簪子看向曲雁,“妻主,这是……” 曲雁看向齐影,依在桌边道:“我知你身上习惯带匕首,如今你有了身子,短匕藏在身上多有不便,便做了这簪剑,平日还可以用来簪头发。” “这是你亲手做的?”齐影抓到关键词,语气藏着几丝欣喜。 “自然,喜欢吗。” 曲雁接过他手中的簪剑,将它与簪身合为一体,又拆了齐影的发带,抬手将他发丝简单簪起,那木簪隐在发丝间。曲雁是第一次见齐影带发簪,认真看了他好一会,把男人盯的脸颊不自然染上绯色。 他低声认真道:“喜欢,很喜欢。” 齐影看不到自己脑后是何模样,但他确实极为喜欢这把簪剑,只因是曲雁亲手打制,他抬手摸了摸簪子,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欣喜。 “虽说你平日用不到,但剑身我磨的锋利,你当心别划了手。” “不会。” 齐影立刻摇头,他握了十多年的剑,手上极为有分寸,闭着眼睛都能耍个花剑,这是他人生中最为熟悉的一样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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