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苏婳婳一时坐立难安,挣扎着起身,而后盘腿结印调息,灵力已然恢复了一些,只是内丹上的那条缝隙却仍旧不曾将养好。 罢了,内丹再慢慢想法子调息,方鹤川这处宅子却是真的不能再待。 可外头的老道她怕是敌不过,眼波流转之际,计上心来。 这时,有一婢女叩了屋门入内来送吃食,苏婳婳敛了神色,佯装弱不禁风的模样,轻声道了一句,“进。” “吱呀”一声,婢女推门而入,从始至终皆是低着头,行至屋内的水盆架子旁,重换了水,便要退下。这几日不曾再见到方鹤川,衣食住行倒都有人安排妥帖,苏婳婳是妖,自然无需用吃食,但因着洗洁,每日皆是要擦洗身子的,这个婢女便是替她送净面的水来的。 苏婳婳忙唤住了她,虚弱道,“这位姑娘,眼下我腿脚不便,劳烦你,替我将桌案上的香炉递来罢。” 那婢女瞧着不过十四五的年纪,骤然闻声,许是因着害怕,身子不由自主得打了一个寒颤,遂悄么儿抬了眉眼瞧苏婳婳,想来是知晓她是只妖物,踌躇着不敢上前。 苏婳婳不能直接动手,她眼下身子虚,万一不能一击即中这婢女呼喊了将外头的老道引来,便不好了,至此,只得哀哀戚戚道,“姑娘,我原是想打坐调息,你瞧我眼下动弹不得,如何能伤你?何况外头还有那样多的人在……” 苏婳婳面皮生得好,一双眉眼明艳非常,眼下又作出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任谁瞧了皆于心不忍。 那婢女顿了一顿,想来是觉得苏婳婳言之有理,便拿起案上的香炉小心翼翼得行至床头,正要放下,又见苏婳婳正朝她伸了一条细白的藕臂,手掌微微朝上探着,一双瞳仁剪秋水,也不多言,惯是让人心疼的,便又鬼使神差地往前行了半步,将香炉轻置于苏婳婳的手中。 苏婳婳手掌细腻柔白,二人肌肤相靠,仿佛是在轻触上好的绸缎,婢女正有一瞬的恍惚。 忽然,苏婳婳反手扣住了婢女的手腕子,婢女心神一惊,待反应过来要将手抽回去,已然来不及,下意识得抬眸朝苏婳婳瞧着,正撞上苏婳婳清澈的眸子,像是坠入夜空的星星,耀眼又惑人。 只见苏婳婳启了两排贝齿,一道轻而又轻的声音从唇口溢出,“睡。” 瞬然,婢女双目一阖,整个身子瘫软下来,苏婳婳探身一接,便将婢女扶上了床榻。 从先头婢女放下水盆瞧苏婳婳的第一眼,便已然中了她的幻术,如今苏婳婳的灵力不曾全部恢复,也只好用些这样的法子来脱身。 眼下时间紧迫,不敢拖延,苏婳婳换了婢女与她身上的衣衫,而后照着婢女的脸掐诀变了容貌,而后立身于铜镜之前,再三确认瞧不出什么端倪来,这才垂首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 这是苏婳婳这几日来头回出屋,外头骄阳似火、火伞高张,小院中果然有三个老道正顶着烈日念着术法维系着阵法。 苏婳婳不敢多瞧,转头顺着廊下往院外去,那几个老道倒真的不曾发现。 不敢放松,苏婳婳沿着回廊步履匆匆,刚要出小院,便见院门口竟还有两个小厮立身站着,见着人来,熟络得上前来打招呼。 “哟,锦烛姑娘今日竟去了这样久。” 苏婳婳面上不动声色,言辞淡然得应了一声,“那姑娘今日能稍稍走动了,便拉着我续了会儿子话。” 语毕,见不曾露馅儿,便头也不太得便朝院外去了。 可方鹤川的府邸比之她那个一进一出的小院实在是大了许多,苏婳婳沿着长廊走了许久,仍旧瞧不见大门,又不敢寻人问,待至人迹罕至处,一个闪身躲入假山后头,掐了一道移形诀,这才堪堪脱身。 从方鹤川的府邸出来时,正落在了城中一个小巷处,因着身子还是有些虚,额面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却不敢多留,寻着路便往郊外她的小院处赶去。 - 待至小院的栅栏外,苏婳婳远远便瞧见院中杂乱不堪,心头一紧,步履趔趄得便往屋内跑去。 背着日光跨步入内,只见断壁残垣、满目荒凉,桌案皆被打碎,分明是打斗过的! 苏婳婳唿吸渐促,来时路上便一直在担心,段九龄区区凡人,无力自保,自己离开了这样久,只怕是凶多吉少! 可当真的瞧见屋内的一片狼藉时,心头忍不住“咯噔”一声,而后一颗心不住得往下沉,唇口微张下意识轻喘着。 缓步履趔趄地行至长案前,那上头趴着一段冰凉的红烛,许是被风吹灭了,徒剩了小小一截不曾烧完,默了默,继而转头望向床榻处,那上头好似还摆着什么。 苏婳婳走到床榻边,才瞧见原是两件喜服,叠得整整齐齐,静静得摆在床榻上,苏婳婳抬手轻触那两件喜服,是很简单的款式,上头不曾绣什么花样,却是上好的料子,苏婳婳心下知晓,段九龄银钱不多,喜服不是最名贵的,但定然是他能买下的喜服中最好的,她不曾穿过这样明艳的衣服,苏婳婳还未及多瞧,余光便被床头的东西吸引了过去,那是三个碗盏,碗盏中盛着早已干涸斑驳的血,那瓷白的碗口忽然便像是万年深潭,拽着她的眼眸,像是要将她拉入深渊中一般。 陌生又彷徨的感情都不曾跟她打一个招呼便朝她迎面扑来,苏婳婳的心窍一下子被紧紧攥住,连带着双手都有些发颤。 蓦然间,眸间泛起热意,下意识便想起那日从这间屋子出去寻陆舟子的心境,而后被几个道士布阵困住耗尽灵力,又眼见着陆舟子在自己跟前魂飞魄散毫无办法,如今从方鹤川那头逃出来了,段九龄也不在了…… 一时间,苏婳婳百感交集悲不自胜,不知是因为心头聚着的那一丝希望被眼前的景象统统扑灭,还是因着眼下段九龄凶多吉少那陆舟子怕是无人能救,又或是因着别的什么,她说不清楚,只一点,便是想把方鹤川剥皮抽筋方能解心头之恨! 正这时,苏婳婳望着床头的碗盏,抬手止了泪意,她忽然想到,那日她去寻陆舟子时原是带了一盏段九龄的血,陆舟子不曾喝下,眼下还在她的储物袋中。 不仅如此,屋内分明是打斗过的模样,想是妖物循着味道来抓段九龄的,既是寻上门来的妖物,自然是知晓段九龄的血能提修为,既如此,哪有一口吃掉的道理? 苏婳婳慢慢站起身,是啊,万一呢? 既知晓段九龄的血的妙用,合该好生将养着,日日一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岂不更好? 就算妖物不知晓,段九龄亦该知晓先想法子拖延,抱住性命方是道理! 想罢,苏婳婳心潮起伏激荡不已。 心头又燃起了一撮希翼的火苗,初初不过是一个细小的火种,而后慢慢燃烧至她的肺腑与周身,仿佛承载了她全部的希望。 苏婳婳从储物袋中寻出了那盏血,仰面饮下,而后坐在床榻上调息运转,果然,周身灵力正慢慢恢复,比之在方鹤川府中快上数倍不止! 待调息好,虽说不曾全然恢复,但眼下不敢再耽误,段九龄想来还等着她去救,救了段九龄便有法子能救陆舟子,苏婳婳脑中盘算着附近有什么妖物,而后掐诀跑了出去。 - 苏婳婳修为不高,索性在人界晃悠的妖物修为也不会高到何处去,遇着坟头便掀开地皮踹了棺材板寻人。 开口皆是“你可有抓段九龄?” 既为妖,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哪里能任由苏婳婳这般骑在脑门上,当即出手打了回去。 初初几个倒也能胜,渐渐的郊外的坟头都去遍了,便得去一些山头还有惯喜吃魂魄的妖物的老巢。 苏婳婳哪里是这些妖物的对手,原是凭着一腔怒意来支撑,可几日下来,人不曾寻到,魂魄险些被打碎了,那靠段九龄的一盏血吊着的灵力,已然所剩无几。 她许是将段九龄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可一次次寻了旁的妖物,却连他的尸骨都不曾瞧见,无边的失望将苏婳婳压得险些透不过气来。 当一只化形的蝎子精将尾刺扎入她的胸腹,将将阖眼的一瞬,苏婳婳心如尘埃,疲累和无力之感在这一刻仿佛有惊涛骇浪之势朝她临面扑来。 她想,她是真的敲不动山头的巢穴大门,亦打不过这些妖物了…… 段九龄,你是不是早被被拆骨入腹了……
第21章 “大胆妖物!” 这几日衍天宗有些热闹,不仅是因着江逾白回了衍天宗坐镇、仙盟大会将近,更是因着衍天宗新收了一个小修士。 这样的事情于宗门长老来说自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故而面都不曾出,但于底下分支的各位师兄弟们,却是很有意思的。 既入了上界宗门,未大成之时便不能轻易下山,修炼道法本就是枯燥至极的,既如此,眼下有新入门的修士,一众师兄弟们自然欢喜。 衍天宗分天、干、地、支四条分支,各个分支有不同的长老管束,而长老手下还各有一众修士,修士们按照入门先后,互称师兄弟。 这新来的修士灵根极差,但一心向道,嫉恶如仇,入门时三步一叩五步一拜,于涪陵山下沿着石阶一路跪上来,又在宗门前跪了足足半个月,方才得以入宗门。 而后在大殿之上,以几十只妖物的灵魄为自己求得了一个束发拜入宗门的机会。 那小修士倒是个风流人物,举手投足很是有礼,拜了大礼,众位修士们便围拥上前攀谈了起来。 “小师弟,听闻你在人界时乃镇北侯府的小侯爷,出入前呼后拥的,何以入宗门修道?” “就是啊,修道清苦,你又无灵根相佐,万一几十年都炼不出内丹可如何是好?”这话虽太直白的了些,但却是实话,没有灵根想要强行修道,若几十年都修不出内丹,待年岁上来便与凡人无异,该入土入土,该入棺材入棺材。 拜入宗门之人就是方鹤川,眼下众位师兄围上前来说话,便一一作揖顿首,很是恭敬,“谢过众位师兄的好意,从前便是锦衣玉食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倒是师兄们德厚流光,如师兄们这般秉要执本、修道为世方是我心向往之,以我微薄之姿,哪里敢肖想化内丹入道,若能与师兄们常常在一处,耳濡目染师兄们卫道的踔绝之姿,亦满足了。” 方鹤川这番话说得文绉绉的,却很是漂亮,那一众修士们听来有些飘飘然,恨不得将他当做自家人,争先恐后要教他修道术法唤他入分支。 众人又攀谈了一阵,方鹤川不动声色得望向四周,而后行至一位身躯挺拔的修士跟前,行了作揖顿首大礼,“若师兄不嫌弃,我想入天支。” 这位修士正是岳智,眼下天支的大师兄岳戎不在,岳智年岁小,面上一愣,因着做不得主,慌忙便要摆手,却被上前一步的方鹤川一把包住了手腕,言辞切切,“我灵根本就差,原也不敢奢求师兄能收我,今日能一见宗门之高掌远跖,足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7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