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应当是听惯了这种话,面上并无变化,继续问道:“梁颂微的最后一魄,你可收回了?” 宋小河点头,犹豫一瞬,她出声问:“弟子斗胆,想问问究竟是谁将师伯的那一魄自钟家取出来,放入双鱼神玉之中。” 青璃反问:“如何不能是你师父放进去的呢?” 宋小河道:“起先我也以为是我师父,但是后来一想却发现疑点重重,单凭师父当年的力量,根本无法从钟氏中盗取那一魄,且先前在长安,师父想献祭自己换师伯回魂,若他手中有师伯的魂魄,必定会一并带去。其实最让我确定的,还是师父留在灵器里的最后一封信,他在信中说‘今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开启此城’,如若他将师伯的魂魄留在这里,恐怕会时常回来看一看。” “师父不会让师伯独自一人留在山里。”宋小河十分笃定道。 青璃叹道:“想不到你竟是个聪明孩子。” 沈溪山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了下青璃。 这话落在宋小河的耳朵里,怕是要惹她不开心。 果然,就听宋小河委委屈屈地问:“难道在盟主眼里,我一直是个蠢笨之人吗?” 青璃愣了愣,暗道糟糕,不小心说了真心话,她起身从座上走下去,摸了两把宋小河的脑袋,慈爱道:“怎会,我是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宋小河好糊弄,当下咧嘴笑,丝毫不知自谦二字怎么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青璃稍稍侧身,又端起高深莫测的作派,说道:“梁颂微那最后一魄的确不是你师父放进双鱼神玉之中的,不过当年有外界之人插手了此事,本来就有违天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届时天道降罚,你也不会被参与进来。” 宋小河也不多问。 她知道是有人帮了师伯,若非如此,师伯早就真的魂飞魄散了,也不会在苏暮临的体内养那么多年。 既然青璃表明不能说,那她就认怂。 青璃道:“想必这次回来你也累了,无其他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自会有人喊你来殿前授勋。” 宋小河点头,行了拜礼之后告辞,走的时候看都没看沈溪山一眼。 待她出了大殿,青璃这才看向沈溪山,眸光有几分严厉,沉声道:“溪山,将你的禁咒给为师看看。” 宋小河浑身紧绷,出了大殿之后才得以放松。 她方才实在是太紧张了,生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让青璃看出端倪来。 宋小河现在负罪感极强,就好像带着沈溪山做一件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若是让盟主发现了沈溪山禁咒妄动,必定不会轻饶沈溪山,连带着宋小河都要受罚,更何况先前盟主还特意将她叫过去温柔敲打了一番,宋小河显然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闯了弥天大祸的宋小河吓得不行,进了殿后,一眼也没敢朝沈溪山看。 亲的时候倒是爽快,现在回了仙盟,往盟主面前一站,却又怕得不行。 宋小河觉得自己颇像是话本子里那些偷摸占了良家妇女便宜,一事发就赶忙推卸责任,毫无担当的负心汉。 可是盟主若是真的问罪下来,宋小河还真没胆子硬往上顶。 她越想越害怕,抱着脑袋大喊着完啦完啦,一路飞快跑回了沧海峰躲起来。 苏暮临给院子点了好几盏灯,照得灯火通明,连带着盛开的樱花也染了星火的颜色,在繁星与皎月并存的夜空下,显得美轮美奂。 他正在院中清扫花瓣,就看见宋小河抱着头一股脑儿地撞了进来,飞快将门给关上,顺道落了锁。 “小河大人,出了何事,谁在后头追你?” 他捏着扫帚凑过去问。 宋小河一脸惊慌,“我惹了大事了。” 苏暮临把扫帚一扔,转头就要往屋里钻,“那我给大人收拾行李,我们趁黑跑路!” “等等!”宋小河赶紧拦住他,“现在不行,明日我还要去大殿授勋呢!至少也等我穿上天字级猎师的宗服才能跑!” 苏暮临连声贺喜,“小河大人果真厉害,莫说是天字级猎师,区区仙盟盟主之位也不在话下。” 宋小河吓一跳,“别乱说话!” 她在院中脚步着急地来回踱步,念念有词,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苏暮临认真去听,隐约听到一些“被发现就死定了”“还是装模作样几日”“能瞒则瞒”,然后猛然看向苏暮临,义正词严道:“过会儿若是沈溪山来找我,你就说我已经睡了,请他回去,知道吗?” 苏暮临见她模样慌张,赶紧点头应了。 宋小河就回了房内,将门闭得严严实实,下定决心这几日不再与沈溪山见面,一定不能让盟主察觉他们二人卿卿我我之事。 正如她所说,没过多久,沈溪山就寻来了,站在栅栏门外,要苏暮临喊宋小河出来。 苏暮临捏着扫帚,离得远远的,隔了半个院子大声回道:“小河大人说她睡着了,不见你,请你回去。” 想了想,又擅自添上半句,“别再来找她。” 沈溪山的手搭在栅栏上,稍稍一用力,掌心里的木栅栏就捏得稀巴烂,他笑着问:“当真这么说?苏暮临,你的狗命还要不要?” 苏暮临梗着脖子,说了一句,“我是狼,不是狗!”然后飞快逃走了。 “宋小河。”沈溪山唤她。 宋小河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咬着手指,用牙齿磨着指腹,纠结死了。 沈溪山披星戴月站在院外,樱花瓣被风卷下来,围在他身边打转似地飞舞。 他浓黑的墨发披在皎白的衣袍上,微风拂过额前的碎发,眉心的红痣若隐若现,浑身上下都是勾人的味道。 “当真不出来见我吗?”沈溪山望着她寝房的方向,声音慢慢低下来,双眸染上了些许失落,“原来还是我的一厢情愿,也是我的错,这个时辰你该睡觉了,我却还来打扰你,你不出来见我也是应该的。”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宋小河一下子推开窗门,扒着窗子往外翻,“我来啦我来啦!” 沈溪山眸光一转,将笑意掩藏,回身看她,就见她一路跑过来,打开了院门的锁走出来,一把将他给抱住了,用手顺着他的脊背,状似安慰,“你不要伤心,我并非故意对你避之不见。” 沈溪山反手把她搂进怀里,“当真不是故意?” 宋小河点头如捣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方才在写明日授勋时要说的话。” 沈溪山心想,你倒是编个像样点的瞎话,谁会准备那种东西? 念头刚落下,宋小河就松开了他,然后从袖子里一掏,摸出来两张纸,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就是这个。” 沈溪山吃惊,“你还真写了?” 还写了那么多? 整整两张纸? 宋小河红了耳朵,颇为不好意思道:“这才写到一半。” 沈溪山:? 他攥住宋小河的手腕,“去我那儿写,我那边的床宽敞。” 宋小河挣了一下,“欸,我不在床上写,我趴桌子上写的!” “我那的桌子也大。” “我不去!”宋小河拽自己的手,“你撒开我。” 沈溪山将她两只手腕一捏,往后肩头后面一甩,一下就把她扛起来。 他轻哼道:“知道你懒得走,那我就稍微辛苦一点带你过去。”
第112章 指天破誓沈溪山弃修无情道(三) “哇, 好大的床。” 宋小河站在床榻前,发出震惊的声音。 沈溪山从屏风后面绕进来,手里拿着墨笔和纸, “你再写个两张应该够了吧?” 宋小河转头, 看了一眼那纸, 就说:“我要回去。” “为何?”沈溪山疑问, “难不成是我这里的床榻不够大?” 宋小河顿了一下, “挺大的。” 这是实话实说。 寻常的床榻长九尺, 宽五尺, 而沈溪山的床榻,单单是宽看着就有七八尺的样子,莫说是在上面睡觉, 怕是练剑也是宽敞的。 宋小河问:“跟床榻大不大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有关系。”沈溪山将纸放在桌子上, “你住的小院不宽敞,统共两间卧房, 你的床榻又小,睡不下我们两个人。” 宋小河眼睛一瞪, 绕到他面前, “为何要睡我们两个人?” 沈溪山不语, 低头将纸张抚平。 宋小河就追着劝说:“我们现在回了仙盟,盟主在上头盯着看呢, 若是我们往来亲密了, 怕是要被她怪罪的。” “所以你才让苏暮临告诉我, 以后别再去找你?” “那话我倒是没说。”宋小河忙矢口否认。 沈溪山侧身,低头看着她, 寝房内的落地长灯将他的面容覆上柔和的微光,极具蛊惑一般, “宋小河,你很怕师父发现我们的事?” 宋小河对上这样的目光,总是无法好好回答问题,于是偏头将视线移开,反问,“你不怕吗?” 他轻描淡写道:“我从未惧怕过什么事。” 他自然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但是宋小河不行。 细细说来,她胆子也算不上大,去书房偷师父的灵果吃的时候,还战战兢兢的呢。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要与我在一起,先前只是为了哄我开心。”沈溪山又说。 宋小河看出他掩在平淡眉眼下的不开心,于是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只见顺着袖子摸进去,与他温热的手指缠在一起。 宋小河小声说:“怎么会,我喜欢你,你不是都知道吗?我先前说过很多遍啊。” “那都是在别人面前说的。” 沈溪山微微抿唇,似乎对此事积怨已久,一找到机会就抱怨,“在我面前从不曾主动提起。” 宋小河扭扭捏捏,攥着他的指尖揉来揉去,嘴上却不含糊,什么我最喜欢你,也只喜欢你诸如此类的话反复说了几遍,一下就把沈溪山哄得心花怒放,仿若乌云尽散,晴阳高照。 沈溪山心道,是他多虑,宋小河当然是喜欢他的。 而后就见宋小河红着耳朵,用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好声好气道:“但是我们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好不好?” 沈溪山又想着,我很见不得人吗?与我在一起让宋小河很有负担?宋小河是不是在玩弄我的真心? 但是对上她澄澈漂亮的眼睛,沈溪山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点头,“好。” 当然也不能平白答应,沈溪山低头索吻,按着她亲了好一阵,索取报酬。 两人分离,宋小河顶着红彤彤的脸和湿乎乎的嘴,问:“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沈溪山道:“你在这里把剩下的写完,我就送你回去。” 宋小河暗自思量了一番。 这玩意儿纯靠她自己瞎编,主要是盼着天字级猎师这个位置盼了那么多年,如今心愿实现,宋小河自然要发表一下自己的心得,激励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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