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你们咋的了,这片山谷就是我们黄家的,不服来打啊,老子打死你们!” 争吵越发激烈,外姓这边不知是谁吼了声:“都听到了吧,他们不光想搞死老季,他们还想搞死我们!” 别欺负老实人。 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乱糟糟的争吵之中,老季捡起地上一根枯枝,飞快挽个剑花。“刷刷”的声音不大,却令周遭的吵闹陡然静下。 许多年不曾握剑的手,即便握着的是根树枝,竟也有手握山海的气势。 老季昂首挺胸地站在人群中央。 他曾经仗剑江湖,是个侠士。 也曾经带领村庄,击退官兵。 “你们有杀人之心,我却无杀人之意,同为这沧海尘埃,何苦相互为难。” 老季此话出口,周遭更是一片寂静。 村里人都知道的,老季本事大,心肠好。 都以为他是要把“仁义”二字践行到底,不料他紧接着一句,“可如今是忍无可忍,乡亲们,拿上家伙跟我走!” 平素都是黄家的欺负外姓的,老季这一号召,杂姓村民竟真的操起来家伙,跟着他往远处去。 黄家人见大势不好,也纷纷回去,搬来了锄头镰刀助阵。 然而老季这边气势高涨,任你锄头还是铲子,统统拦不住。 队伍越走越远。 玬珠也跟着去了。 也不知老季要领着大家去往何处,去干什么。 过了没多久,远处有火光冒起来,照亮山腰狂舞的树。哭喊与叫骂此起彼伏,惊得群鸟乱飞。 直到快要天亮,苏缈才知道,起火的是黄家祠堂。 老季带头烧的。 桃源谷里,就这么变了天。 师父还是那个师父,曾经是她的铜墙铁壁,如今,又是这个村子与这些村民的铜墙铁壁。 不需要她去插手。 苏缈深感欣慰。 过没两天就到了新年,村儿里一片喜气洋洋,四处飘着牛肉香。 可师父一直在忙碌。 他为村里头的事情整日奔走,连带着师娘和冬娃都时常不在家。 只有秀儿,留在家里做饭洗衣,陪伴客人。 “你们是不知道,往些年还有更过分的呢。前头老苗家的借了米还不上,黄家的不肯宽限,硬把苗二姐姐逼去给黄三伯做小!” 秀儿说道。 玬珠:“啊?!” 秀儿直叹气:“黄三伯都五十好几了……苗二姐姐去了没几年,受不了他的打,吊死在屋后树上。” 黄姓抱团欺压外姓,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被火烧祠堂,该的。 玬珠每天都跟秀儿聊天,也帮她做饭,两个小姑娘打得火热。 阿青则总是安静地坐在树上,偶尔会吃些果蔬,竟也顶得住。 苏缈每天推开门,都会想:这半仙今天饿死了吗? 没有。 阿青在树上看风景,苏缈就在树下练飞刀。 那晚六中三,差一点就没拦住黄家行凶。 她若想靠这样的身手行走江湖,等着暴尸街头吧! 临近元宵,村子里的事才都摆平了。 老村长初六那日咽了气,初九,老季被推上村长的位置。黄姓闹了好长时间,最后也不得不作罢。 再闹下去,外姓不光烧祠堂,还要刨祖坟呢。 老季是没杀人,但是招招诛心啊! 春节剩下两日,老季终于闲下,又或者是特地推了事务,专心呆在家里。 他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从箱子最下面找到本册子。 “这是闲暇时候默出来的,双剑的剑谱。” 苏缈翻了翻,见不仅祥记了剑招,还画了招式,喜道:“有师父就是好呀!” 老季摆摆手:“别高兴太早,这也不是什么上乘剑谱,若真是厉害的,我当初就不用单手剑了。” 只能说,勉强先给她应付着。 老季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笔墨纸砚。 “师父如今也帮不着你什么。我有位挚友,这些年断断续续通过书信。他现已开山立派,在江湖中混得还算不错。” 说着,便勾水研磨。 苏缈搁下剑谱:“我来。” 从前师父写字她研墨,原以为不过平常事,如今这样的平常事,却已是难得。 师父写这信,其实是催她走的呢。 老季坐下,等她墨好:“我为你写一封荐信,你带去,他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下你的。” 稍有一顿,铺陈纸笔,“他既是我挚友,我也不便瞒他你的身份。不过,世人终究对半妖有误解,你去时千万带上厚礼。” 苏缈:“师父想要我另拜师父?” 老季:“我帮不了你,自然要为你另谋路走。” 苏缈慢慢地转着墨锭,撇了撇嘴。 “哦。那,您的这位挚友喜欢什么?” “他虽是江湖人,却也喜欢舞文弄墨,倒也没别的爱好。” 老季想了想,“于茶道上也有些研究。总之,你便送他一些风雅之物吧。” 苏缈了然:“那这门派是叫什么?” 老季提笔蘸墨,答:“雁山派。” 苏缈在脑子里搜了好大一圈,着实不记得那包打听曾提过“雁山派”。 这倒也不奇怪,立派时间不长,名气自然不大。 见老季提笔,她不问不扰。 信写好,苏缈小心地揣进怀里:“师父放心,我离开山谷便去雁山派。” 一桩事了,老季望着她,沉沉地叹口气:“去处帮你安排了,还有一桩事我放心不下——你那病,可有加重?” 苏缈摇了摇头:“劳师父挂心。这老毛病早有缓解,不像从前那般发作频繁了。” 老季见她神色轻松,也就放心,轻拍她的肩:“那就好。既然有所缓解,说不准,这怪毛病哪一日自己就好了。” 苏缈笑了笑:“嗯。” 可她却是撒了慌。 这怪病不仅没有放过她,还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每一次发作,都像有一股气在体内游走,堵得浑身剧痛。 往往要折磨她半日光景,才会自行消退。 一想到这痛,苏缈的指尖就忍不住颤抖了下。 从前,它半年发作一次,如今每隔三四个月便要折磨她一回。 往年她住在长佑寨中,即便发作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如今身在外头,丢了尧光与双翼,若是不恰当的时机犯了病,难说她还有命活。 细细算来,距离上次病发,已足三月,十日之内必会再来一遭。
第12章 拜师之路 元宵那天,村里在晒场拼桌子,不管姓什么,都来这儿吃碗元宵。 就连黄家的也来了。 听秀儿说,原黄家祠堂那块地已被推平,等春耕过后,要建成一个“仁义堂”,只供奉仁义之士。 而村长,也要选贤选能。 黄姓一手遮天的日子,就此成为过去。 局面的改变,却没闹出一条人命,唯本就病重的老村长气得蹬了腿儿。他儿子黄贵怒火攻心,在床上躺了好多天。 听说偏瘫了。 元宵这一晚的热闹,一直过了子夜才消停。次日一早,不必老季催,苏缈已收拾了行装,自觉上路。 师娘、秀儿还有冬娃一路相送。 老季却坐着马扎,在院里编斗笠,只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长长的竹条抖动,时不时发出哗哗的细小声音。他的头低埋下去,显得脊背佝偻,越发有了老态。 师徒两人都不擅长道别。一个偷溜,一个干脆不送,倒是怂得一致。 师娘送她一行,一直送到来时的洞门口。 苏缈停下脚步,回头又望了眼桃源山谷。 临近晌午,炊烟袅袅散在空中,隐隐约约的鸟鸣唱着宁静。 她真的,很想在这里生活。 日子虽然清苦,却胜在安稳。 外头打了好多年仗,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再起烽火。 百姓的日子越不好,便越迁怒半妖。 也许,苏缈再也不会来了。 又或者,再来的时候,老季已不在了。 苏缈一行和师娘道了别,转身进了小洞。 玬珠走在后头,觉得苏姐姐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唉。 待出了洞来,苏缈扒拉了些藤条,尽可能地把洞口遮好。 但愿,不会再有其他人来打搅此间宁静。 进来的时候还有马,出来以后全靠两条腿。 走了一段路,苏缈感觉不对,回头扫了眼玬珠的腰:“你铃铛呢?” 一路都没清脆的铃铛声。 玬珠嘻嘻笑道:“送给秀儿了啊。” 苏缈莞尔:“我看你这些天,和她玩得挺开心嘛。” 玬珠耸耸肩:“是啊。其实,人类和我们妖也没什么不一样嘛。只要妖族不乱来,明明可以好好做朋友的。” 要是都跟玬珠一样想,那两界可就太平了。 苏缈用余光扫眼阿青,见他无声地跟在后头,一副没有故事的表情。 罢,跟他就不废话了。 雁山在西,远在百里之外,苏缈去小镇买了两匹马。 镇上没什么好马,两匹都瘦不拉几的,毛色也不好,看得阿青直皱眉头。 不奇怪,他素来是挑的。 天气日益见好,马蹄踏浅草,早春花已开。今早一上马,抬头便闻喜鹊欢叫。 苏缈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却难免愉悦了心情。 还望这拜师之路,能顺顺利利。 太阳偏西时分,三人遇到了条岔路。 “咱们往哪边走?”玬珠问。 苏缈也不清楚,见路边摆着茶棚,索性下了马来:“先歇歇吧。” 路边立着个简陋茶棚,顺带卖些干粮,桌椅打扫得还算干净。 苏缈要了三碗茶,没要干粮。 临走前师娘装了好几日的量,只怕后天都还吃不完。 再普通不过的干粮,馋嘴的小狐狸也觉得好吃。 玬珠坐下就开始掏袋子,掏着掏着,突然发出一声“嗯”? 手从里面伸出来,抓出个东西。 竟是个金镯子。 是苏缈买来,送给师娘的那个。 日头偏西,金光斜照过来,镯子的光亮晃了下苏缈的眼睛。 她把金镯子接过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临行前,师娘装了一袋子的干粮,亲手递到她手上。 袋子有些重,苏缈只道是干粮做得实,压袋子。 当时师娘说:“路上开销大,吃个饭睡个觉都得花钱。你看这马都送给我们了,你们路上怎么都不方便。家里穷,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些你收好。” 原来,“这些”指的不止干粮。 苏缈敛眉笑了笑,把金镯子小心地放进荷包。 早知如此,还不如给师娘买把趁手的菜刀。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2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