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听见脚步声渐远,才放心地抬起脑袋,露出一张毫无悔意的精致小脸来,一边拾来那封面重新装好话本,一边小声嘀咕着:“这人果真是个小古板,还是迂腐不化的那种!” 不就是看个话本子吗?她好好地看她自己的,又没招谁惹谁!不过是内容那啥了吗?她又没当着旁人的面看!难不成这人管天管地还想管到她头上! 可待将话本重新拿在手中,看着这完好的封面时,她又记起这人最后所言之语,心道还是换一个外封好了。早知他识得,便该换个更难的,最好没人看得懂,便不会再生这档子事儿了! 如此想着,楚宁竟又乐呵地在藏书阁中看完了这话本,直至姜筠来寻她时方归。 ******* 又过了数日,天气渐暖,宫内各处愈渐传出了各色虫鸣之声。因书苑向来人少幽静,虫鸣声则更甚。 楚宁先前时还可以做到先生讲课,她呼呼大睡;先生提问,她随意搪塞,即便身边坐了位整日横眉冷对、对她半句嫌多的小古板,她照样能做到一律无视。这下可好,因着这蝉声,她连觉都不好安睡了,只觉耳边聒噪,心中更是烦闷,只欲离了这书苑,再不要踏入一步的。 这夜晚间,楚宁正于窗前发呆烦闷,倏忽间竟下起雨来,打在殿外的树木草植上发出扑哧扑哧的响声,她眸子一转,有了主意,听着这雨声渐勾了嘴角。 次日晨间,王钦大人照旧领着诸内侍来倾云殿接公主听学。却久不闻里边传来动静,正疑惑时,一位婢女匆匆忙忙赶来,解释道:“大人,殿下她感染了风寒,今日大约去不了书苑了。” 王钦听了,忙问:“情况如何?我立刻遣人请御医来。”说罢便招手欲令人去太医院。 谁知姜筠忙否认了,道:“殿下已吩咐过,不必请御医来,来了也是给她开药,还不若令她卧床修养几日,兴许还好得快些呢!” 王钦听了,虽心存疑虑,然见这婢女说的从容,又思及这位公主殿下平日行事,便也就作罢了。 “那便令殿下好生歇息,书苑那里,自有我去同先生说道。” 姜筠听见此言,立刻面露喜色,随即又敛了笑容,恭敬道:“那奴婢便替殿下好生谢过大人了。大人慢走!” 王钦招了手,示意无妨,便领着人欲离了这倾云殿。可正待走了三两步后,似乎觉察出什么不对劲,转过身又问:“你可知,公主殿下是因何感染风寒的?” 姜筠本欲赶紧进屋,听到这骤然一声后,魂儿仿佛被吓飞了半边儿,脚下也一个趔趄,险些就要摔倒。 她稳了心神,方转过身子回道:“大抵是、是因昨夜下的雨罢,近日天气才稍稍转暖,殿下便卸了外袍,只着单衣坐在窗前,便染了风寒了。其实也不甚要紧,我们殿下每年春夏或是秋冬之际便会有这一遭的,休息几日便无事了。大人不必忧心。” 王钦听闻此言,也不便再多久留,便领人众人离去了。 殿内,楚宁身着单衣,与一众宫婢正趴在门缝边窥视外面的境况,见王钦总算领了众人离开倾云殿,方才放下心来。 “殿下,这王钦大人原来这么好糊弄的,早知我们便早日装病了,这样殿下也不用受这些日子的苦了。瞧瞧我们殿下,多美的一张脸蛋啊,都长黑眼圈了。”殿内一婢女道。 楚宁听到这话,通身一震,叹道:“你说的对!如此大的一个倾云殿,怎的就没一个人提醒本公主?” 众人皆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装病什么的,楚宁早使过了不知多少回了,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没想到这回居然才记起来,也真是失策了。不过也的亏这对象是王钦大人,若换了她父王来,那便没这么好糊弄了。 心满意足,楚宁打点好殿内一众事宜,便带着姜筠一同偷溜出了王宫。谁知刚离了王宫没多久,她便瞧见人群中的一熟悉面孔正在四处寻人。 楚宁下意识想躲,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扇子遮面。她与姜筠二人此番仍是作男子装扮,以为如此便不易被发现。谁知身旁的姜筠并未瞧见那人,只对她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是太热了么?不若我来帮你扇风吧!”说着便要拿走她手中的扇子。 楚宁一时又不好放手,忙低声道:“不、不用了。”一面说着还一面促着姜筠往边上走。 姜筠全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仍道:“公子,咱们不是要往长街那边去?这边可是反方向,会越走越远的!” 楚宁:“我改变主意了,就往这边去!” 就在楚宁以为二人成功避过那王钦时,一辆马车又好巧不巧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她正欲转身落跑而去,马车中传出了一句淡淡人声:“公主殿下,您准备去何处?不若同在下一起。” 楚宁看了看身旁一脸吃惊的姜筠,再望向不远处仍在寻她的那位,叹了口气,终是上了这马车。 长这么大,楚宁总算体会到了一把何为弄巧成拙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她,队友是在跟不上,敌方又太过强势狡诈,还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至于面前这个,她趁这人不注意,偷瞄了两眼这人神情,仍是一副板正淡然的样子,与那日藏书阁中倒地时的情状竟相差万里。楚宁心中不由叹道,如此良辰吉日,却要与这样一张木头脸共度,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可随即她脑海中涌上些零碎的画面,眸光一转,心道:若这木头被我逗急了,兴许就不是这幅样子了,至少也不会同每日上课、菩萨似的动都不动一下。 打定主意后,方才还垂头丧气的被抓包落跑公主本人,又立刻恢复了出宫时那副欣然得意的模样。连一旁默不作声的容澈似乎都察觉到了些什么,往面前女子身上淡淡扫过。 他原本得了王钦大人口谕,称这位公主殿下今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不便前来书苑,便未作它想。谁知未过多久,这位大人便又告知他公主可能是私自出宫了,这才赶了前来。果不其然,他一出宫就遇上了一身男子装扮的楚宁。 容澈未至琉月时,只知这位公主相貌绝佳、求爱者众多,未曾想她实则性情乖张、不学无术、对尊师重道、规矩礼法视若无睹。若非他奉旨前来,恐早已离了这琉月王宫,亦绝不会出现于此处。 两人各坐于车内一边,心思各异,除了不时传出的车辙行驶之声,寂静非常。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车首的姜筠忽惊道了声:“咦?那是什么?”随即,车外亦响起一阵嘈杂人声,拉拉杂杂,甚是突兀。
第21章 岁兮浮度(四) “你们不要过来,再往…… 楚宁正欲掀了帘看看究竟,可又瞟见面前这人虽仍在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书,可似乎并未见其如何翻阅书页。 她心中不觉好笑,暗道,容澈啊容澈,你便是想知道又如何呢?我堂堂一国公主,又不会笑话你。不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吗?这还不容易! 于是她直接将身子凑近车门处,向姜筠问道:“外面发生何事了?” 姜筠瞧见眼前这幕,心中满是惊骇,又不敢确认,正犹豫着如何说,闻楚宁问起,便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车内之人。 楚宁听了,一惊:“此事当真?官夺民产可是触犯刑律,按律当处以徒刑,且官兵以身犯法,更是要加重处罚。况且此处离城中尚不足百步之遥,便有此等之事,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说着便令驾车的侍从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赶去。 容澈在一旁自是听到了这些,虽未说些什么,心中却存了些疑虑。此事,恐怕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待到车停稳当了,楚宁下车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数十间破旧的草屋松松散散地并排着,看得出大多早已年久失修,透着积年的腐朽与霉味。及至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湿冷的潮味。几处残破的院落中,炊具与食器凌乱地在地上摆着,仔细看会发现其上已积了一层薄灰。 楚宁不觉胃中一阵翻滚,险些就要吐出来。她拿出纸扇掩住口鼻,才将将压下了身体的不适。接连查看了几家,皆是空无一人。她心生疑惑,这里看样子似乎并无人居住,可方才的声音明明是这边传出的...... 正待她欲仔细分辨出那声音的来源,右前方不远处正传来女子的叫喊、以及男子的大笑。下定心神,楚宁及余下之人便快步朝那处走去。 ******* 破旧的草屋内一角,女子纤瘦的身子微微发颤,她手持一柄裹满泥浆的锄头,满眼惊恐地看着面前这几位穿着军装的粗旷男人。 “你们不要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要不客气了!” 男人们听了,只放声大笑起来,对这女子的举动毫不在意,道:“哟,美人生气了!原来还是一只会叫的小野猫呀!来!再给爷儿几个叫一个!” 女子又惊又怕,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已微微泛出了水光,只大声喊着:“来人啊!有没有人来!你们这群侵夺民产、欺压良民的恶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男人们仍当是听到了什么乐子似的,越发笑的猖狂,道:“你尽管喊,尽情地喊!放心,就算你喊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来的!哈哈哈哈!” “咳咳咳......”内室又响起了卧床老人的怒喝声:“你们这群衣冠禽兽的歹人,仗着有人撑腰,便为非作歹,你们、你们休想从我手中夺走这地!阿离!阿离!快去报官!去——” “可是我走了,爷爷你怎么办?” 老人强撑起身子,笑道:“我一把老骨头了,活不活也不甚要紧,可你、你是个女娃!好孩子!快快去城中找正经的官差来!” 女子听见祖父颤巍的声音,再没忍住,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下,又记着祖父方才的嘱咐,鼓起勇气向眼前这几人男人抡起了锄头,一阵乱挥,居然使得对方连连退后,甚至还伤了其中两人。 她胆战心惊,连忙趁着这间隙拼命往屋外跑。 为首的男人刚挨了一锄,见情况不对,骂道:“这小娘儿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老子!老子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三两步追了上去。 女子听到了身后男子的骂咧声,越发跑得快了,好容易出了院子,谁知因心急又一跟头摔了下去。她听着男子的脚步越来越近,以为自己定然逃不走了,遂认命般地闭了眼。 正是此时,一道女声响起,清稚中带着几分凌厉,“好大的胆子!敢在宫城外行此欺压民众、掠夺民产之事,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摔落倒地的女子如获救般地睁开了眼,瞧见的却是一身男子装束的人,虽不解其中缘由,可她见这人衣饰贵重、举止不凡,便知她并非常人,忙道:“大人救我!” 男人们见来人尽是个身量瘦小的白面郎君,满脸不屑,其中一个道:“你谁呀你!知道我们上头是谁吗?小白脸,奉劝你可别多管闲事,否则的话......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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