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梦了。 梦的最开始,她站在繁华喧闹的街道尽头,来往的人服饰各异, 但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幸福。 长街上开了各色各样的奇怪店铺,顺着街道慢慢往下走,有出售灵舟和飞船的, 有提供非标仪器定制的,还有匾额上书“仙尊草药工坊”的魔药店。 挺好玩儿的。 李一格很少做这么有意思的梦。 日光澄澈而温和,走到浓阴之下,一柄大树伞冠便足将嘈杂滤走, 只留下带着淡淡烟火气的市声。 树下有把折叠椅, 挤在石桌椅的边角里,不情不愿地蜷缩着。 三个人坐在桌上, 桌子中心叠起一副花里胡哨的牌。 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 便随意招呼道: “来打一把?” 李一格想说她不会。 不过这些人招呼的并不是她,站在她身后的人一口应承下来,洗牌、切牌, 还不大熟练地玩了一个单手旋转切和ATM, 结果不慎把牌射到了地上。 在善意的哄笑声中, 她弯腰拾起, 将牌卡码齐, 规规矩矩地重新洗了一遍。 分牌。 出牌。 加牌。 后加入的那人忽然叫了一声“uno”,下家出了一张逆转牌, 送她把手牌全打出去了。 “安纳金!” 金发灰眼的青年恍若未闻, 神情专注地盯着正准备向其他人脸上贴纸条的少女。 “你放水?” 接踵而来的质问终于引起了安纳金的注意, 他一挑眉, 笑得恣意而风流:“这叫心理博弈,谁知道她手上有没有颜色卡呢。” “他知道。” 树上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揭穿了安纳金的小把戏: “他昨天送了少阴一枚银质胸针,上面是有反光的。” “你——” 安纳金笑着踢了一脚树干:“就你聪明。” 树上那人就势跃下,站稳落地,激起一阵小小的浮灰。 她认真劝解:“游戏还是要讲究公平。” 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神态却迥然不同的脸,李一格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五官: 还好,还在。 虽然有点惊悚,但这梦目前来说还没那么噩。 说完这话,女人招呼也没打,转身就离开了。 李一格拖慢脚步,听见桌边的人絮絮叨叨地用外语抱怨了一句什么,而安纳金笑着宽慰道: “她一向都是这个样子,不是吗?” 眼看女人走得远了,画面也渐渐减淡。 李一格原地驻足半晌,日光和浓阴都化为灰白。 迟疑片刻,她还是小跑追了上去。 好在女人走得不快。 她似乎也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东边管一下闲事,西边做一回调解。 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也会用过分严肃的语调说教,好像当事双方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儿一样。 她一出现,正在玩闹的小孩儿都躲起来,回家玩去了。 女人对此没什么表示。 她管完了半条街的闲事,总算抵达了今天的目的地。 一家古色古香的小店。 李一格抬头一瞧,土黄店招上写着“劳斯自动控制制造厂”,木头匾额上还垂了一串LED小灯。 这个混搭……有点微妙。 出于好奇,她紧随其后。 店内往来穿梭的都是机器人,不过框架结构都由更为轻便的木头、竹子等材料制成,白色经络绷在骨骼之上,发挥肌肉的功能,控制着木头胳膊灵活地各向转弯。 小店门口朝南,将它纵向三等分,大概在距门三分之二的位置摆了一条破旧的吧台,上面还有尚未洗去的陈年酒渍。 吧台到门口之间,摆了高高低低的各色圆桌,都不怎么新,看着很像从二手市场——或者干脆垃圾站淘来的。 她闪身躲过一个不停碎碎念的迎宾机器人,搜寻片刻,在吧台附近找到了女人的身影。 “……好的,安全帽。” 吧台下拱出一个胖墩墩的小老头。 他满头是汗,鼻子额头都亮晶晶的,皮肤发红,眼里闪烁着狡黠与得意的光:“今天我可要带你看个好东西。” “嗯?” 老头掏出两个蓝色安全帽,将其中一个塞到了女人手中:“快点戴好,今天给你看的东西,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女人摇头说:“我不需要这个。” “怎么不需要!”老头瞪起了眼,“‘安全生产,重于泰山’,你还想不戴安全帽就进车间吗?” 女人只好戴上。 趁她戴帽子的功夫,李一格走到窗边,探头探脑地看了半晌,也没找到足以被称为“车间”的东西。 这家小店的规模太小了,小得拿它经营酒吧都显得破落穷酸。 一道短帘将它和外面高大的建筑隔开,免于遭受尴尬的讥诮,但缩在这么一条宽阔繁华的街道上,也不免收到异样的眼光。 “好了,这是少阳昨天刚送来的新传送阵。” 闻言,李一格过去瞧了一眼。 吧台之后,三个圆盘并排摆放,圆盘正北方树着一根高约半米的短棍,上方有个凹槽。 每个圆盘半径都足有两米,站得稍微挤一点,完全可以容纳三四个人。 老头就站在其中一个圆盘上。 他一边调整安全帽,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哎,这传送阵还是有些累赘了,咱们想去车间,还得中转三四次。” “是什么?”女人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老头反应了一下,趁传送阵启动的前摇时间,神秘兮兮地剧透了一点: “是机甲哦。” 一块亮晶晶的东西放入传送阵,能源到位,传送过程加载完毕,老头和女人都消失在了画面里。 眼前的世界瞬间定格,一块一块地灰了下来。 李一格猛然惊醒。 世界仍旧一片昏黑,大雨滂沱。 她似乎正被人抱在怀里,而那人还没发现她已苏醒,仍然音调平稳地哄着: “乖宝宝不哭,妈妈在这里。” 他动作轻柔,温和地拍着李一格的后背: “不哭了乖宝宝,妈妈不会走的。” 李一格:? 开屏雷击。 她一时有点懵球。 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认出这个声音属于容清。 她深呼吸,结果发现鼻腔里吐出一个晶莹的小泡。 “啪”。 轻轻炸开,男人早已一片狼藉的衣服,这下又添上一抹诡异的亮色。 李一格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她眨巴眨巴眼,眼角还挂着一汪没落下的泪,又随着动作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拍后背的手一顿,迟疑片刻,从上到下地给她顺毛: “这个姿势可以吗乖宝宝?” 李一格:……忽然很能共情一些鸵鸟。 她现在进退两难,提醒对方自己醒了很尴尬,一直装晕也很尴尬。 犹豫之下,她错失了做出决定的最好时机,只好继续躺平。 容清给她顺了会儿毛,捞起她的右臂,捋开一小截衣袖。 冰凉的指腹蹭在肌肤上麻麻痒痒,李一格一个激灵,意料之外地暴露了。 ……哦豁。 被人发现装睡的场景,比那两个选择的后果还要尴尬。 她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容清却平静地给她放了下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轻巧拽掉脏得不像样的外袍,又捞了一件干净的换上: “醒了?” 李一格点点头,捂住嘴,又打了个喷嚏。 “好点了吗?” “还、还好吧。” 打喷嚏的“啊啾”声不是时候地响起,李一格表情更加僵硬了。 好在容清并没有在这一点上过多纠缠: “你中了蛇毒。” “蛇毒?” 容清顿了顿,沉吟片刻,解释说:“此处地广人稀、林木繁茂,有许多野兽。” 所以有条蛇大半夜偷偷摸摸地进来,啃了她一口? 右臂一疼,打断了李一格不着边际的推理。 她低下头,发现手腕上方长了几个极淡的蛇形纹路,中心偏黄,周边发红,一沾水,整块皮肤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和容清都站在水中。 没了火堆,她一时也认不出这是哪里,但凭水流急缓判断,应该是一处相对溪水更为开阔的水域。 冻得李一格脚麻。 她打了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爬上岸,向容清伸出手: “我昏迷了多久?” 青年迟疑片刻,搭住她的手腕,轻巧而潇洒地跃至李一格身边: “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李一格喉咙一哽,好像堵了团棉花似的,难受得厉害。 ——竟然过去了一个月。 之前书院有人逃跑的时候,校方会分两拨人,一拨去抓逃走的,另一拨留下审问和那人关系亲近之人。 李一格本想等雨停了,就去附近的镇上找到警局报案,可拖延整整一个月…… 恐怕已经晚了。 她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雨水:“谢谢你。” “你想做什么?”容清拉住她。 秘境之中险象环生,又不能自由使用灵力和神识,她孤身离开,不大安全。 李一格犹豫了一下。 她和眼前的青年谈不上熟悉,只是凑巧搭伙过了几日,贸然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可能会导致逃跑计划失败、无辜的人二次受伤,而书院的那帮魔鬼继续逍遥法外。 但…… 李一格低头瞧了瞧。 借着昏暗的微光,勉强能认出身上的衣裳还是她发烧前自己换的。 容清没有碰她,没有做逾矩之事,也没有直接把一个生着病、不知何时才能痊愈的累赘丢下不管。 他或许……可信?吧。 心念百转千回,她终于在闪电劈开漆黑夜空时,面向容清,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雨一时半会估计停不了,我去找找有没有出路,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吧。” 容清定定地看着她,看得李一格几乎都有些心虚了。 半晌,男人才皱起眉,念了一声: “阵眼。” “什么?” 李一格这才察觉那目光的落点并不在自己身上。 转过头去,被闪电瞬间照亮的山体之上,赫然多出了一串蜿蜒而上的阶梯。
第103章 欧皇血统 台阶的尽头, 是一张石桌。 闪电止息之后,雨势转得更急,天色昏黑, 瞧不出桌子上具体有什么门道,只能伸手去摸。 容清似乎对这桌子没什么兴趣,陪李一格平安走到山顶, 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把玩那柄匕首。 李一格只能自己想法子。 世界的墨色浓郁得化不开,近在眼前的山体也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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