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婳随即化出人形,而后便跌入了方鹤川带着几分薄怒的眸中,一时有些抱赧,便别过了脑袋垂了头,不说话。 方鹤川唿吸声渐沉,深邃乌眸中有一缕血丝在,而后径直行到苏婳婳跟前,开门见山道。 “日后不许擅动。” 闻言,苏婳婳忍了周身的疼痛,自知理亏,含含糊糊得“唔”了一声,便当做是应下了。 原方鹤川若不这般说,苏婳婳也是要另想法子的,眼下缚魂灯定然在江逾白手中,她那点半吊子修为连近身都不够,如何还敢妄想将缚魂灯偷出来。 既眼下无得手的可能,那便得等仙盟大会之时,届时缚魂灯定然是要摆出来的,白日里没有机会,待晚上众人皆歇息了,再另想法子。 苏婳婳正盘算着待仙盟大会期间,缚魂灯所在之处定然阵法重重,衍天宗的阵法,自然不是先头人界方鹤川手底下几个老道士的阵法所能比的,故而定然很难破阵,一时犯了难,眉头深锁,也不管一旁的方鹤川面色如何。 正垂眸不语之际,那方鹤川仿佛瞧穿了如今苏婳婳心头所想,轻声道,“待仙盟大会之时,你若想要破阵夺灯,难度想来不亚于从江逾白手中偷来。” “既如此,我们不如光明正大地夺。”方鹤川在苏婳婳有些愕然的秀目中一字一句道。 苏婳婳一时蹙眉,“何为光明正大地夺?” 方鹤川唇角一勾,不以为然道,“我们参加仙盟大会便是。” 苏婳婳眉间的沟壑更深,当即拒绝,“不可,凭你……你我的修为,如何能在高手如云的上界有一争之力,不过是去充数罢了。” 她原想说手无缚鸡之力的方鹤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暂且不说他先头行事如何让人讨厌,眼下她能入衍天宗,还是多亏了他,那缚魂灯一天没有到手,她便也不好因着先头的事情对方鹤川如何恶语相向。 可方鹤川是什么人,镇北侯府的小侯爷,走马打鸟从小便见惯了官场上头的明推暗就口蜜腹剑,故而苏婳婳那点子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他眼里,便如同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也不恼,看着那自从进了屋子化出人形便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苏婳婳,只是轻轻撇了唇角,“我自然不行,这不还有你么。” 尾音微微扬起,一时间倒让苏婳婳分不清他所言是揶揄嘲谑还是正经的良方。 “我?” 苏婳婳以前在人界时,是又凶又野,可那也是在人界,各路的妖要么忙着修炼要么忙着吃人,想去与她找麻烦的倒也不多,故而初初为妖时她也不曾吃过瘪,可如今是在上界衍天宗啊,她道法为几,虽说陆舟子不在无人吹嘘,那她自己心里便无一杆秤么。 想些旁门左道的法子也不过只有一成胜算,面对面去比试,当真是痴人说梦。 想罢,再品砸着方鹤川之言,苏婳婳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来,她是想夺灯救陆舟子,那也得先活着不是? 不曾想那方鹤川望着苏婳婳古怪的脸色,竟轻笑出声,“自然是你,我知你心下有疑,但我可将身子借给你一用。” 言讫,苏婳婳初初有一瞬的愕然,须臾间便豁然明了。 方鹤川的意思是,皆是让苏婳婳附身在他的身上去比试,这样的邪术,于承载之人来说损害极大,不仅损心脉,若一时不察很有可能连带神魂都会有损。 苏婳婳莫名得抬手仰面望着面前的方鹤川,见他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仿佛他方才所说出口的话便似是今日吃什么饭食,饭后用什么点心一般,一时间,心下五味杂陈。 她自然不想要承方鹤川这样大的情,虽说陆舟子间接因他而死,但她更欢喜一码归了一码,似眼下这般将这些人情拢在一块纠缠不清,这样日后要如何算? 苏婳婳在有些事上头,是有些拙笨的,许多事情她都不曾去深想过,只是下意识觉得方鹤川的提议不好,从心底有些抗拒,遂轻声道。 “便是我……我用了你的身子,可我是什么修为想来你也清楚的,我连你手底下那几个老道士都打不过,如何与仙门各修士相抗?” 方鹤川秉着一副沉着在胸的表情,苏婳婳的担忧好似在他这处不值一提,“衍天宗这样大的宗门,想来固元强根的丹药还是能寻上几颗的,咱们盗缚魂灯不易,拿几颗丹药想来是不难。” 话音刚落,苏婳婳便见方鹤川朝她伸出手,手心朝上,缓缓张开,竟有三颗丹药躺在他的掌心。 苏婳婳面露不解,遂听见方鹤川复道,“我从洞虚长老那处顺来的,这几颗放得最高,我又捡着最大颗的拿了,想来效果最好。” 说罢,竟还朝苏婳婳眨巴了眼睛,似是在等她的夸赞一般。 “虽说在上界的丹药上头我不曾有过什么建树,但药理我还是略通一些的,这些我闻过味道了,皆是上好的天材地宝,大补。” 方鹤川将“大补”两个字说得有些重,将苏婳婳逗得忍不住勾了唇,可苏婳婳一转念,又是一句“可是”从唇口溢出。 但方鹤川不给她“可是”的机会了,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子,而后将三颗南海珍珠一般大的棕色的药丸置于她的掌心,又将她的五指微微握拢,“别可是了,你不想救你朋友么。” 犹疑不定的苏婳婳终是被方鹤川说服了,轻轻嗯了一声,应下了。 方鹤川望着面前这个在他跟前微微垂首之人,她低着头,让他瞧不清楚她的眉眼,只看得见被屋内昏黄的火光映下的纤细又腻白的脖颈,不堪一折。 她的体温与人不大相同,眼下他手心里的她的手很凉,方鹤川有时会忍不住想,是因着她是妖物,故而模样这般艳丽又脱俗么。 屋内正万籁俱寂之时,苏婳婳忽得抬起头,眸中一片紧张。 因着仰面太过突然,方鹤川离得又委实近,竟将脑袋重重得磕在了方鹤川的下颚上。 只听见很实的一声“咚”,继而伴随着痛极的闷哼身,方鹤川别过脑袋,抬手捂住下颚,面上的五官挤成了一团。 苏婳婳一怔,随即手忙脚乱得坐起身想要去瞧一瞧方鹤川的下颌,口中惊慌不已,“我……我并非有意的。” 那头方鹤川强忍着痛,朝苏婳婳摆了摆手,良久,才将皱成一团的面容稍稍舒展,随即从唇口中吐出一口血来,方才竟咬到了舌头,怪道痛成这样。 苏婳婳见状,心下更是愧怍,却一时也不知晓该如何相帮。 倒是方鹤川,缓了又缓,遂呢喃着开口,“方才要说什么?” 苏婳婳面上讪讪,连带着声音又再小了一个度,“我原是想问,你怎么将我救出来的?我瞧那水牢里原是设下结界的。” 语毕,方鹤川便若有所思起来,似在回想方才将她救出的过程。 那日晚苏婳婳去清安殿之后便不曾回,方鹤川便知晓苏婳婳恐怕是出了事,颇费了些功夫,得知逾白仙君在后山的水牢处关了一只妖物,任何人不得近前,至此,方鹤川便知晓此人多半是苏婳婳。 水牢里的结界他也旁敲侧击得问询过,倒也不是什么难的术法,只是和着衍天宗心法,故而除开衍天宗的人,旁人绝无可能打开。 方鹤川来衍天宗不像是修道,更似是游山玩水,可那几日,他破天荒去寻了师兄们学习道法,很是刻苦,他没什么灵根,学什么都要比寻常修士慢上许多,但那几日,方鹤川尤其用心,一众师兄弟们自然教得更加用心。 待学了个两三分,便逮着机会去救人了。 “原也是我运气好,今日去水牢处原是想探一探路,不曾想竟无人看守,不过我道法低微,不过能将那结界撤开一瞬,索性你出来了。” 闻言,苏婳婳默了默,正经道了一声多谢。 方鹤川却摆了摆手,又瞧着她如今钗发横乱、衣衫褴褛的模样,便将苏婳婳引至后头的浴间。 内里竟已备了热水与换洗的衣衫。 苏婳婳原掐个净术便可,可上界的水与人界的自然不同,有灵力氤氲,对她在水牢中受的伤也有很大裨益,故而不曾推辞,待方鹤川出了浴间,便连着身上脏乱的衣衫一齐入了水中。 瞬然,只觉通体舒畅,鼻翼见忍不住发出轻而又轻的叹息。 正神思漂浮之际,苏婳婳却倏地睁开眼,敛着眉头四处张望,分明一个人都没有,却好像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只一瞬,这样的感觉便又消失殆尽。 定然不会是方鹤川,他修为极差,莫说十米之内,二十米之内她皆能感应得出来。 苏婳婳强打着精神又细细查看了一番,仍旧一无所获,顿了顿,莫非是她在上界太过紧张,一有风吹草动便如杯弓蛇影一般。 想罢,缓缓阖上眼,终是松怔下来,将整个身子皆埋入了浴桶中,静静地吐纳深吸。 她委实疲累不已,直到才刚方鹤川想出了新的法子,眼下又置身于这样舒适的浴桶中,暖暖的热水无声地勾勒着她的身形,苏婳婳终于寻着一个舒坦的姿势松怔开来,身子微微蜷缩,双臂环抱住双膝,缎面一般的乌发在水中如星鳗一般灵动飘荡,翕翕然畅美不已……
第25章 “就当是我伺候你一回。…… 浴间水气氤氲,雾蒙蒙的倒似是琼玉洒下的银辉,莹白又温婉。 许是避讳着方鹤川到底是在外头的,苏婳婳先头下浴桶时并不曾将衣衫褪去,可待洗净了要起身时,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浴桶里头的水早将衣衫缎发皆浸湿了,便是不曾脱,待起身也与褪光了无甚差别。 苏婳婳抬眸瞧了瞧正摆在一旁木施上头用来换的衣衫,想了想,便干脆抱膝缩在浴桶里,掐诀将身上的衣衫皆褪去了,但浴桶上头还弥漫着灰白的热气,故而苏婳婳面上倒也不曾有讪讪之意。 透过微微泛起层层涟漪的水,映入眼帘的便是如雨后凝珠一般的肌肤,细白绵软,可再往下瞧,便能瞧见胸腹间竟是满目疮痍。 虽说妖物姿容艳丽,与上界修道之人一样,待修出内丹时容貌便停滞在了那一刻,若在人界,苏婳婳瞧着也不过是才刚及笄的年岁,可身上却有那样多骇人的伤口,斑驳得纵横在她腻白的身子上,还皆是才刚长出粉嫩的新肉,分明是不久前的新伤。 苏婳婳仿佛丝毫不觉,待在浴桶中又略泡了泡,便掐诀撩起那木施上头挂着的衣衫,随后起身穿衣,一气呵成。 只是,那衣衫竟是衍天宗修士的,皦玉坠霜地,与江逾白身上所着的月白不同。 因着是男子穿的,于苏婳婳身上穿来委实宽大许多,遂掐诀,衣衫骤然变得合身非常。 苏婳婳才刚从热水中出来,面上凝了一层因着久泡也泛起的韶粉,鼻腻鹅脂,身上的衣衫得勾勒着苏婳婳的身形,到底是仙门大宗,便是普普通通修士穿的,亦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仙气,将苏婳婳本就艳丽明媚的面庞衬得如春日里枝丫上头最嫩的一朵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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