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一会儿回来。”许茗仪将手中正在看的卷宗交到余辛手里,说完这话便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瞧。 烛火摇曳,发出‘嚓嚓’的灯芯断开的声音,打破了二人间一触即发的氛围。 余辛感受到了杀意,不应该出现在此时的杀意,几近是席卷而来,她有些后悔,理性又催促着她接话。 “好。”恐惧和不解只是一瞬,她自然的接过卷宗,利索的放到第三行第二格中,如若不是她眼角的鳞片已掩盖不住,就真的很自然了。 那杀意一瞬消散了,许茗仪赌了一手,和她猜想的一般,殷函孟并没有限制阿素出入符楼,甚至给了她六日的时间登楼。 见到他,他的要求只有这一条。 每层守楼的人会给出考验,闯不过去也没关系,用她的手臂,腿脚来换,成为他们刻符的材料,她每登上一层,那层的人便不能再对扇河的族人做什么,于是阿素便登的心甘情愿。 以权势力量压人,殷函孟觉得无趣,他要阿素做他心甘情愿做他的木偶,做他对外的刀刃,他要活着的材料,他要它奋力来见他。 最好阿素还能甜甜的叫他爹爹,如此他吃糠咽菜估计都能多添几碗饭,真是又老又毒,许茗仪不知是第几次在心里骂这个老阴皮。 若她没赌对,余辛足以从她的说辞中察觉不对劲了,虽说不至于使她暴露,但也算是铤而走险。 好在余辛的反应和她预想中的一样,许茗仪就是要看到她的不解,阿素如若不能随意出入符楼,听到她说‘回来’,余辛定然会怀疑她不是真的阿素,同时她表现出杀心,余辛不会不解,反而会恍然大悟。 冒充阿素的人也未必能叫她恐惧,城主的女儿想叫她死,才是余辛应当害怕的。 人鱼族的鳞片果然漂亮,扇河倒是没骗她,许茗仪想。 稳步走出这个屋子,许茗仪才觉腿软,余辛的修为不比阿素低,真到了要灭口的地步,她只有六成的把握,还要考虑后续的处理,属实是一件难事, 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心急了,少女反思自己。 许茗仪杀过妖兽,它们没有灵智,只有少数能凭借着血脉力量化为妖,余辛扇河这样的小妖怪却是生来便有思想的。 她自诩自己不良善,为了自保,为了利益,就是同为人族,许茗仪也不是没算计过,他人的性命在她心中,不轻也不重。 下到一层,那两个守门人的神情异常了一刹,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一束日光打在许茗仪脸侧,她才敢舒出一口气来。 扇河还在来时的那个位置等她,她靠在马车上,神情温柔,应是在和贝珠说话。 许茗仪不疾不徐的走向她们,突然理解了阿素。 扇河背叛过她,不止一次,但阿素本来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孩,扇河是她第一个朋友,她给过她家,结束了阿素四处流浪讨生活的日子,如若扇河能好好地和她说,或许她也是愿意的。 六日一次非人般的折磨,她在那些灯火长明的夜晚,是否后悔,是否想过放弃,许茗仪不知道,但此时此刻,‘阿素’告诉她,她觉得温暖,像是有一双小小的手,将她左胸口的的那道狰狞渗血的伤口,捧起来轻轻的吹了吹。 “扇河!”许茗仪招招手,喊她。 “有没有受伤?累不累?”阿素每次从符楼回来脸色都很憔悴,今天倒是不同,但扇河还是担心的问。 许茗仪摇摇头,低声道 “贝珠,帘子拉起来。” 扇河觉得惊诧,阿素厌恶她,连带着对贝珠也冷漠,从不主动与她说话。 马车顶上卷着的厚厚的绒布被放下来,那大概是冬天用的,贝珠明显也对这句话感到无措,慌乱之下没控制好。 “这样也行。”许茗仪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她看来,贝珠还是个小孩子呢。 她将楼内的情况简要的说于扇河听了。 “余辛?她竟有资格在楼内当差。” 许茗仪心想,论做殷函孟的狗腿子,你我还是差了点。 扇河怕她冷着,又怕她饿着,带了好些东西,还有伤药,见她捡了些零嘴来吃,问道 “她发现了吗?”扇河简直将‘她有没有发现你脑子有问题’写在脸上,许茗仪看了只觉无语凝噎。 “没,我还说我一会儿回去。” “回去?” “你家里没少人?”许茗仪磕着瓜子,问道。 这也不能怪扇河,自她到这月停城中来,父亲也不曾联系她,她每日忙着怎么让城中小妖们的日子好过些,妹妹的情况也需要时时盯着,让她脱不出身来。 “六日。”许茗仪要在六日内登上顶层,至于其它的谋划,她尚且不能告诉扇河。 扇河从前知道她在符楼中定是凶险,但没想过她是为了自己的族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觉着喉口干烧一般的疼痛,眼眶发热,像是要裂开来。 许茗仪忙转移话题,低着头说自己一会儿要接着回去看符书,让扇河中午再来送饭,报了几个菜名都没得到回应,便悄悄抬起眼观察她。 只见扇河像一座坏了的机枢,片刻后,才卡顿着说出许茗仪听着都觉得山崩地裂的一句话, “看书......你不是不认字吗?”
第21章 广为人知吗 要不是在马车里,许茗仪此时能将鞋底走的起火来,空间限制了她对焦虑的表达。 扇河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她太信任现在的这个阿素了,只要她肯细想,就能察觉出不对来,毕竟失忆总不能叫一个人从大字不识变成学富五车。 “这事儿...广为人知吗?”许茗仪瓜子也不磕了,按着自个儿的太阳穴问道。 她怎么就没想到,阿素不曾在二层停留,是因为她根本看不懂那些符书,一般的文字她尚且不识,更何况是用密文描述的,她是个孤儿,没上过私塾,最多是跟着扇河学点东西。 “我只与殷函孟说过。”谷红秀死后,殷函孟对阿素的兴趣便上来了,逼着扇河讲从前的事。 “那我平日里画符吗?”许茗仪很好奇,阿素是怎么被看作天赋好的。 “画,几乎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 怪不得这小孩手指内侧没有茧子,她都不需要多练,本身就对符文笔画敏感的体质,不需要知道每一笔的意思,照着样子就能复刻下来。 多方便的修行体质,多惨淡的文化水平。 “我中午要吃的,你记住了吗?”阿素的苦衷若只是不认字,对许茗仪来说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嗯!”扇河才回过神来,下定决心般的回答道。 “你上次让我去接的那个......”这几个时辰扇河也没闲着,阿素交代她的事,她很快就办好了。 许茗仪一边帮着扇河将零嘴们都装进一个小布兜里,一边听她说浮二的事。 “接到了?” 扇河点点头,“他好像不太聪明,我们都没说你的名字,他就乖乖的跟我走了。” 许茗仪摸摸下巴,心想,无论谁去找他,他大抵都会和那人走的,因为他太想被你们接纳了。 “他是小海神吗?”扇河突然问。 “是吧。”许茗仪也只是猜测,阴哭林,猴妖,这和被驱逐的小海神重合度还蛮高的。 “将日子往前推,帮我查查谷红秀,我们第一次见到她肯定不是她真正到达这片海域的时间。”不然小阿素也不会流浪至此。 “还有,和你父亲谈谈,记得将浮二藏好了,告诉他要等我。”该嘱咐的许茗仪都嘱咐过了,扇河应当是能处理好的。 许茗仪掀起帘子,一个翻身从车架上跳下,落地却很轻,她隐隐觉着眉间发热。 扇河从车中追出来,“贝珠...贝珠说和你一起去!” 这应当是触发的剧情,但和第一次六耳金猕给她的提示感不一样,她捂住额头,察觉一阵阵的灵力波动后,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我让它发生偏移了吗,许茗仪想。 许茗仪接过珠链,细细地套在手腕上,又将袖子拉下来盖住。 扇河像是要哭了,泪眼婆娑的将她望着。 许茗仪坚定的回望,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道“你也等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进了符楼,贝珠对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许茗仪戴着她,或多或少能感受到一些她的情绪。 “别害怕。”许茗仪用了术法,掩盖住贝珠的妖气,这法子维持的时间不长,过几个时辰便得补一次,希望能瞒得住余辛。 “姐姐,贝珠...保护你。”小珍珠自身难保呢,还想保护她,许茗仪这趟实在是前途未卜,若不是为了那一点偏移,她未必愿意带着贝珠进来。 许茗仪推开二层的门进去,余辛躺在屏风后边,呼吸声清浅,室内有酒香,和古木书架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倒也不算难闻。 她步子放慢,缓缓回身带上厚重的木门。 “咔哒”一声,许茗仪僵住不动了,细细密密的恐惧感爬上她的脊背,她尽力咬紧了牙关,却还是忍不住打颤,她似乎听见贝珠和她说了些什么,但心脏剧烈的疼痛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有冷汗自耳后流下,隐入颈后。 有人在盯着她! 许茗仪小口小口的喘气,隔着袖子拍了拍贝珠,表示安抚,镇定的从书架中拿出一卷卷宗来。 书格很干净,即使过去阿素不在这里停留,余辛也将二层管理的井然有序。 因为,殷函孟也会来。 那卷符书不出意外的被卡住了,许茗仪弯腰去看。 不出意外,那里有一张脸皮,明晃晃的贴在书架内层。 “囡囡,你在做什么呢?”声音很年轻,脸皮的表情很愉悦。 取悦他的大约是许茗仪的眼珠子吧,好清澈的一双白眼,配上和自己五分相似的五官,殷函孟笑的都有些咳嗽了。 许茗仪觉得身上哪哪都疼,比心脏更痛的是眉心,当着殷函孟的面她又不能表现出来,话说那六耳金猕是打算在她印堂里边搭屋子了吗 “读书呗”许茗仪和殷函孟的实力差远了,在怕他的人里边,她未必排的上号,但论价值,阿素却是最有价值的。 善于利用自身价值的人,才有活路可走。 “这是什么字,你给我念念。”许·愈发猖狂·茗仪要求道。 殷函孟听了也觉着稀奇,但这又莫名的切中了他想当爹的想法,于是他好脾气道 “反,这张符能将物品颠倒过来。”还附带仔细的讲解。 “哦哦,谢谢城主。”许茗仪敷衍他。 "你怎么不叫我爹爹?"那张皮子从书格中游荡出来,飘在空中。 “城主希望我这么称呼吗?”许茗仪不为所动,反而在案牍旁坐下了,像是随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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