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忧本人则避在潋滟芳华楼走廊里,时不时变幻一下方位,他血皮脆可经不得像谷小草那般硬杠。 眼见谷小草身影在地上越走越远,花解忧只好从藏身处走出阿里,借着藤蔓的掩护跟紧。 海棠花开,无名剑啸,两人配合打的还不错。一时之间,这些赶过来的执法官虽是声势浩大,却莫能奈何。 蚁多咬死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执法仙官仍是源源不断。谷小草苦战许久,尚能支应。花解忧修为相对稍逊一筹,额头渐渐沁出一层薄汗。 见战局久久不散,天上飞舟又有新人加入。 新来者中为首的一位执法仙官,驭使锁链破空而来,恰好卡在谷小草和花解忧之间,人潮如水,暗戳戳地隔开了两人。 谷小草的剑刃又劈开两道漫卷的铁链,顺势向前刺出,直直穿透对面人的喉咙,殷红血液奔涌而出,又顺着剑刃滴落一地。 她却未料身后花解忧被困住,此时缺了掩护,那执法官首领的锁链已是悄无声息,从谷小草背后袭来。 花解忧的藤蔓被缠的左右支绌,阻拦不及,只好高声慌喊道:“小心背后!” 已是来不及。 花解忧抛了花藤,直冲着锁链奔去,数道黑色锁链穿透了他的身躯,而他也如愿以偿的挡在了那人身前。 口中瞬间涌起铁锈涩味。 他身不由己在谷小草怀中跌落,温热的血在指缝流淌,刺目的红。 谷小草只知机械劈开人群,听他在耳边轻声道:“抱我走。” …… 大雪山之巅。 崎岖山路上,脚下冰霜覆地,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风声紧、雪落急,白雾茫茫渺无际,又兼山路狭窄难行、乱石横生,若是平常人过这条路,定然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偏偏却又一群人鱼贯而行。 为首者身形纤细,她摘落兜帽看向身后,一双凤目不怒自威,正是卓卓。 卓卓身后跟着的便是胡拉拉和巫娆,再往后才是执法堂的人,这条路仅能容一人通行,因此他们并不怕有元宝派弟子脱队逃离,在队伍首尾两端安排人手看顾即可。 胡拉拉走的实在吃力,他跟着卓卓又坚持走了一段,最后还是气喘吁吁停在原地耍赖不肯走了。 “我太累了,我得休息。卓卓宗主,你要不想叫我死在这儿,你必须得给我安排休息,哎呦喂我这身老骨头,都快走散架了。” 卓卓只好对胡拉拉道:“胡掌门莫要着急,前方便是山顶,有一平台,我们可在那里歇息一夜。” 胡拉拉这才肯继续上路。 队伍又在雪地里走了大概一刻钟,终于抵达山顶。 众人安营扎寨不提,元宝派的弟子们被打散,安顿在不同的帐篷内,每个帐篷都有执法仙官看守,周围一圈还拱卫了不少执法堂的帐篷,可以说是插翅难飞。 胡拉拉闹着要跟巫娆单独住,卓卓也答应了。 她指着自己旁边的空地吩咐手下:“就在那儿给胡掌门安排一个帐篷吧,起居用度与我一块准备。” 胡拉拉带着巫娆进了帐篷,又高声喊人进来铺床,声称要早些歇息。 执法仙官答应着进了门,却不见胡拉拉,只见一个面生的娃娃脸青年站在帐篷中央,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刚想张口问“你是谁”,就感觉脖颈处受了一下重击,眼前一黑,执法官翻着白眼倒地,只来得及看到始作俑者巫娆仙君的下巴尖。 再看胡拉拉,哪里还有方才赶路的疲惫,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这一路上,胡拉拉和巫娆凑在一起分析过。 此案疑点重重。碧落仙是元宝派弟子,不太可能污蔑自家师门。 然而,如果真是元宝派无意间盗窃了修仙界气韵,四大仙门进去查就是,何必封锁山门、押解众人去受审? 招引仙墟去不得。四大仙门其三都和元宝派有过节,还有一个卓卓善恶未明。 众人这一走,元宝派山门里头岂不是任由这些执法官趁虚而入做手脚? 身在局中,最忌讳被人牵着鼻子走。 帐篷内,胡拉拉已经换上了仙官的衣服,戴上黑纱覆面,对巫娆竖了竖大拇指,笑嘻嘻地传音:“要论夜黑风高、打家劫舍还是师兄您在行。” 巫娆把昏死过去的执法仙官绑住,拖拽到床上,那棉被盖了个严严实实,传音道:“别搁这儿贫了。记得告诉小朋友们,明晨卯时正,回山门。”
第七十章 [V] 胡拉拉穿戴一新出门来,门外已是燃起数道篝火,不知此火为何等天才地宝,风雪虽大,却不见熄灭,成了白茫茫雪地中一片奇景。 见胡拉拉从帐中出来,卓卓便负手站在帐前问道:“胡掌门怎么样了?” 也怪卓卓太过自负,没有搜检两人的储物芥子,只拿走了胡不归和拉郎配。 胡拉拉已给自己贴了一张换音符,将声线伪装的与那执法仙官一模一样,可惜时效也就半刻钟,剩下的就得避开卓卓、全靠演技了。 他沉声答道:“胡掌门已经睡了,巫娆仙君在打坐修炼。” 卓卓颔首表示知道,便令其退下了。 此时,执法堂的仙官们,正三五成群,凑在火堆前闲聊、喝酒。胡拉拉凑到执法仙官堆里,抢来一个酒囊喝了一口,畅快叹道好酒。 酒酣耳热,众人已开始称兄道弟。 胡拉拉状似无意说道:“干喝酒太没意思了,我之前船上有个元宝派的哥们做得一手好烧烤,我芥子里有鹿腿一条,咱们不妨请他出来烹调一番。” 听到这个提议,附和者不少,却也有谨慎者道:“这不好吧?” 胡拉拉豪爽的拍着那哥们儿的背道:“怕啥子嘛,众目睽睽之下,晾他也走不脱。” 众人吆五喝六在胡拉拉的带领下走近一个帐篷,找到元宝派一个胖墩墩的男弟子,对方听了来意愣住,他何时跟执法堂的人说过自己会烧烤? 更何况夜半三更、天寒地冻的,这些人把自己同门上下尽数绑来这里,就是烤给狗吃,也不能烤给这群王八蛋啊! 这胖修士正想拒绝,胡拉拉拍着肩膀声称拉他去角落商量,避开人群后偷偷掀开黑纱露了几秒脸,胖修士一双眼睛睁的溜圆,拼尽全力才没把惊呼脱口而出。 瞧这张娃娃脸白白嫩嫩,一副压不住事的俊俏风流小倌儿模样。 天道在上,这不是自家掌门吗? 耳边听到胡拉拉暗中传音:“卯时正撤退。” 这一下胖修士无比配合,拍着胸脯就跟胡拉拉一行人走了,边走还边说:“各位,你们找我真是来着了,我这灶上的手艺可是好得很。元宝派山门下醉云阁听说过吗?我平常只要不修炼,就在那儿掌厨。” 胖修士在篝火前烤鹿腿,把一只腿烤的油光欲滴、滋滋作响。他手掐法诀,鹿腿自动翻面,调料罐子就浮在半空中,将孜然辣椒面均匀撒上去,顿时香飘十里。 周围的执法仙官寻味而至、越凑越多,有的仙官甚至忍不住咽起口水来。 此时,胡拉拉又道:“有吃有喝,固然妙极,可惜还差点玩乐。嘶,我听说元宝派还有一个会说书的,小胖子,你把他喊出来呗。” 哎—— 胖修士乐不滋儿的应承下来,就这样一个牵着一个,山顶篝火前瞬间成了一个小闹市。 有炒菜的大厨,亦有那说书的、唱曲儿的、画画的手艺人,做酥山、驴打滚的甜点师操控着碗盏在人群中穿梭,还有好些个元宝派弟子负责采耳、剃头、按摩、美甲等活计,叫执法仙官们纷纷乐不思蜀。 蒋由和陆仁这对师兄弟,没什么手艺叫胖修士拉来打下手。蒋由手掐法诀,十余柄菜刀在砧板上同时运作,切丝又切片;陆仁则用灵气操纵一个小壶往山楂水浇糖汁,雪山顶上天寒地冻温差大,磁啦啦一声,热腾腾的白雾一散开,一串冰糖葫芦就做好了。 一时间,元宝派的弟子都出了帐篷。这些人明面上做活,背地里则打眉眼官司、偷偷传话,都知晓了“卯时正撤退”的消息。 这还要归功于,早期元宝派实在是个很穷的门派,弟子们每个月能从公中领的钱太少。 有沉迷修炼的,干脆吃辟谷丹度日,缩在山门里头清修,哪儿都不去。也有的弟子受不了穷,下山打工或开网店赚外快,开源节流。 绘符的、炼器的、炒菜的、说书的……元宝派弟子哪怕后来越来越有钱,却也渐渐放不下自己培养的“兴趣爱好”了,一个小小山门可谓“八仙过海”,汇集了市井间的五行八作。 卓卓听见动静,也走出帐篷。 她绷着一张脸,冲众人严厉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是押解嫌疑人的执法人员,不是来逛庙会的街溜子。” 吃了这句教训,执法仙官们面上顿时有些讪讪,方才胡天胡地的热闹褪去后,纷纷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卓卓环顾四周:“你们谁领的头?” 几个仙官看向胡拉拉,后者被看得头皮发麻,换音符已经失效,卓卓跟他打的交道不少,难保不会认出声音,他现在就怕开口露馅。 好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有人及时打破了宁静。 “卓卓宗主此言差矣,我们元宝派虽是嫌疑犯,却也愿意广结好友。大伙儿在这儿过夜,天寒地冻,长夜漫漫,热闹热闹又有何不可呢?” 原来巫娆也走了出来,正笼着袖子斜斜倚在帐篷门前看热闹。 卓卓听巫娆说情,执法仙官们又眼巴巴看着,终是缓下语气:“玩乐归玩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便好,人得看紧。” 说罢,卓卓一掀帘子又进了帐篷。 见仙官们僵着脸,胡拉拉机灵招呼道:“卓卓宗主看在咱出公差不容易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大伙不要辜负好意,吃好喝好玩儿好。” “你们这些元宝派的兄弟也老实一点,别想跑!” 此言一出,几个元宝派弟子先乐了。方才的紧张气氛渐渐泄掉,欢声笑语再起,场面转暖,山顶上的热闹烟火气终于又回来了。 …… 潋滟芳华楼下。 花解忧瞳孔渐涣散,心跳声消失,从指尖发丝等细微处开始,沁凉逐渐侵染了谷小草的怀抱,年轻仙君已化作一尊玉人。 四处蔓延的海棠花藤失去主人的灵气滋养,骤然枯萎。被风一吹,那花的灰烬在四合八荒的空洞中漫无目的飘荡。 忽然,场中一位执法仙官捂住了喉咙,断断续续说道。 “这灰——有毒。” 他委顿在地,不过一会儿就面色灰败,成了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随着这位仙官的示警,周围的执法官尽皆屏息闭气,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海棠灰烬早已飘得满场都是,执法仙官纷纷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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