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寂捏着她的腰的手骤然收紧,低头吻了下去。 光影交错,烛灯垂泪,他们似若地宫神像,交织纠缠。 等到最后一刻,两人皆是大汗淋漓,花向晚坐在神坛上和他额头相抵,喘息着提醒他:“天快亮了。” “我来处理。” 谢长寂喘息开口,抬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外套披在花向晚身上,吩咐:“稍等。” 说着,他转身抬手一剑甩出,飞剑沿着整个地宫横扫而过,地宫地面瞬间炸开,随后长剑撞击在地宫神像之上,神像寸寸碎裂。 花向晚仰起头来,看见一座座神像轰塌而下。 谢长寂走回她面前,将她打横抱起,又盖了一件外套在她身上,才道:“走吧。” 碎石铺天盖地,尘烟滚滚,花向晚靠在他胸口,感觉周边空间扭曲,疲惫合眼。 没一会儿,花向晚感觉周边亮起来,她闻见晨风气息,刚听见灵北一声:“少……” 随即就听见跪地的声音。 她迷惑睁眼,看见灵北领着人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谢长寂抱着她从人群中从容而过,花向晚这才想起自己这一身打扮,饶是她自认脸皮极厚,此刻也尴尬起来。 她不敢看灵北,将脸埋在谢长寂怀里,假装睡着,谢长寂抱着她直接进了屋中,转头吩咐:“打……” 花向晚听他的话,赶紧起身,抬手捂住他的嘴。 谢长寂看着她,片刻后,他领悟了她的意思,拉下她的手,只道:“我给你打水。” 听着这话,花向晚放心下来,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要好上许多,她尴尬点头,应声道:“嗯。” 谢长寂起身去了净室,花向晚舒了口气,她看着手上一直亮着的传音玉牌,抬手一划,乱七八糟的传信都响了起来。 她先听了灵北的汇报,灵北将巫蛊宗的处理细细说了一圈,都按照他们之前商议的,所有弟子魂魄拘禁,尸体用化尸水解决干净,同时把合欢宫动手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但特意留下了温容之前动手的痕迹。 之后就是秦云裳的消息,她把程望秀送回合欢宫,便立刻离开。她不能在合欢宫待太长时间。 再之后就是狐眠的消息,她先疗伤睡下,顺便问问花向晚情况如何。 最后…… 是薛子丹。 “阿晚,谢长寂把我是云清许认出来了,他现在去巫蛊宗找你,我先跑了,你好自为之。” 听着这话,花向晚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无端端生起了几分火气,也不知道是该去怪薛子丹,还是怪其他谁。 她压着情绪快速把所有人信息都回了一遍,终于听到谢长寂从净室走出来,花向晚知道他是放好水,正想起身,就看谢长寂走到床边,他没说话,竟就把她直接抱了起来。 花向晚动作微僵,随后赶紧道:“我自己能走!” “你不舒服。” 谢长寂肯定出声,抱着她走到净室 她只穿了一件他的外套,他轻而易举拽下之后,她周身便赤裸,这时脖颈上那颗碧海珠,就显得异常引人注目。 谢长寂目光落在碧海珠上,动作停顿片刻,他才道:“沐浴,取了吧。” “不必。” 花向晚摆手起身,跨进了浴桶。 谢长寂站在旁边,想了想,便也退了衣衫,跨入浴桶中。 花向晚一愣,就看谢长寂仿佛不带任何情绪,平稳道:“我帮你。” 花向晚说不出话,她看着面前人清俊禁欲的脸,想着晚上的事儿——尤其是在他记忆中看到的事,感觉根本无法将这些和面前人联系起来。 她有许多想问,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她坐在浴桶中由谢长寂清洗着所有,抿唇思索着,终于开口:“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在云莱,你逃婚,回来我就感应到了魊灵气息。” “那是夺舍‘沈修文’的人伤的我。” “所以当时我没有怀疑。” 谢长寂说着,花向晚垂眸看着眼前水波,透过清水,她可以清晰看着他的动作。 “是什么让你注意?” “画卷幻境里,你认识秦云裳。”谢长寂提醒她,“之后,你又继承了你母亲灵力。再联想我在谢无霜身体里看到的,便有了猜测。” “但你没表现出来。” “那只是猜测。”谢长寂从旁边取了香胰子,擦在她身上,“而且,不管在不在你身上,我要做的事都是一样,所以我并不在意。” “那你还跟来巫蛊宗?” 花向晚有些听不明白:“既然你都不在意了,为什么一定要到巫蛊宗来搞这一出?” 听到这话,谢长寂没出声,他用香胰子给她搓澡的力气大了些,花向晚不由得催他:“你说话啊。” “你想赶我走。” 谢长寂突然开口,花向晚一愣,她没想到自己的意图这么明白,而对方似乎是知道一切,平淡道:“你事事把我排除在外,找薛子丹帮忙都不找我,还想赶我走。最重要的是——” 谢长寂抬眼看她:“我再三同你说过,要你平平安安,你还是不听劝。” “我……我哪里……” 花向晚有些心虚,谢长寂冷静揭穿她:“刺杀是你安排的,就是想让人知道,你昨夜不可能去巫蛊宗。” 罪证确凿,花向晚不敢说话。 谢长寂继续道:“你受了伤,便要自己独自去巫蛊宗,还特意下药给我,将我排除在外。你这样让我害怕。” “怕……怕什么?” 花向晚有些结巴,谢长寂看着她,语气微涩:“怕你有什么意外。” 虽然她事事算好算尽,可他赌不起。 花向晚听着他的话,看着面前人,总觉得有些茫然。 如果是一开始重逢,他说这些,她绝对觉得他另有所图,可现下相处时间长了,哪怕说着这些她觉得谢长寂一生都不会说的话,却也有种“应当如此”的错觉。 毕竟,画卷幻境里,十七岁的谢长寂和后来陪她半年的谢长寂,与面前这个人似乎就没有太大区别。 “那……”她迟疑着,“你不修问心剑了?” “嗯。” “那你——”花向晚担忧出声,“未来怎么办?” “留在你身边,保证魊灵不出世,重新修道。” 花向晚没说话,她抬眼看着面前认认真真做着这些琐事的青年。 “谢长寂,”她不明白,“这真的是你的选择吗?” “我的两百年你看过,”谢长寂舀水从她周身淋下,“你若是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那如果,”花向晚抿紧唇,她低头,似是有些难堪,“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你呢?” 谢长寂动作一顿。 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花向晚脖颈碧海珠上,他想问什么,可直觉又不敢开口。 温少清的话烙在他脑海里,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 这仿佛是一道诅咒,刻在他的世界。 沈逸尘死了,所以他连计较都显得格外卑劣。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我也没办法。” “我成为魔主的缘由之一,是想复活逸尘。” 她如实开口,谢长寂将水浇到她头发上,故作平静:“嗯,我知道。” “这样也想留下?” 花向晚盯着他,谢长寂动作顿住,好久,他抬眼:“这轮不到我选。” 如果他有的选,他就不会痛苦两百年,不会从破心转道,不会离开死生之界。 但他遇上这个人,他没得选。 花向晚看着面前人,她仰望他仰望了很久,习惯了他站在高处俯览众生,此刻他就在她面前,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她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莫名觉得有些难受,心里像被刀剜了一遍。 “你不该喜欢我。” 她哑着声。 如果不喜欢她,他或许早就飞升,早就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小世界。 听着她的话,谢长寂没出声,他看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温柔将她拉到怀中。 她靠在他身上,听他轻声开口:“不,我该早点喜欢你。” “喜欢你,是我觉得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你嫁能给我,”谢长寂嘴角带了几分笑,“是上苍给我的恩赐。” “我很感激。” 花向晚不说话,两人静静相拥,过了好久,谢长寂问她:“让我留下吧?你不必借助魊灵的力量,你要什么,我都帮你。” “若我想下地狱呢?” 花向晚靠在他的肩头,看着不远处的架子。 谢长寂听她莫名其妙的话,没有觉得半点不妥,他顺着她的话,只答:“我陪你。” 一起沉沦地狱,一起挥霍人间。 花向晚听着他的话,闭上眼睛。 过了好久,她终于出声:“好。”
第64章 听到这声“好”,谢长寂微微垂眸,他感觉有什么在他心里轻轻放下,终于安定几分。 花向晚靠着他,由着他清洗着自己,仔细想着未来。 谢长寂破心转道…… 那也意味着,问心剑如今已经无人传承。魊灵如果出世,再难有第二个谢云亭封印它。 魊灵出自死生之界,问心剑是它最大的天敌,现下谢长寂破心转道一事,绝不能让第二人知晓。 她掂量不清谢长寂修道具体到底是什么路数,干脆直接询问:“你如今不修问心剑,那修什么?” “修多情剑。” “那你岂不是很花心?”花向晚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好笑,谢长寂摇头。 “多情并非指男女之情,问心剑求天道,期望脱离于凡尘俗世,以天道角度观望众生,窥察世间法则。而多情剑则与之相反,求的是人道。” “人道?” “以人之心,体会人世之欲,再驾驭人欲,成为世间法则的一部分。”谢长寂解释着,“问心剑远离人欲,多情剑则以此为剑。” “所以,”花向晚有些明白,“你留在我身边,也是修道?” “你就是我的道。” 花向晚不说话,她想着在他记忆中看到的破心转道的场景。 渡劫期的修士,道心尽碎,修为便无法维系,全部散尽。散尽之后,寿命也就到了尽头,他早就该成一具枯骨。 可他偏生又突然心生执念,再生出了一颗道心,这颗道心在他心中藏匿多年,坚韧不催,于是顷刻间灵力再聚,直入渡劫。 花向晚垂下眼眸,虽然有几分猜测,却还是开口:“那你的道心是什么?” “你。” “若我死了呢?” 花向晚突兀询问,谢长寂想了想,只道:“我不知道。” 花向晚一时有些说不出话,破心转道一事自古罕见,以人为道亦是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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