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赫连东狐来见我。” 姜尧虽面带笑容,但笑不及眼底,“想逃离皇城的是你,现在想见陛下的也是你,你怎么就那么令人捉摸不透呢?可任有你再怎么折腾,都翻不出陛下的手掌心,若你逃走了便也罢了,你不知陛下撤掉追捕令正是因为他料到你会自己回来……” 江沉阁打断,“我知道,现在把他叫出来,我没有时间与你废话。” 喋喋不休的姜尧被强行打断施法,心中不爽,但也没表现出来,只袖子一甩,老老实实按照赫连东狐说的照办。 看他要走,而自己还被关着,江沉阁眉头下意识皱起来,“你做什么?” 姜尧两手一摊,肩膀一耸,撇嘴道:“你不随我来,难道真想陛下屈尊纡贵来见你?” 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主线任务,谁去见谁,她并不介意。 “咔嗒——”门锁解开,江沉阁推开挡路的守卫,忽地那守卫回过神,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大牢,瞪着绿豆眼。 “别怕,人我带走了——”从天牢出口传来姜尧洪亮的声音。 夜幕之下,皇城禁内灯火如昼,十步一阁。碧瓦飞甍,只听闻巡逻士兵的铮铮步伐声,一片肃穆森严。 望着碧瓦朱墙,江沉阁喃喃道:“还和以前一样,从未变过。” 姜尧听闻,插了句嘴,“看来你真和陛下是旧相识。” 江沉阁道:“他和你说过我的事?” “陛下是何等尊贵的人,怎会与我说这些,我是猜的。”姜尧右手握着腰间剑柄,整个大内也只有作为陛下近卫的他能带兵入殿,“陛下对你很是不同,他很少能被外物影响,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哦,陛下就是那样的人。” 江沉阁不咸不淡,“他对我只是恨而已。” “就算恨也是不一样的,在你之前陛下对青阳郡主不同,有着一丝比白水还淡的疼爱,可那疼爱更像是对待自己心爱的宠物。” “青阳郡主?” “青阳郡主你都不知道?你别整天看那些天涯榜,若青阳郡主也修道的话,她的名声比天涯榜前十的人还响亮,她是陛下叔父的舅舅的表兄的次嫡女,三年前陛下见了她一面,就将她接进宫养着,莫说金银玉石、绫罗锦缎,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能用南海珍珠一针一线绣到鲛纱上,给她造出一片星空来……” “到了。” “恩,诶?”姜尧抬头一看,二人已然到达宫殿的玉阶下,他道,“陛下就在里面,你自己去进去吧。” 踏上阶梯,江沉阁出声叫住他,“若我没记错,你可是姓姜?” 不明白她何出此言,他挠着脑袋回:“是。”他什么时候有提到过自己的名字么? “你和你曾爷爷相比,真是粗枝大叶。我看你这样的人,厨房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江沉阁说罢,推开沉重殿门走进去。 独留姜尧在夜风中怀疑自我,什么曾爷爷,她还见过他曾爷爷不成?还有归宿是厨房又是什么意思?他蓦然想起厨房中大厨捞菜、滤汁常用的大漏勺,想通后,脸色黑如锅底。 * 大殿内,二十四盏笼纱宫灯静静照耀,烛光下映照出玲珑棋局上的黑白棋子,身披朱色大氅的赫连东狐衣襟严密,端正地坐于案前,脊梁挺直如乔木,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 江沉阁一进来便见到这样的他,荧荧烛火下他的容颜更显白皙,甚至透出苍白,他的唇色极淡,像开得正盛的梨花被暖光照耀透出的颜色。 光阴待他不薄,三千年的光阴里即使是年少饱受寒毒之苦的白曛都被蹉跎,变得成熟,可岁月在他的眼尾无迹可寻,只有那从乌黑变棕色的及腰长发在诉说他不再是以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子。 【叮——距离主线任务结束时间还剩3日。】 江沉阁开门见山道:“赫连东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他执黑棋的手一顿,向她淡淡扫来,毫不遮掩眼底的嘲色。 被他一激,江沉阁上前一步,与此同时,赫连东狐转动右手边的棋篓,一个玄铁打造黄金镀表的笼子从大殿主梁坠下。 若非江沉阁及时收脚,否则定要被笼子的边缘砸断脚背。 笼子重量足有千斤,砸在地面上,整个大殿都晃了三晃,落地处,一个禁锢阵法泛起亮光。 ——她被锁在里面了。 江沉阁试着打断笼子手指粗的铁丝,但无济于事。 她双手抓着笼丝,目光如刀直射向他,“赫连东狐!你太卑鄙了!” 他起身,似一只渡水而来的丹顶鹤,踏过宽敞的大殿,优雅从容地走近,“你有什么资格同我做交易?” 看着金丝笼里江沉阁愤懑的目光,他升起一份快|感,转身,朱色的大氅扬起轻快的弧度,“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江沉阁愈发咬牙切齿,但还是强压着性子,“你连我的筹码都没有看,怎么断定我没有资格?” 他坐回案前,冷漠又绝情地看来,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江沉阁拿出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串起佛珠的丝线毛躁,原本圆润的佛珠也被侵蚀得不规则,布满虫蛀小洞。 懂行的人看了也为之叹息,小叶紫檀是上好的材料,可佛珠手链着实损坏得厉害,毫无价值可言。 然而漫不经心的赫连东狐随意一瞥,便再也挪不开眼,大步跨下来,他甚至觉得不够快,动用法术瞬移至江沉阁的面前。 他伸进来手,誓要夺下江沉阁手中的佛珠手链,她本不欲给,但佛珠丝线岌岌可危,不得不松手。 力道骤失,抢得佛珠的赫连东狐往后倒退几步,他细细抚摸佛珠,像是触碰到母亲的温度。 抬起头,他的神情不再一如既往地平静,眼眶赤红地喝道:“我母妃的佛珠为何会在你那儿?!” 江沉阁却是异常冷静,“我用柔妃的佛珠换进入流殇秘境的资格,你答应与否?” 他死死盯着她,宛若被激怒的穷途末路的孤狼。 “你不想知道你母妃的临终之言么?”她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来,“若你杀了我,你就再也不会知道她说了什么。” 他不说话,瞪着她许久许久,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穿她的灵魂,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佛珠上残留的痕迹,似乎是母亲布满掌纹的手,赫连东狐直将眼眶瞪到湿润,他转过身,一滴泪坠落,滴在佛珠上。 他没有说只字片语,恢复到以往沉郁的模样,只不过离开时手里多了一串佛珠,步履不似往日稳健。 空旷的大殿中只留下江沉阁一人,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仰头看着笼子顶端的金钩,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关在华丽的金丝笼中。 赫连东狐不知道的是在他看见佛珠失控的那一刻起,他已不在占据主导。 这般想着,江沉阁既来之则安之,盘膝打坐,巩固修为。 她会让赫连东狐知道,关在金丝笼里的不是折翼的鸟儿,而是凶猛的鹰隼。 如她所料,当三更钟声敲响,赫连东狐再次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枚菩提子。 作者有话说: 终于能入v了,这本书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好几次都在放弃的边缘,但还是在小天使们不离不弃的帮助中坚持下来。入v后会保质保量,加速完结,还希望能继续得到小天使们的支持。最后还是要感谢一直支持我,不放弃的你们!qaq
第八十八章 一颗菩提子扔过来, 江沉阁接住,是秘境资格。 他好整以暇,但提到母亲时身体有轻微的颤动, “该你说了, 当初我母妃……临终前都交代了什么。” 江沉阁像困在沙漠即将渴死之际遇见绿洲水源的人, 按捺不住内心激动,进入灵识却发现主线任务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为什么?她不是已经拿到秘境资格了么? 天道提醒, “菩提子是假的。” “赫连东狐你耍我!”她将菩提子掷在地上,菩提子被摔得粉碎,“我真心实意与你和谈,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弄我, 做人不要太卑鄙!” “说到卑鄙, 我亦逊色于你。当初八皇弟帮助三皇兄逼宫,对我和母妃赶尽杀绝, 待我即位后,寻了个因由将他打入大牢。彼时我中他一暗箭,后来我用一百支羽箭扎满他全身, 他像一个刺猬蠕动着求我赐死, 以为就这样便完了么?八皇子全府上下男的剁碎了喂狗, 女的为奴为娼,可即便如此还是难消我心头之恨。如今你尚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破口大骂, 我待你还不够仁慈吗?” “皇位之争对于手足本就可悲,八皇子助纣为虐,你取他性命便是,为什么还要连累全府上下, 府中的稚子何其无辜。赫连东狐你就是个魔鬼!” “江沉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他蓦然转身来, 目眦欲裂, 一双眼因激动而绯红。 “我……”她凝噎。 他半张脸掩在黑暗中,可字字泣血,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她的心上,“曾经我是多么相信你,才将我最珍重的人交给你,可你呢?留她一人在地宫里等死,我寻到她时,她被毒蛇虫噬,面目全非,若不是手腕上的镯子,我根本辨认不出……江沉阁她是我的母妃,她待你不薄,你如此对她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呐……” 一个是对他有养育教导之恩的母亲,一个是他在纷乱红尘中知心交心的知己。 他像失去所有力气,软倒在地砖上,发间坠落的青金石珠子撞在台阶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当年,他们之间是多么默契,佳偶天成,他庆幸上天让他们相遇,结下缘分,此生不再孤独。 他看重她,与看重自己的母妃一样。可她辜负了他的看重。 竟是这样的么……江沉阁走近站在金丝笼的边缘,直视他充满恨意的眼眸,坚定执着道:“赫连东狐你过来,你不是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与其我空口无凭,不如你自己来看。” 赫连东狐趔趄走来。 江沉阁双手抓着铁丝,二人隔着一层笼子,她不动声色,双瞳隐现漩涡。 一时大意,赫连东狐中了瞳术,眼中恨意逐渐被呆滞取代。 江沉阁趁机进入他的神识,一下子便被眼前之景震悚。 满目疮痍,如同战后的废墟,荒芜一片,举目远眺皆是灰色。 为什么会这样?瞳术能看到受控者内心深处的欲望,加以放大,达到控制的目的。 可他心中一片荒芜……他没有欲望么?权势地位、金银财宝、江山美人、爱别离、求不得……世人逃不开的欲望挣扎无非这些,可在他的灵识里,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他一定有的,只是被藏起来了。 他的母妃,那个亲和慈爱的柔妃,一定是他心中的不可说。 江沉阁用自己的记忆填充他空白荒芜的神识,只见阴暗的地下宫殿中,一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保养极好的清丽女子,身穿层层叠叠的绛色宫装,鬓发微乱,身后咫尺距离是挥起战刀的大批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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