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撇子闻言,想了想说道:“不能,外面现在都知道二柱子等于是咱家半个亲儿,那位老爷子要是有啥事儿,早就会有人告诉我消息了。应是在种地忙着。现在家家都忙。” 白玉兰仍不放心:“他家拢共才有几亩地。那点儿地,其实一个人就能干完。” 朱兴德卷了一大团婆婆丁,先塞到嘴里吃完才说:“柱子今晚差不多就能回来,等到他回来,要是天不黑,我让他骑马回趟家看看。” 二柱子和六子这几日不在,被朱兴德派出去买砖。 屋里正说着话呢,外面院里忽然传来哭声。 哭的那叫一个乱。 好像是两拨人一起跑到左家门口哭,两拨人哭着哭着在相遇时还顿了下。 朱兴德和杨满山对视一眼,立马扔下筷子出去了。 “谁呀,干……”朱兴德话没说完,心却一咯噔。 他看到柱子的大伯和大伯娘眼圈红红。 果然,柱子的大伯娘说,给左家送信来了,柱子他爷没了。 至于另一伙人哭,朱兴德直拧眉,且没什么心思听。 倒是秀花和白玉兰听懂了。朱兴德的大嫂汪氏及其娘家人跑上门,想让朱兴德主持公道来了,说朱老大不要脸,要和离,都要议亲了,没个天理啦。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人算不如天算 “人是怎么没的?” 朱兴德推开堂嫂的家人,死人还没问明白怎么一回事儿,谁管活人和离不和离,都给他滚一边儿去,和离又不能死。 二柱子的伯父看朱兴德问到他头上了,忽然一屁股蹲下,用双手抱住脑袋,后背冲着朱兴德道:“唉!” 朱兴德拧眉:问你话呢,你挺大个老爷们叹气是几个意思。 他恨不得想上去先踹二柱子大伯两脚。 还是二柱子的大伯母,边抹泪边噼里啪啦说道: “昨儿黑天那阵,老爷子直说胸口疼,不想吃饭,想回屋躺着。俺们寻思那就让他去躺着吧,反正夜里不用干活,家里一向没啥吃的,无非就是喝口稀,就是喝个水饱。家里就是这种情况啊,赖就赖在谁让咱家这么穷呢。老爷子一天好日子没过上,老爷子指望二柱子挣那工钱,他也没往家里……” “说重点。” 谁想听你哭穷。 更何况现在这季节,大伙都知道,只要有手有脚想囫囵个饱肚并不难,野菜那么多,又不是天寒地冻的时候。 这只能说明,这一家子根本不是吃不饱,他们就是想甭管发生啥事都要先拐到二柱子工钱上。眼下拿着老爷子死,要往二柱子身上泼脏水,想让大伙知道二柱子心狠,不给家里交粮食钱。甚至想误导大伙,老爷子的离世是二柱子不孝顺造成的。 二柱子的伯娘一噎,没敢在朱兴德面前再说些没用的,急忙回答道: “重点就是,等到今天从外面回来一看,老爷子已经没了,身上早就凉透了。” “他是具体啥时候没的,能估摸出来不?” 二柱子的伯娘摇头说:“那具体的,咱是真不知道啊。” 朱兴德瞪着面前的妇人。 别以为含糊着说,就当别人听不明白。 “你不知道,我知道。 老爷子昨晚说不想吃饭,你们当晚辈的就再没进屋看过,对吧? 今早他又没吃早饭,你们一大家人凑在一起吃早饭,却仍旧没有一个晚辈进去问一声老爷子起没起身。 你说你们是从外面回来才发现人没的,你们能去外面干啥?去地头了。 就这么干一上午活,在家里喂鸡喂鸭带孩子的没人进去问一声老爷子,在外面干活的儿孙们能没心没肺干到晌午才回家。从没有人想想,那亲爹连着两顿没吃饭了会啥样。 你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你们可真孝顺啊!” 二柱子的伯娘被这几句讽刺的,哭声跟着停了下来,再哭不下去了,脸色通红通红的。 二柱子的大伯也拧回了身,脸色比他媳妇还难看。 只不过依旧是蹲的姿势。 他先狠狠地瞪一眼媳妇,眼神里似在训斥:你说那么细致作甚。 二柱子的伯娘看到那眼神了,心想:我冤枉啊,我明明没说啥,你在旁边也听见了不是?是朱兴德猴尖猴尖猜到的好嘛。 柱子的大伯顾不上再瞪媳妇,耷拉着脑袋眼泪吧差对朱兴德道:“俺们是来找柱子的。家里那头现在乱着呢,人没的太突然,啥啥都没有准备。要是柱子不在家,他啥时候能回来啊?我寻思着,让他……” 剩下的话,朱兴德不耐烦再听。 要让柱子干什么?给买身后事的一应东西?明明有三个儿子,却让孙子辈里的柱子承包丧礼一切费用?都到了这种时候还算计呢。 朱兴德一指大门口,示意柱子的大伯和伯娘去门口等着,别在他眼前碍事,自个转身就进了门房。 索性左家有小卖铺,老人去世需要花钱买的一应物什,除了棺材等一些大件,剩下的小卖铺里都有。 朱兴德和杨满山来回跑了两趟,往车上放一应物什。 连着白蜡烛,朱兴德都给多装了两捆,以备晚上守灵的时候用。 杨满山和朱兴德是一个心理。 他朝车上抱了不少麻布、孝布,连着停灵时会用到的遮挡黑布都带着。 宁可多,别少了。 柱子是他们的兄弟,柱子爷眼下没了,满山懂大姐夫为什么只简单问几句,就忍着气开始马不停蹄张罗。想必大姐夫会一直忙到最后。 无非是希望别在送老人最后一程时吵吵闹闹的,尽量让老人体面些走。 至于其他的事情,柱子就算再傻,也有他们哥几个护着,往后有的是机会再细追问。 …… 屋里,左撇子一边穿衣裳,换下平时一身干活的埋汰衣服,脱掉草鞋换上黑布鞋,一边也在向白玉兰打听: “就以前,我差点儿摔死那回,你给我准备的那套装老衣料子还有吗?动没动?” “有,自打你好了就一直放着。我寻思着,咱这个年纪等几年再做装老衣也赶趟,就没动过剪子。以免胖了瘦了的还得改。现在还是里外三新的料子,连着里衣都有。” “那你给我全包上吧。正好柱子他爷的个头和我差不离儿。” 白玉兰停下动作:“可是,他家能没有装老衣吗?一般老人到岁数了,就算再困难,家里也会提前几年陆陆续续给准备上。我怕咱给拿了,他家明明有,到时却装傻。” 白玉兰认为她绝对不是小人之心,是那一家子人绝对能干出来的。 左撇子摆手道: “唉,让你拿,你就拿吧,这时候就别想那些了,先可着去世的老人来。 柱子他那几个叔伯不是那种特别孝顺的人,儿子都指望不上,还能指望儿媳妇们提前几年给准备装老衣? 我先带着,到时看情况再说。 要是真没有,咱总不能抓瞎,总是要让老人体体面面的走,比啥不强。” 白玉兰一听,也对。 所以她不仅将那块装老衣料子给了左撇子,而且还挑选出一块最好的鞋面料子。 鞋底她是没办法了,咱家没有现成的鞋底。 实在不行,只能让二柱子的伯娘婶娘现做了。 外面,在朱兴德将大门打开,要将牛车拽出去时,秀花忽然出来拦住他:“德子,你等会儿,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随着问,朱兴德打开了外婆递来的两张纸。 朱兴德粗略看过后就愣了一瞬,望着面前矮他两头的外婆:“这是啥时候写的?” 秀花眯眼回忆道:“前几个月吧。不止柱子他爷写了,凡是在咱家干活受重用的,且家里没分家的,我怕将来有破烂事儿的,我都趁着那些老人在给我送菜时,依次让他们写下这个字据了。也得承认,他们能配合是心里有这些孩子们。唉,要不然凭啥这么大个事儿会听我的。” 朱兴德手中这张纸,赫然是一份协议。 协议上写的极为细致,从发工钱,该由谁来取,一直到老人去世怎么办,家里该怎么分家,这里全都有。 比方说柱子这张纸上,就有写到: 柱子爷没去世时,虽然没分家,但是柱子的工钱,只能由柱子本人支取。 任何人不得以没分家、家里很缺钱、出大事故了需要银钱等理由代替柱子支取工钱,以及不得以柱子名义在外借贷。 只一个领取工钱就能如此,更不用说分家了,好些条款。 其中有一句话是:关于分家,或是关于柱子爷在分家前去世的处理方式,不得将柱子在分家前,在外所得收入,并入分家前财产总和中。 从这话上就能看出来,柱子那些叔伯婶娘堂哥堂弟,甭打算在分家时提出,先将柱子在外面挣的那些钱拿回来再分。 是啊,要是那样做,是柱子不合适。 那一家子有啥啊?拢共就几亩地,几间破瓦房,可是算上柱子那些堂哥堂弟几十口人一起分,柱子很可能到最后连半亩地都混不上,连个小单间也分不着。 倒是二柱子能往家里拿回大几十两,让别人给分走。 虽然朱兴德不可能认下这个亏,毕竟有给柱子盖的房子支在那里,就说柱子挣的钱全用在那个新房上了,但是其实麻烦事还是有的。 比方说,那一家子要是有人真不要脸起来,非说左家给柱子盖的新房也等于是分家前的财产,要给他们匀点儿,还别说,朱兴德还是要用点儿心思才能摆平的。 先不提这份协议,只提眼下,朱兴德望着秀花很感动。 外婆为这个家,背地里要操心这么多,连这个都想到了。 倒是秀花没觉得这算啥。 她都走一步看十步聪慧习惯了。 秀花只顾犯愁道: “就是不知道那一家子会不会认。 本来吧,我还寻思等到新房搬迁时,再让你五爷爷帮柱子爷给写个补充协议,由柱子爷按手印、葫芦画瓢签个名,补充一下柱子爷是搬过来和柱子住啊,还是往后怎样。 我知道他那人,那位老爷子没敢写完这个就早早告诉家里人,是怕将他撵出去没地方养老。那柱子新房有了,也不差他口吃喝,不就不用再怕了? 总之,到那时最后彻底定下来,连着这一份一起拿给那一家子看,然后再多叫上他们村一些人作证,这样一口气办下来才叫最终不用费口舌。没想到,他人忽然就没了,唉。” 人算不如天算。 这是秀花今日的第三次叹息。 人到了一定的岁数,不愿意面对谁死不死的事儿。 秀花强打起精神道: “所以这东西没经过他们村里正见证,很多人也不知晓,他们有可能会不认。 我想告诉你啥呢,但是咱不怕啊,因为这玩意儿它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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