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爷呀,这姑娘仙女似的,怎的与衙役在一道儿?” “我瞧那妇人有些像是藏香楼的刘妈妈,那姑娘难不成是藏香楼的?” “没看见姑娘身后还跟着一男子么,想来是男子放着家中美妻不顾,去了刘妈妈的藏香楼另寻了快活,这便闹了起来。” “哎哟,天杀的,这样美的小娘子竟还要守活寡受这道罪么?”有人惋惜道。 随即有人接了话头,“若是我将小娘子娶回家中,当即便将她供起来,连地儿都不舍得让她下的。” 听着这话,众人发出一阵阵哄笑,“这不让她下地,是怎么个不让啊?” 忽然,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有人轻轻说,“别说了别说了,没瞧见小娘子的男人瞧过来了么。” “这有什么的,自己放着家中娇妻不顾,还不许我们说么?” 说这话的,正是方才随意挑了话头讲荤段子的,这话音刚落,便觉周身莫名的寒凉,一仰面,正对上段九龄冷凝的眸色,二人分明相隔甚远,但瞬然低了气焰,直将脑袋埋进人群中,再不敢高声言语。 街道两旁的人一波又一波,皆是一传十十传百,说有貌美的小娘子,便都来瞧这个热闹了,一时间是熙来攘往、人仰马翻。 但很快,旁人便瞧见不着美人的面了,原是段九龄不知从何处寻了个幂蓠替苏婳婳戴上了。 苏婳婳觉得有些莫名,自她化成人形以来,自问还不曾有过见不得人的时候,她惯是喜欢瞧热闹之人,眼下被人用帷幔遮了,当即蹙了眉头,满脸不解。 “你何意?” 段九龄其实也不曾想过为何要寻幂蓠来,默了一瞬,才面色微沉道。 “日头毒。” 苏婳婳抬了指尖微拢着帷幔轻纱,果然,日光透过轻厚的云层斑驳地落在轻纱之上,有了阴凉,教凉风一吹确实舒爽许多。 如此,便也就随他去了。
第5章 “拿刑具来!” 幕篱的纱巾很长,将苏婳婳的衣衫都遮住了,人群跟了一阵,见再瞧不见什么,这才慢慢散开,只余一小部分人不死心得跟着,直跟到了衙门门口来瞧热闹。 衙门内里还跪了好些人,苏婳婳迈步入内,隔着幕篱一瞧竟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从何处见过。 堂上正坐着一位官老爷,与苏婳婳一道回来的衙役上前附在他耳畔耳语了一番,那官老爷随即一敲惊堂木,当即便问堂下人可知罪。 段九龄上前一步,正想要回话,苏婳婳却按住他的手腕子,掀开幕帘,朝他眨了眨晶亮的眸子,继而又落了幕帘转头朝官老爷笑道,“不知……我所犯何罪?” 另一头的老鸨闻言冲了上来,“你夫君昨夜在我藏香楼里,白吃白用,你既说要替你夫君付银钱,却拿石头子来欺瞒我,如今有什么好嘴硬狡辩的?” 衙门外还有好些瞧热闹的,听着老鸨的说辞,不约而同发出了“果然是这样”的声音,随即便是暗暗的嗤笑声,只说家中已有这样貌美的娘子,还要去外头偷腥。 段九龄这一回却没有去瞧那些嘴碎的了,只是眼帘微掀,将视线落在了距他半步远的苏婳婳身上。 苏婳婳不理老鸨,不疾不徐道,“敢问官老爷,我若去酒庄用吃食,进去走了一圈,瞧着旁桌上的菜色我不喜,这便走人了,可需付银钱?” 官老爷不算糊涂,只道“自然不用。” 老鸨却坐不住了,“你夫君点了我的姑娘,点了我的吃食,如今你说一句不曾吃用便作数了么?” 苏婳婳挑了眉,“昨夜你与我开价二十两金子,不知我夫君昨夜点的是哪一位姑娘,竟要这个数?” 老鸨顿了一顿,“自然是我藏香楼的头牌,潇湘姑娘。” “哦?可曾记错?” 老鸨手一挥,“错不了,我藏香楼上上下下皆能作证。” 果不其然,官老爷即刻吩咐人去藏香楼问询,衙役脚程还算快,这一来一回约莫一个时辰,回来复命时只道却如老鸨所言。 老鸨闻言,轻哼了一声,如今见道士做法之下面前女子不曾有什么异样,那便不是妖,既不是妖便没什么好怕的,先头她说出口的那句话原就颇有底气,早已盘算好了,倘或官老爷要差人去藏香楼问话,那上上下下皆是她自己的人,如何颠倒是非黑白,还不是全屏一张嘴么。 最好便是让那女子几倍赔偿了,无力还债,她自然好将女子买了去。 老鸨这算盘打得,饶苏婳婳离她数步之远都听见了的,可是老鸨千算万算,不曾想到昨儿晚上苏婳婳将藏香楼里里外外每一个房间都去遍了,别说是厢房,连带着小厨房水井都去瞧过看的,故而昨晚哪些姑娘是有主儿的,苏婳婳心里门清。 苏婳婳面上半点不露,一双杏眼狡黠而灵动,“不知是问询了哪些人。” 那衙役答道,“自然当晚藏香楼里的人。” “那藏香楼那晚还有好些公子哥儿的,你们也问过了?” 苏婳婳这话一出,那几个衙役心头倒是咯噔了一下,眼下青霄白日的,顶多是问问藏香楼里的姑娘与龟公,如何会寻到那些留宿的男子,可既是问了藏香楼里的人,那说辞皆是能串的,何以能作证?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官老爷沉眉。 “既是要问话,那便将昨儿入藏香楼之人皆问一遍。” “这……” 这事儿便难办起来,且不说藏香楼那处夜里头人来人往宾客如云,内里更是鱼龙混杂,少不得有些官场上之人,一一问询绝无可能,这是跌人的体面了。 苏婳婳见着犯难的官老爷,外人这样多人在瞧着热闹,倘或这官老爷秉公执法那便要得罪上头的人,倘或放着这样大的漏洞不管,偏听一方,自然也落不到好名声,现下正是两难之际,苏婳婳面上隐隐露出得意之色,装模作样伏低道,“不过昨夜来来往往男子众多,倘或要一一询问,费时又费力,不过是几十两金子的买卖,这番兴师动众委实不上算,既如此……我倒有个法子……” 苏婳婳负手而立,昂首轻点着步子,卖起了关子,待见着众人皆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之际,才姗姗开口,“藏香楼每日客流这般大,想来这位妈妈手中应该是有每日的细账的,翻出来,查一查便知晓了,再查一查姑娘们每月的月信时日,这位妈妈惯会赚钱使营生的,月信日子想来有本更细的账目,两本账目一对,自然就门清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那老鸨听来当即便软了身子,摇摇晃晃,堪堪扶着柱子才稳住。 原她不过是昨夜被人糊弄了,心里当是遇了妖物,又惧又恨,今日见苏婳婳不像是妖,便打起了旁的主意,却不想如今要为着区区四枚金锭子要老命了,不单单是因着昨夜潇湘恰好来了葵水不曾挂牌,若是单查账目她倒也不虚,做买卖营生的哪个没有做一阴一阳两本账,原是早就备下的了,但苏婳婳所说的月信簿子却是给她自己看的,毕竟哪个官爷去都不会想到查这个,假账簿与月信簿子自然是对不到一处的,莫说要查,只肖看一看,潇湘来葵水事小,逃了税况却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那官老爷也是个明白人,这番听下来,再一瞧那老鸨面色惨白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要再问话,便见苏婳婳复启唇。 “一道查一查,我夫君为人最是正直,我与夫君又是新婚燕尔,成亲不过月余,何以要撇了我去外头寻人,究竟是我夫君自去的,还是被人强行架着入内的。” 说罢,苏婳婳抬手撩开了幕帘,在众人的惊羡之色中,露出了妖冶又娇媚的脸来。 霎时,外头那些在瞧热闹之人皆又起哄,“这话也不好说了,男子总喜欢花样多的不是,许是觉着小娘子无趣呢。” “我可作证,藏香楼的潇湘姑娘哪里比得上这位小娘子!” “有这般貌美的小娘子,还管什么有趣无趣?便是座只能供着的观音我都不会去瞧旁的女子半分!” “此话有理,何况成亲不过月余,喜新厌旧更谈不上!” 众人的话悉悉索索传入堂内,已然是不言而喻。 面前带着幕篱的女子比之月宫的仙子都不为过,而那立身在一旁的男子,瞧着也不似是色中恶鬼,如何就要撇了娇妻去那花柳巷子寻乐,这番道理稍稍想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的蹊跷。 官老爷一个沉眉,一拍惊堂木,还不曾说话,那老鸨竟先软了身子要跪地求饶,俨然是不打自招。 “我……我……”老鸨支支吾吾,分明辨无可辨。 待见着官老爷下令将那老鸨拖入地牢细细审问后,苏婳婳便再也不装腔了,面上的骄傲之色显而易见,还煞有其事地朝一旁默不作声的段九龄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瞧啊,我如今威风不威风? 段九龄负手而立,微微歪着脑袋,面上仍旧无多表情,只有漆黑的眸光中,好像有什么匆匆闪过了。 - 现下既将藏香楼的事情解决了,苏婳婳便要告退了。 官老爷一句“且慢”,让苏婳婳与段九龄止了步子。 又是一记惊堂木,堂下另跪着的两人这才上前来,重重一拜,哭着说定要求官老爷作主云云。 苏婳婳上前一步细细瞧着这一老一小妇人,脑中忽得便想了起来,这竟是当时她搀着过河的老太太,还有她从花轿上解救下来的小娘子,一时有些愕然,“竟是你们?” “你既认得我们便好了,似你这般穷凶极恶之徒,今日直接上板子将你打一顿,都是轻的!” 此话一出,方才瞧热闹的人皆是一愣,连段九龄都掀了眼眸朝跪着的二人瞥了过去。 这厢苏婳婳被气笑了,她因着行那几件善,身上还陡增了业障,如今还落不得一句好,那装出来的好性子眼下全然没有了。 “你且说一说,我如何便是穷凶极恶之徒了?你家中父母逼迫你嫁给一个残废,你过去分明就是守活寡,你自己心里也分明是不想嫁,我帮了你,你竟还要这般说我?” 当真应了那一句,退一步胸闷胁痛,忍一时肝气郁结,苏婳婳越说越气,转头又朝那老婆婆说道,“你那日原是要渡河,我瞧你腿脚不便,便将你扶着淌过了河道,如今你要来说我?” “天爷呀,当真是……强词夺理!”苏婳婳话音刚落,那两人便又是一阵哭叫,和着眼泪一副悲痛欲绝又气结的模样。 官老爷又是一记惊堂木,只道不许喧哗,“事实可是如此,你二人自说来。” 那年过花信的女子跪上前,声泪俱下,“官老爷明察,我与郑郎幼时相识,可命运多舛,他为救我而落下了残疾,我父母却因此不肯将我嫁给郑郎,我心中郁结,自是不肯嫁与旁人,便发誓终身不嫁,便是如此,我父母终是认了我与郑郎的情,堪堪允了,不曾想,我刚上了花轿,这刁蛮的女子竟将我的花轿打散,将抬轿的轿夫皆打伤,还放言,倘或郑家再敢抬花轿来,她便要将郑郎直接结果了,生生将我与郑郎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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