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与主君路上小心, 老奴便送到这了。”李伯年纪大了, 难免有些感慨不舍, 在偷偷抹去眼角泪花后,他又慈祥看向齐影。 “待来年再回来时, 主君就该抱着个大胖姑娘了, 到时候老奴再同小姐与主君贺喜。” 齐影面皮本就薄,如今一听‘大胖姑娘’更觉得有些羞, 曲雁笑了笑, 大方牵住齐影掌心道:“姑娘倒是有可能,胖就不必了,他本身都这么瘦了,孩子胖了反而不好生。” 李伯连连点头,“小姐说的对,主君身子是太瘦了,要想好生养, 还是要吃胖些才好。” 眼瞅着谈的话题跑偏, 曲雁笑了笑未再言语。趁着清晨行人少些,两辆马车幽幽驶出城内, 曲雁与齐影一辆, 魏钰许粽儿和盛木一辆。 朔州正在临州旁, 许粽儿与她们正是顺路, 魏钰则没了四处乱逛的好命, 只能乖乖同曲雁打道回府。 梁雯倒是没来相送, 她近些日子开始忙着接手生意,未在平江城内,听闻曲雁与齐影走时还特意去了书信一封!只道她明年会去临州做生意,希望有机会喝上孩子的满月酒。 马车上,齐影看着堆满一侧的各种零嘴,神情有些犯难。这些东西都是药堂之人送来的,她们倒是十分有默契,只把东西往车上悄悄一堆,再与曲雁几人道别后便走了。 “这些皆是些为孕夫准备的零嘴,你若口中无味吃两块也行,但绝不能多吃。” 曲雁说着从一堆袋子中挑出两袋,将那红枣干喂到齐影唇边,见他吃下后才从另一个袋子从拿出几个山核桃。 核桃壳硬且难剥,不过剥了两个指尖便微微泛红,曲雁掌心还缠着白布,齐影咽下口中枣肉,见她抬手将核桃仁送过来,连忙出声制止。 “我自己来就好,妻主不必替我剥。”然而他话刚说完,那核桃仁便抵到唇角,曲雁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塞了进去。 “不用剥了,核桃你亦不能多吃,你月份太小,待三个月后胎稳了再吃那些零嘴。” 齐影咽下口中核桃,乖巧点点头。 此番回临州,曲雁特意未走水路,而是顺江一路北上,虽多出四五天的路程,但只要齐影不受颠簸便好,如今什么都比不得他腹中孩子重要。 如今已近腊月,外面天气寒凉,马车内倒是暖烘烘一片,曲雁早将车内用软裘铺满,四周又放了暖炉,怕的就是齐影受寒与磕碰。 就连上下马车曲雁都要护着他,一开始时齐影还觉无措,他从未觉得自己身子如此金贵过,就连魏钰与许粽儿都看的惊奇,盛木倒是没有言语。后来几日过去,他们也便习惯了。 齐影知晓这一切都源于他腹内的孩子,他未拒绝这一切,只跟着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眼见日子近两个月了,可他小腹仍旧平坦一片,一点都看不出孩子的身影,纵然曲雁说是正常的,可齐影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是摸摸小腹,后来就变成了曲雁与他一同摸。 女人温热的掌心贴在齐影小腹上,神情温柔体贴,“你是头胎,本就不显怀,孩子若是生的小一点,四五个月才有轮廓也是正常的,莫心急。” “我没急。” 齐影表情倒是一板正经,可惜红透的耳根暴露了他的羞涩,曲雁笑着替他将衣裳系好,这才虚揽着男人腰身去用早膳。 许粽儿神色恹恹趴在饭桌上,魏钰在旁大口吃着包子,盛木不知去何处了,他这几日总是神出鬼没,但却又能跟上路程。 “明日便到朔州了,那处风景倒也不错,等、”曲雁顿了顿才道,“等你生完我再带你去玩一圈。” 齐影接过女人喂来的包子,点头轻声应了句好。 一旁的许粽儿听了这话,趴着将头往外偏了偏,看起来更为郁闷,魏钰瞥了他一眼,抬手将他面前的包子抓到口中吃了。 许粽儿本在难过不舍,他在谷内生活了十七年,虽说是自己要去历练的,可如今真要走了难免有些伤感。他认真难过了一会儿肚子便开始叫起来,谁料抬头却发现身前的包子不见了。 他惊道:“我包子呢?” 魏钰饮下热茶,迎着许粽儿的目光耸耸肩,慢悠悠道:“都凉透了,我便替你吃了。” 许粽儿几乎要被气哭,他猛然站起身子,一怒之下又买了十个热包子揣怀里,吃不了便给路旁野狗喂了,反正不给魏钰吃。 魏钰倒是无所谓,嘴里吊根草靠在前座上小憩,好不恣意快活。 齐影在旁看着,眼中也染上些笑意,曾几何时,他竟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慢些吃,别噎着。” 齐影收回目光,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妻主以前也曾去药堂历练过吗?” 曲雁笑笑,“去过,只不过不是一个药堂,我将十三城都走了一遍,途中倒也有些逸闻趣事,你若感兴趣,我慢慢讲给你。” 马车慢悠悠驶在路上,耳侧是曲雁柔声在讲故事,齐影本听的聚精会神,后来抵抗不住困意袭来,在他闭上眼睛之际,曲雁熟稔的将人搂在怀中,令齐影枕在自己腿上入睡。 齐影这几日胃口倒是不错,也未有反胃想吐的感觉,就是白日更为嗜睡,在马车上有大半的时间皆在睡觉。相比那些孕初期吐的厉害的孕夫,他状态稳上许多。 曲雁嘴角噙着淡笑,一直垂眸看向怀里的男人,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齐影的发丝,男人初时在马车上睡的极浅,任何动静都能让他惊醒。 后来曲雁哄了几回,睡前便摆弄他着的指尖,鼻尖嗅着曲雁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后来齐影也就逐渐习惯了。 待回了谷内,寻个吉利日子把婚事一办,她便也是有夫儿之人了。 如此生活,倒也安稳恣意。 在马车抵达朔州那日,许粽儿依依不舍的红了眼眶,在与曲雁魏钰一一告别后,许粽儿走到齐影身前,认真嘱咐着。 “齐影哥哥,你生孩子时定要给我传信,我回赶回去看你的。” 齐影颇为羞涩的点点头。 魏钰噗嗤笑了一声,插话道:“那时他都在产房了,你还想让他怎么给你传信。” 许粽儿唇角一抿没理会魏钰,转头眼巴巴看向曲雁,自他从齐影处知晓四年前的真相后,他回去失眠整夜,后来便也想通了,若换做是自己定没有大师姐的魄力。 而且大师姐确实从未伤害过他,从那以后,许粽儿便也没那般怕曲雁了。 “大师姐,那你一定要传信给我。” 曲雁点点头,含笑应了这个请求。 朔州药堂之人已接到消息,特派了几人来城门口迎接,其中有两个男子在谷内时与许粽儿也算熟稔,这也令他打消最后一丝紧张感。 许粽儿一步三回头,直到身影消失不见,守在城外目送的几人才收回目光。 魏钰忽而开口,“我赌他用不了两个月,就该哭哭啼啼跑回谷内。” 驻守药堂并不是什么轻快活,忙时一天吃不上一顿饭是常有的事,许粽儿在谷内虽不说是娇生惯养,但也没干过什么力气活。 曲雁一边护着齐影往回走,一边揶揄道:“你若担忧,不如一起跟去。” 魏钰立刻转身上了马车,自言自语的念叨,“算了,那我得一个头两个大,还是谷内适合我。快些回去吧,我走前在库内留了一堆烂摊子,梁纪倩估计又要磨叨我了。” 待钻进马车,魏钰早习惯那坐在角落安静养神的男子,见盛木神色冰冷,魏钰立及时止住了嘴。她那日是见过盛木身手的,能与师姐打平手的人,自己还是莫瞎招惹,省的哪天他心情不痛快给自己一剑,那她死的可就冤了。 另一辆马车内,曲雁正将软垫垫在齐影腰后,让他能坐的更舒适些,待做完这一切,曲雁轻声开口询问。 “婚事你想选在哪月?” 齐影抬眸看向身侧的女人,怔怔重复了句,“婚事?” 曲雁点头,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如今快到腊月,若想赶个热闹便等年节时,趁你身子未重时将婚事办了,届时便可在谷内安心待产。你若觉得操之过急,那等孩子出生后,你身子轻便再办婚事也可以。看你想选什么时候。” 齐影愣了半响,他坐直身子凝视曲雁,语气中掺杂不可置信,“是指……我与你的婚事?” 曲雁表情微变,看向他道:“自然是我与你,不然你还想嫁谁去?” 齐影哑然半响,最后被曲雁盯得脸色泛红,他悄悄攥住手腕屏起呼吸,低声回道:“我皆可以,妻主做主便好。” 自古以来,唯有娶正夫需三书六聘,取新人生辰合贴定下吉日,颁发喜帖操办婚宴,最后再将人娶进门。侧夫则是由一顶红轿从侧门抬进便算成了,小侍更是连轿子都用不上。 齐影并非普通男子出身,对名分之说并不在意,于他而言只要能待在曲雁身侧便好。 可不在意,并不代表他不想要。 齐影屏住呼吸,睫毛轻颤着,只觉心间情绪翻涌。 曲雁是曲府小姐,更是未来药仙谷谷主,而他不过是浮屠楼里一个刀尖舔血的暗卫,身不由己浑浑噩噩活了二十载,在从崖上跳下去那天,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而活。 他的人生,似乎从那日开始,才算真正活过一次。 曲雁正在认真思索婚宴该选在什么日子,正好齐影师父还未走,不如趁早办了,省的盛木走后齐影心间会留遗憾。 她正想着,便听齐影低声开口问。 “为何是我?” 他抬起眸子认真看向曲雁,问出了那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许粽儿与你青梅竹马,除了他亦有旁的男子歆慕你,我不过是你随手所救,为何最后是我。” “因为我们有缘。”这话从曲雁口中说出十分没有说服力,她自己说完也失笑一声。 “你可知我捡到你那日为何出谷?” 当着齐影不解的眸色,曲雁笑了笑,“那日我本是为了寻个试药人,结果才出谷便见你躺在山崖下,身上毒素缠绕,气息竟还未断,我寻思着没有再比你合适的人了,便把你带了回去。后来我发现,你身上的毒比让你试药更有价值,便想方设法让你留下来。再后来,我是真不想让你走了。” 见齐影僵在原地不动,曲雁将人揽入怀,抬手替他轻揉僵硬的腰身,“这大概就叫有缘,至于为什么是你,自然是因为你比他们都好。” 许粽儿确实喜欢过曲雁,曾经在谷内人眼中,他确实是她独一无二的良配,除了性子娇纵一些,其余没有半分不好。 可惜曲雁不喜欢许粽儿,她不喜欢胆子小的,见杀个人便吓成鹌鹑,她更没时间假惺惺去哄他。 齐影缄默半响,才开口道:“那妻主一开始说治好我后便放我走,也是假的对吗。” 曲雁手中一顿,连忙揽怀里哄道:“起初诓你是我不对,我这不是皆如实说了,何况我亦有赔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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