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等着看容澈的反应,果然,便见面前之人收了书,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临直书架尽头时冷冷撂下一句:“随你。”便没了踪影。 容濯面上笑意更甚,这人果然还是如此。 ******* 却说楚宁出了藏书阁后,不多时便回了倾云殿。还未行至殿门,便听闻其间传来阵阵笑谈,听声音似乎有些陌生。她心中存了疑惑,刚一踏入殿内,便被一个高大的男子一把搂住,顿时挣脱不得。 “阿宁妹妹,多年未见,我可挂念你了!” 楚宁只觉自己整个身子被箍紧得只有进的气儿了,哪还顾得上这人的深情表白,只欲从男子怀中挣脱出来,大声喊道:“你、你先放开我。” 沈晔面上一阵错愕,立刻便松开了手,随即满是歉意道:“是我的不对,看到阿宁妹妹后什么都忘掉了,才失了礼数与分寸。”又忙追问道:“阿宁妹妹可有大碍?” 楚宁退至一旁,借着喘息的当儿,这才看清了来人,原来就是前几日姜筠与她提及的那位星揽国的世子哥哥。 只见这人着一身金镶牡丹黄底长袍,腰间悬着环佩、香囊并其他贵重物什,金冠束发,面容俊朗,身材高大,是与宫中另两位不同的贵气。虽瞧着满面笑意,却似乎有种道不出的陌生。 楚宁在心中摇了摇头,大约是她近日多思惯了,这位世子哥哥虽同她数年未见了,但自小待她,却是极好的。她缓了缓气息,这才笑道:“阿宁见过世子哥哥!”因记起前几日之事,又问:“世子哥哥可是忙完了,这才赶来见我?” 沈晔笑道:“如何?便是事情尚未办完,便不来瞧你了?我只怕再不来见你,你这么一位乖巧伶俐的妹妹恐怕就成了旁人的了!如何?听闻你近日同那两位淳国王爷相处得甚是融洽!” 楚宁开口辩解:“相处是真,融洽却万不敢道。至多是......共处一室吧。”她每日在容澈隔着一扇屏风的位置睡她的觉,可不是共处一室么?再多,便没有了。 沈晔几分探索的眼光看过来,问道:“这么说,阿宁却是连这位大名鼎鼎的衡王殿下也都瞧不中了,这可真是难办了?我还得想想如何向王上回话呢。” “回话?”楚宁脱口而出,“你见过我父王了?” “是呀,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此处了。王上虽暂时未有回宫之意,却仍旧十分挂念殿下,言殿下若是不愿待在宫中听先生好好讲课,倒也是可以出宫散心的,不过须得由衡王相陪方可。” 沈晔眼见着面前小姑娘的神情由惊诧变为低沉,便出手安抚了她,温言道:“不过,若是你闷了,令人过来同我说一声,我也可以自作主张带你出宫的。” 楚宁只在心中感叹她这位全然不负责任、只知落跑的老爹,并未仔细思考跟前之人的话,便胡乱应了。 待人走后,姜筠方捧着一盒糕点迎了上来,小心翼翼问道:“殿下,那这芙蓉酥您还吃么?” 楚宁看了看桌上摆满的各式糕点,又看看眼前,叹了口气,随意拿起一块塞入了嘴里。少顷,她记起方才回宫的缘由,便问道:“你方才四处寻我回宫,便是为了世子爷么?” 姜筠却仿佛并不知晓,只否认道:“没有呀?我派去寻殿下的人还未回,殿下就自己出现了?殿下今日又是如何知晓的?” 楚宁一阵迷惑,“当真没有吗?可我怎么听有人说......” 姜筠笑道:“殿下,莫非这人能预知世事,连星揽世子何时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岂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难道殿下近日日日在学苑睡觉,脑袋睡糊涂了?” 不错,的确是那位衡王告诉她的,若非她当真见到了星揽世子,现在都要以为自己是故意被支开的。楚宁随手拿起一块芙蓉糕,闷闷吃着,始终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这位众人称赞的衡王殿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 沈晔离了琉月王宫后,一辆寻常的马车便停在了他面前。他唇边轻轻一勾,提脚上了马车。 赶车的小厮并未告知他去往何处,只是马车渐渐驶离了宫墙,穿过繁华的街巷,最终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沈晔推开门时,见着素袍的男子背立在窗前,双手负于身后,凝睇着窗外。 他走近了,在案旁坐下,一改先前的和善面容,神情淡漠,道:“大人好雅兴。” 男子转过身来,现出一副清雅的俊容,从容道:“鄙人只喜山水,比不得世子多情。” 沈晔垂首一笑,甚是不羁,言语中似是嘲讽:“如此甚好,否则你我二人也不会于此处相见了。不是么?” 素衣男子亦笑道:“此言......甚合吾意。”说罢,将案上的酒一饮而尽。 沈晔却并未饮酒,只打量着眼前这人,神色中仍带了几分探究之意。他仍记得两年前在星揽国初遇这人时的情景。 那时这人尚且是一介白布,虽满腹才华却无人赏识,宁可饿死街头也不肯放下一身傲骨俯首权贵。不曾想才短短两年时日,这人便已敛去了一身执意,化作如玉的谦谦君子,开始指点江山了。 他不禁会想,若是两年前没有二人的那次相会,或许这位青年才子仍是执拗刺眼的无畏郎君,也不必随他一同淌这趟浑水,搅弄风云了。 不过,那是他沈晔会思虑之事,而不是星揽世子该思虑的。 沈晔眸光一转,问道:“上次所议之事,你有几分把握?” 男子闻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这才开口答:“七分、又或许八分。世子可还满意?” 沈晔笑道:“那是自然,以大人之资,行此等之事,委实屈才了。有大人此言,我还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两人具是一笑。 夜渐深了,屋内的烛光重又点起,又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凉风,惹得烛火摇晃,在二人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满室皆静,只余了杯皿酒器的清脆鸣响之音,以及男子不时的低言,直至天际转明、灯消人散...... ******* 楚宁因记着自己前一日尚未看完的话本,下学后便又去了藏书阁。可找到昨日待的地方时,寻了一圈,却都未找到那册话本的踪迹。 正当她茫然不知所以时,书架之后传来淡淡一声:“殿下可是在寻这个?” 楚宁听闻可能是那册话本的下落,尚未分辨清楚便忙不迭答应了:“是,正是呢。”可待她仔细看时,发现说这话的竟是容澈。 思及那书里的内容,她好似做了亏心事般的一步一步挪到了容澈身边,欲直接将那话本拿回来,谁知面前这人仿佛并未看穿她的窘迫,反倒拿着那书欲看个究竟似的。 楚宁心中大呼不好,这话本内里的的确确是话本来的,还多半是宫外传的比较大逆不道的那类,可这封面以及开头几页倒是实实在在的经义儒传,这也是她从一些宫婢那儿学来的。虽说也不伤大雅,但毕竟是女儿家们私下看的话本子,就这样被男子翻阅到了,还是多少有些难堪的。 容澈方才无意拾到此书,忆及昨日阁中场景,确定是公主所遗,才顺势将书取了去预备交还她,并未仔细查阅。现下见到书名,心中闪过一丝诧色,便道:“此书对于殿下而言,有些过于难了。若是殿下欲知晓占卜之术,在下可为殿下荐几本简明易懂的。” 楚宁一脸茫然,占卜?那是什么? 容澈见状,又问:“难道公主不知此书是高阶的占卜之书?听闻琉月每隔数年,便会举办供祀大典。殿下有此心欲向学,便很好了,倒是不必如此难为自己。” 楚宁面上疑惑加剧,糟糕,这书的封皮是她从父王的书房里随意薅来的,她正是因为这书名过于高深了自己并未看懂,方才选了此书,未曾想,这衡王竟识得此书? 眼见着面前之人的怪异神色,容澈也渐渐生起疑心,难不成这书......他正欲翻开时,只见楚宁一把扑向了他,作出势必取回此书的模样。 天旋地转间,只见二人纷纷倒地,那书也因此飞了出去,书皮与内容一分为二,落在了容澈手边。
第20章 岁兮浮度(三) 这回可倒好,她直接扑…… 楚宁只觉自己伏在了一具宽阔的胸膛上,鼻息间是淡淡的木香,味道并不恼人,反而有几分好闻。 她往上望过去,瞧见的是容澈白皙的脖颈儿与凸起滚动的圆润喉结,再上,便是少年坚毅如山般的面部轮廓。楚宁还从未如此看过一位男子的模样,即便是她父王,也不曾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这一瞬间,楚宁忽然就明白为何众人都如此赞扬这位衡王殿下了。除去旁的不说,这位郎君该是极为俊俏的。 她试着爬起来,以手寻着支撑点,谁知接连摸索了几下后,身下人开始显现出异常,只闻得容澈声音微颤道:“殿下,你要起身么?” 楚宁一脸受惊,道:“对,我这就起来。” 她终于成功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然而起身的刹那间,楚宁一眼就瞟见那册话本的内容正大开着躺在容澈的右手边,并且那一页还是......想不了那么多了 ,她趁着容澈尚未起身,便竭力往那话本处够过去。 然而还未够到,她又与正起身的容澈扑了个正着。 而且,这回是实实在在扑了个满怀! 没有预想的书页感触,反倒是温热宽厚的胸怀,楚宁再度睁开了眼,一双眸子又惊又羞。这回可倒好,她直接扑到人家衡王殿下的怀里去了! 容澈只觉眼前人动作十分突然,一时间下意识展臂将人带入怀中,却并未有更多的动作了。可即便如此,怀中女孩身子的温软触感仍是令他微微战栗。 楚宁只好笑道:“你还好吗?容澈。” 容澈声音略显僵硬,说道:“殿下是想寻这本书吗?若是如此,告知在下便好了,不必如此......” 楚宁听了此话,连忙回拒道:“不不不,这等小事,就不劳烦衡王殿下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罢仍欲去取那话本,谁知手伸过去摸索时,那话本已没了踪影。待她转过身子,只见眼前的少年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楚宁见这人方才还晴空一片的面容此时正阴云密布,心中越发地虚了,遂缩了一团,闭了嘴不敢说一个字。 容澈看着书页上的文字与图案,终于知道了这位公主方才一系列动作的缘由。他心中叹了口气,将书合上,站起身来并整束了衣冠,不发一言。 目光瞟过地上紧抱成一团的女孩,明明心中有五分怒意,却不知为何发作不出,只冷冷道:“殿下原是为了这样一册书才如此行事的?既如此,在下便不奉陪了。只是公主若下次再行此胡乱之事,便莫要以此种书册封面行之了。爱书敬书之人,实不愿见之。”说罢便将那书放到了楚宁身旁,随即离了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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