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娇儿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个女骗子,还装什么仪态万千的模样,之前还把她唬的一愣一愣的,现在好了,不真给她点颜色瞧瞧真以为她好骗。 “今日你和沈鱼说那糕点之事,底下伺候的丫头都如实回禀了,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可能知道柴米油盐贵!你连蔗糖和糖浆相差几厘都知道!这官小姐做得,未免太博学多才了!” 这会儿关娇儿的嘴角恨不得扭到耳根子后头去,冷哼那一声,身上的三十多斤肥肉都跟着颤抖,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么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少夫人的话确实不如道理,只是真的假不了,我确实是蒋家二小姐。” 这一句话,不痛不痒的。关娇儿像是一棒槌打在了棉花上,脸上铁青。 关娇儿不管不顾地走上前来,直接甩了蒋玉枝一个巴掌,似乎是在给手下打样。 蒋玉枝没有躲,因为她知道,只有受下了这一巴掌,她才能放手反击! “你分明就是假的,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敢在我关娇儿面前甩脸色,吓唬谁呢?真是不知死活!给我打,打到她招供!” 这一声喝在这偌大的屋子里传出回音,蒋玉枝眼看着关娇儿身边那几个力大如牛的婆子将自己从榻上拽下来,又看着她们从袖子里掏出藏好的鞭子与木棒。 关娇儿果然是一点没变。 毕竟腿上的伤不是假的,她现在不能挪动,只能抱着自己防止伤口再裂开。 痛感也是真的,即使她多年练武早已吃尽苦头,可现在的身躯依旧难以承受这般苦楚。 “都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夫君你来了,她是骗子!我这是在帮你!”关娇儿把方才的断论一股脑都告诉了易鲸承,易鲸承原本不信,可慢慢却有被说服的迹象。 就是现在! “原本以为萧公子作为我父亲旧友定能伸出援手,可没想到,萧公子仍旧是顾念自身安危,见死不救。” 这一出戏,不管怎么算都躲不过去,不如趁着时候尚好尽早结束。 “当初您是太子伴读,国宴之上我父亲还曾赞扬您的诗词有护国抱负,几次觐言让您入朝拜相。没想到是我父亲看错了人!错将你当成了忠义之士!” 蒋玉枝只穿了一身薄衫半跪在地上,左脸颊因为挨了关娇儿那一巴掌,嘴角处竟然渗出了鲜血,袖口能看到手臂的地方,也有好几道泛红的鞭痕。 这副模样配上她的泪眼朦胧,怎能不叫人信以为真? 易鲸承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能知晓国宴上的琐碎小事,明显也未反应过来。 “你是如何知晓的?” 蒋玉枝伸手擦干嘴角血迹,凝眸佯装回忆。 “那年我贪玩,国宴之上假扮蒋家侍女赴宴,因不懂规矩而错将热汤泼在了您的身上。那时候的您不但不怪我。还让我小心,替我跟公公圆谎。” 蒋玉枝哽咽着说完后顿了顿,说出了最有杀伤力的话。 “想来萧公子日理万机早已忘了当日,也忘了初心!” 她陪伴易鲸承五年,最清楚他会被什么话语重伤,也清楚他的为人品性如何。即使这件事不是易鲸承亲口所说,而是晋林闲聊时转述,却也在昨夜被蒋玉枝猛然回忆起,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这种隐秘细微之事,如不是席间之人,或是白将军亲厚之人恐难知道这么多,这会儿身份真伪已然明显。 苏杭从那些嬷嬷的手上挣脱开,连忙过来扶起蒋玉枝,心疼地检查她身上的伤痕。 此时,唯一还不信邪的,只剩下关娇儿一个。 “夫君可别被她骗了,真正的蒋小姐怎么可能知道市井菜价!她分明……” 话未说完,蒋玉枝便已然打断。 “娇滴滴的关家小姐恐怕是不会知道柴米油盐贵,甚至都分不清蔗糖究竟是什么模样,可我蒋家的女儿,并非是只是到欺压弱者之人! 关娇儿因这两句话烧红了脸,面对易鲸承那冰霜似的目光无言以对,只能低下了头。 “父亲在世时就教导我们兄妹三人兼济天下,应当从点滴做起……莫说菜价,纵使兵法军书我亦是颇有研究。” 话说到这个份上,易鲸承早已不得不信,他深深抱拳作揖,表现诚挚道:“是萧谋管教不严,让蒋小姐受此无妄之灾,无意致歉但听差遣!” 蒋玉枝要的,就是这句话。 “谨慎处事乃人之常情,可少夫人动用私刑一事于理不合……若不依法严惩,恕蒋玉枝恐难作罢。” 依法严惩?这是要把她送去衙门啊! 关娇儿一听,立马就慌了。 这事丢关家的老脸不说,要是姑母知道了必然是一顿斥责,鞭打一品忠义将军的女儿,这传出去了还得了? 她就算不被赶出萧家,也是要被剥一层皮啊! “蒋小姐,此事是我不对,你你你,你别把我送官啊!只要你不追究,我做什么都行!” 关娇儿一下就泄了气,心里早已经把沈鱼这个贱人鞭尸八遍了! 要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落的这般田地,给蒋玉枝这种妖女道歉! 她的心思蒋玉枝怎么会想不到,但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息事宁人。 “如此,得罪了。” 啪—— 一个巴掌,就这般落在了关娇儿的脸上,这力度和响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也包括易鲸承。 “你……你居然敢打我!” 关娇儿完全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挨打的一天,她错愕地捂着脸颊,瞪大了双眼。 “一报还一报,方才少夫人如何打我,这一巴掌我便如何奉还,我身上剩下的伤便也不再追究了。” 如此恩威并施,而不是得理不饶人,这才是京城贵女该有的才智与谋略。 望着易鲸承那赞许的目光,自知再做什么都只是丢脸,关娇儿带着那一干丫鬟婆子迅速逃离,并且暗暗发誓,可这件事,不可能轻易揭过! 这会儿蒋玉枝因为方才打人时用了太多力气,再加上之前的伤势精力有限,一下站不稳,整个人直直往前倒下,苏杭来不及搀扶,就这样让蒋玉枝摔进了易鲸承的怀中。 无论过去多久,这个男人的怀抱总是这样温暖。 想着方才关娇儿的表情,若自己是大尾巴狼,那关娇儿定是黄鼠狼转世。想和自己斗,还是回深山里多修炼几年吧! “蒋小姐这招借力打力,果真是不同凡响。” 易鲸承的夸奖在头顶响起,蒋玉枝身子一僵,难道他也发现了什么?
余味甜 平城夜里风大,就算是在夏天也不例外。已是凌晨,不远处百乐门的霓虹灯都熄灭了,灯红酒绿散去后,梧桐树下的蝉鸣卷着白天的一丝燥热,慢慢的裹在夜空周围,像一层看不见的烟雾覆盖在平城之上。 人们都说在警察局做事就没有轻松的活,特别是被派来查最近这桩引起轰动的大案子。 “明明都追到这儿了,怎么会不见了呢?”程小泽盯着远处的死胡同,又抬头看了看两边的矮墙,恨不得从砖缝里找出些蛛丝马迹。 追了三条街的阿莫累得气喘吁吁,整个人靠在矮墙边上摘了警帽给自己扇风。 “算了,人家可是专业的盗画贼,我们两个小警察怎么可能抓得住啊。” 忽略了身后人的抱怨,程小泽总觉得这个专偷名画的大盗没那么简单,次次都能逃过他们的围追拦堵一定不是小角色,甚至还能够利用磷粉制造火光的假相引人耳目。 既然一筹莫展就更加不能放过任何细微的线索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白手套,开始翻动起矮墙边上的土坑。 对于程小泽的不解风情,阿莫无奈的摇了摇头,毕竟人家是上头举荐来的,来警察局办个案子算是当跳板了,迟早也要去司令部报备。他无意阻止这年轻人的干劲,嘱咐了两句便回家去了。 土坑旁尽是些长得稀稀疏疏的杂草,晚风一缕缕的拂过,长得高的便先弯了腰。草丛间夹杂些灰黑色的石砾和细碎的垃圾,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在程小泽专心致志的翻到第四棵杂草时,身后冷不丁多出了一道清亮的人声。 “你这是在揠苗助长吗?” “什么人?”程小泽吓得一机灵,立马就准备抽出警棍。 他抬头的瞬间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半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含着笑意望他,好像觉得他的行为十分荒诞。 “这里是百乐门的后门,你说我是什么人啊。” 女子拨了拨额边的卷发,露出精致的妆容,又略低了头轻抚着短旗袍上的繁复花纹,行为举止间透露着丝丝的慵懒和娇艳。 程小泽有些呆滞的摸了把后脑勺,重新将警棍塞了回去,起身俯视女子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家,这里不安全。” “我今晚舞跳得太久了走不了路。”女子足够坦率,说完后突然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了个歪主意。 随后她挑眉一笑,像只精明的野猫打量猎物那样看着程小泽,“要不然你背我回去呗。”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程小泽干咳了一声移开了脸目光下滑,确实能够看到女子脚后跟处硬背高跟鞋勒出了血痕。 他沉下声指了指身后的街道,“前面不远有黄包车,我扶你过去。” 听他这么说女子并没有感激他的好意,反而瞥了一眼程小泽的警服,略有不满道:“不是有事找警察吗,你为什么就不能背我回去呢?这个点的黄包车可要三个大洋呢,我家就在附近不划算!” 看着她扯着自己裤腿,语气里还带着威胁的样子,自小被教育做个绅士的程小泽实在是狠不下心来扔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只好摘下手套背对着她蹲下。 还没等他准备好,这姑娘便“嗖”一下蹿了上来,跟上了发条似的,两人险些一块栽一个大跟头。 “我叫蒋星茶,小警察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了腔。 “程小泽。” 蒋星茶虽然不重,但程小泽却是头一回儿背女生,他的局促不安在起身的刹那间显露无遗。 他只敢用着手腕撑着蒋星茶的双腿,手却握成拳缩着往自己背里靠。 这倒引起了蒋星茶的注意,她用那双白皙的玉臂环过他的脖子。“小警察你紧张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人。” 程小泽的脖子瞬间泛起了一阵微红,纤柔的触感和甜腻的气息在颈间似有似无的游荡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程小泽挑选了一段并不成功的说辞。 “我之前看过画本子,红孩儿当初让孙悟空背他,结果就变成了两座大山……” 话还没说完,蒋星茶已经一掌呼在了他的脑门上,“你说我是妖精?” 程小泽自认失礼便不再应答,而这落在蒋星茶的眼中就成了默认,她低声轻笑,呼出的温热留在了某人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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